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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的突然袭击并不是夜里发生的,而是在一个燥热的午后,当时陈言早上起来就去厂里帮着装车,天气晴朗且燥热,本地人都知道降温之前必定会有一波离谱的升温,虽然都热的难受也知道这是冷空气不远了的预兆,只有来拉货的大车司机一直抱怨,毕竟他是空车返回才带的这趟货,之前也没有这个季节来过悦省,说悦省这个鬼天气四时不正,难怪你们当地人总是上火。
九米六的大车不好装,仓库一般只有陈言和胖子两个人,陈言个子高,都是在车上整理的那个,胖子的卡板叉上来,陈言得一箱一箱摆放好,司机大哥抱怨了一会儿看没人接茬,就跑到院子里去抽烟了,毕竟厂里的人都说仓库里这两个人是厂里的大哑巴和小哑巴,还不如厂里的两个叉车话多,那俩叉车挂倒挡的时候还知道喊一句请注意倒车呢。
大车装完车间那边又送成品过来,是个瓷砖品牌定制的员工工衣,质量还是挺不错的,不输中档品牌的冲锋衣了,陈言本来就装了一身汗,这下还没歇着,又要装车,好在车间送过来的都是装在吨袋里打好包的,叉车直接插上小维就可以去发货了。
快到午饭时间,胖子一般中午回家吃,所以把小叉车停回车位里就赶紧下班了,陈言倒不太在乎这个时间,中午物流城车不多,去发货倒是能快去快回。
一出发天气已经有点阴了,陈言知道这是冷空气快要到了,但他觉得就以往经验来说,去物流城打个来回赶在冷空气来之前赶回家时间还是很充裕的,谁知道车子刚开进物流城还没到发货点,前面一辆半挂车故障了直接把路堵死,回头一看后面发货的车也一长串,想倒出去也来不及了,只能在车上一边听歌一边等,小维上插的这个U盘估计是胖子下载的歌,不是陈言平时喜欢的曲风,都是比较热闹的,节奏感很强,陈言点开目录看了看,基本都是这类型的歌,只好先把音乐暂停了,挂个p档等着前面恢复交通。
后面的车辆的司机被堵得不耐烦了,也都纷纷下车过来围观,陈言知道这样的两头堵着急也没用,而且能看到半挂车坏掉的牵引车头已经被拖走了,估计很快会有别的车头来把集装箱拉走,陈言不急,正好今天齐叔带一条打疫苗和年审去了,他也问问情况。
大概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吧,眼前豁然开朗,道路也恢复通行,好在是中午来发货的车辆不多,这场将近一个小时的拥堵受影响的车辆也不算多,围观的司机们看到集装箱也被拖走了,纷纷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车上,午饭时间,大家也都着急发完货去吃饭,遇上这事儿都得上点火。
陈言一进自己要发货的物流,就正好遇上一个火大的司机在和店员吵架,陈言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发到邻省的车没有按时到,导致货物交付晚了要赔违约金,司机也被公司罚了款,气不过,要求物流赔偿损失,物流觉得高速上的路况谁也不能保证,卡时间的货就不能踩着点儿发。
总之陈言进来之前已经吵得很厉害了,店里其他几个开单员都在跟着一块吵,搬运工们都坐着看热闹顺便休息,毕竟中午来发货的车也少,陈言进来也没人搭理他,这家物流也不是陈言常发的,工作人员陈言是一个也不认识,车都倒好了也没人卸车,陈言也知道这架不吵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儿没完的,只能先把小维的货箱门打开,然后自己坐在货箱边上撑着头一边看吵架一边等卸车。
越等风越凉,天色也越来越暗,空气闻着也开始湿漉漉的,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变天了,吵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这才好像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陈言感觉风吹到身上冷嗖嗖的,赶紧跳下来跑去开了单,运费提付倒是省的开票,梁梦芸来厂里以后票据管理规范了很多,陈言发货的运费也全部需要开票。
工人们卸车倒是很快,等陈言关上货箱门的时候,外面的毛毛雨已经把整个物流城地面全部打湿,强冷空气不辱其名,陈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拉开驾驶室往回赶。
