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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高额隆鼻,金发碧眼,身上穿着一紫金蟒龙袍,脚穿木屐,腰间系着长剑,脸宠与石虎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长得一双鹰目,看得让人很不舒服,他的后面跟着两名侍卫。(手打)
来人进了门,见众人对他不理不睬,怒形于色道:“石闵,你是怎么教的手下?本王驾到,还不出迎,是不是都嫌活得不耐烦了?”
这人一句话,就将楼里左左右右一干人等全部得罪,石闵只扫了他一眼,犹若未闻,端坐在那不动。那人面子上更感觉下不来,却拿石闵无可奈何,扫视一眼,对着李季道:“你过来,给我跪下!”
李季今日回去换了儒服,在场众人当中,只有他做此儒士打份,而且他年纪又轻,可能是石苞以为他是文人好欺。
李季眉头一皱,他并非争强斗狠之人,可是麻烦却一次次的找上门来,在他以为自己已将仇恨慢慢淡忘之时,这些羯人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践踏着他的尊严,让他不断的想起漳水边上所发生的的惨案,数十万民夫一朝尽没,不断回忆起那些监工一鞭鞭抽在身上,更想起那古道边的森木白骨,只觉血气翻腾,脸色发青,霍然站了起来。
“哈哈,听到没有,给我跪下。”那人走上前来,伸出一只脚朝李季膝部踢来,得意的笑道。
“此人乃是乐平王石苞,二弟不理他就是,勿要太过冲动。”石闵传音道。
石闵知道李季习有一套游鱼身法,以此身法躲石苞一脚自是不难,然而他却不知如今李季已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
忍,忍,忍,也许正是因为国人太能忍,所以那些胡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李季直觉心头怒气被这一把火彻底燃,此刻别是乐平王石苞,便是他老子石虎站在面子,李季也要揍他一顿,石虎在世,兄长石闵一直犹豫不定,那便让自己助他一把吧,赵匡胤黄袍加身,不也是形势所逼么。
李季闪过石苞的攻击,愤然一拳击在石苞左眼之上。
这一拳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只因羯人为恶,很少有人敢于反抗,更何况在这众目窥窥之下,那石苞一看穿着便知是身份非同可之辈,众人无不惊讶于李季的勇气。
李季这一拳含怒而发,力道更是非同可,平时便是有十成真气,这下也给他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乐平王石苞猝不及防,一拳下去,被他打得眼眶崩裂,血泪直流,一连退出数步,两只眼眶一大一,一黑一白。
李季心怀大畅,高声道:“石苞,你可给我记着,想要我李季给