回厂里把车停好,钥匙挂回到仓库门口钥匙板上,陈言找了把伞,出来锁好仓库门,雨已经有点大了,冷风一吹过来陈言肋部一阵刺痛,他感觉估计是肋间炎要犯了,想到上次住院开的药还在床头柜放着,只能赶紧往家走。
上路上风大,寒风裹挟着雨水横着往人身上飞,雨伞根本不起作用,陈言穿着个短袖,还没走到一半整个人都冻麻了,衣服已经全部湿透,雨伞打了和没打也没区别,陈言只能忍着疼慢慢往家挪。
一路走下山回到村里陈言感觉自己打伞的手都没知觉了,倒是没听见一条叫唤,然后又想起来一条今天去年检打针了,估计没那么快能回来,雨下的很稠密,这一剧烈降温村里连个活物都看不见,平时满村乱跑的走地鸡们也都乖乖回到各家屋檐下鸡窝里,整个世界好像就陈言一个人。
就这么死在这儿也挺好的,陈言不能自控的打着哆嗦,转过最后一个弯总算看到自家大门了,下雨能见度也低,陈言走到家门口坡底下,才模糊看见家门口还站着个穿着雨衣的人。
“学长,你可回来了,”虞移听到点动静一回头看到陈言举着把黑雨伞站在坡下,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你家这个阿姨警惕性真的好高,我好说歹说都不给我开门,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信息你也不回,你家阿姨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就只能在门口一直站着,还好我还防了一手要下雨,出门把雨衣也带来了,不然这会儿还不把我直接冻死在这。”
虞移的雨衣风帽很大,背后还带个书包位,像个大斗篷似的把虞移从头到脚套了个严严实实,看得出来对于降温虞移还是早有防备,雨衣里面穿着一件夹克衫。
陈言没说话,这会儿肋间炎的疼痛光是硬忍着都很费劲儿,他走上坡每一步都觉得漫长又艰难,虞移原地抖了抖雨衣上的雨水,摇着尾巴凑到陈言跟前来:“学长你不冷啊,居然还穿着短袖呢,强冷空气要来你不知道啊。”
陈言的手冰冷,没有体温刷指纹,指纹锁压根不识别,虞移这才注意到陈言整个人都在抖,刚才那股子见到学长的开心一下就没了,赶紧走过去把陈言扶着:“学长你没事吧?”
陈言按密码把门打开,虞移赶紧扶着两个人站在陈言家入户门口,入户门上就有屋檐挡着了,总算没雨,入户门也没锁,陈言把雨伞收了搁在外面,虞移也把雨衣脱了放在门口,一进屋曹阿姨就从厨房里出来了,看到陈言身后跟着的虞移,一脸的不好意思。
“小陈,这个小伙子真的是你学弟啊?”曹阿姨双手都快拧在一起了,“因为你提前也没交代,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也不敢把陌生人放进来,小伙子对不起啊,阿姨给你赔礼道歉。”
虞移也顾不上和曹阿姨客气,这要平时他肯定能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话,但是现在不一样,陈言看着就不是很好,整个人都湿透了,全身都是凉的:“学长你感觉怎么样啊,你嘴唇都紫了。”
“小陈,你这是怎么了?”阴雨天一楼光线差,曹阿姨啪把灯打开,灯光下陈言的脸一片灰白,“要不要去医院?”
“学长这是冻惨了,”虞移把背上的书包扔在地上,把陈言扛起来就往二楼跑,“阿姨你能找到热水袋什么的吗?我学长有肋间炎,冻着容易犯,得赶紧把人暖和过来才行。”
进了房间先开空调,陈言的房间不小,暖风吹着要热起来也要好一会儿,虞移把陈言扶到椅子上坐下:“学长你还能自己脱衣服吗?”
虞移知道陈言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脱衣服,虽然他现在很想赶紧给陈言换上干燥的衣服,可还是得问问陈言的意见。
“出去。”陈言总算挤出来两个字,陈言连遗嘱上都写了,要是死了就直接烧了,绝对不要给他换衣服什么的,变成尸体都尚且如此,何况现在。
家里没有热水袋,好在曹阿姨是老家政,灌了几个矿泉水瓶的热水送上来了,敲了敲门虞移说请进,推门进来陈言已经趟床上了,虞移正在床头柜抽屉里找药。
“没找到热水袋,”曹阿姨一脸抱歉,“这个热水瓶先凑合用吧,不很烫,我试了还行,胡椒猪肚鸡汤也好了,小陈你要不要喝一碗去去寒?”
“谢谢阿姨,”虞移接过热水瓶就往陈言被窝里塞,陈言躺进去也有几分钟了,被子里还是冷飕飕的,“那个汤麻烦您给我学长也来一碗吧,他这是真冻着了。”
曹阿姨把地上扔着的陈言的湿衣服都收到阳台脏衣筐里,赶紧又下楼去陈言盛汤了。
“学长你感觉怎么样了?”一通忙活加上空调吹热风,虞移居然出了点汗,赶紧把外套拉链拉开点,“你脸色真的好差啊,要不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你光吃药能行吗?”
陈言只觉得虞移塞进来的热水瓶怪烫的,想要伸手把它们挪远一点,谁知道手冻得这会儿还没和大脑恢复链接,只能忍着,本来就已经很不舒服了,虞移还在旁边叽叽喳喳闹哄哄的的,陈言干脆眼睛一闭,虽然这五六个热水瓶都呼呼的冒着热气,但是陈言就是觉得真的好冷,可能是吸顶灯太亮了吧,陈言觉得眼前腥红一片,是空调很久没用了吗,噪音好大啊,轰隆轰隆的。
“小陈你喝点热汤暖暖?”曹阿姨托盘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上来,看到陈言已经闭着眼睛了,赶紧压低声音,“小陈?起来喝点鸡汤吧?”
“学长?”虞移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坐到床边上轻轻推了推陈言,看陈言好像没什么反应,手伸进去被子里摸到了陈言的手,冰凉,胳膊也是,把手拿出来一摸陈言的额头,“学长你发烧了啊。”
布洛芬一见效人就开始出汗,陈言觉得浑身湿乎乎的特别难受,但是好像病症减轻了不少,身体松快多了似的,一睁眼虞移抱着胳膊歪在床边的椅子上仰着下巴张着嘴睡的很没形象,又觉得有点好笑。
从床头柜上摸到眼镜戴上,陈言其实并不近视,只是这么多年戴眼镜习惯了,左眼是戴与不戴都看不清,右眼是戴与不戴都看得清,左眼废了右眼代偿,不过好在废的不算太严重,还能凑合用。
手机上一堆未接电话分别来自曹阿姨和虞移,陈言也没想到虞移这次又是不提前打招呼就直接来了,可能是想着反正陈言家现在有了住家阿姨不怕没人开门吧,结果遇上曹阿姨这样原则性强的,真就让虞移在门口先挨晒再挨冻,淋着雨罚站,这也就是虞移,换一般人也早就生气了。
车间班组长那边问陈言为什么还不来上班,下午还有两批货要装车,胖子一个人忙不过来,陈言才注意到这会儿都快下午下班了,不过他遇到这种事儿都是不回复的,自己不去,胖子忙不过来肯定会找齐叔,肯定都会安排好的。
“学长你醒了?”估计是一直仰着头睡觉脖子很难受,虞移揉着后脖颈,“这天气实在是太不好了,你的车我也不敢开上路,所以我就替你决定先不去医院了在家观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言看着虞移那根越来越长的低马尾,心想虞移这头发长得确实够快,听到虞移这么问,陈言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声音找回来:“不用去医院了,吃点药就没事了。”
“刚你们家曹阿姨说她早上和你说了今天降温让你多穿点,去上班带个衣服,你也没带,”虞移在陈言睡着的时候溜下楼一趟,不但混了一顿好吃好喝,还和曹阿姨聊的很是投缘,“说真的学长,你是觉得这世界没什么好活的了是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不停的作死啊?”
陈言这次真的不是故意作死,他本来计划的挺好,按照他的计划去趟物流城打个来回都不要一个小时,妥妥的在降温之前赶回家,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看虞移的脸应该是真的在生气,陈言准备先洗个澡,于是把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
“你别动啊,”虞移一个箭步窜上来把陈言的胳膊塞回去,“你这是吃了药才退烧的,不代表你真的好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捂着吧,刚说完你作死你就又作死,我看给你找个阿姨也管不了你什么,你难道非要我给你找个老婆什么的吗?”
“别害人了你,”陈言两只胳膊在被子里摸索一阵,把已经不烫的热水瓶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你吃午饭了没?”
“这时候你还惦记着我呢?”虞移也是好气又好笑的,“我已经吃过了,虽然这个阿姨做饭不如你做的好吃,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对了,她说汤给你一直热着呢,你要来点吗,猪肚鸡汤加胡椒的,很好喝,或者你想吃点别的什么,她给你做。”
“不用了,”陈言真的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伸手拿过床上另一个枕头,“我不太饿。”
虞移很有眼色的帮陈言把枕头垫高一点:“多少吃点吧,这个不想吃总有别的想吃的,你说呗,你家没有我就去给你买,我奶奶说了生病不饿也要吃,不然是不会好的了,你总不能每次都靠硬抗吧,就你现在的身体素质,你觉得你还能硬抗几次?”
“真的没什么想吃的,晚点再说吧,现在做出来我也吃不下去,”陈言靠在两个枕头上,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整个人就是潮乎乎的不停出汗,“要不你倒杯水我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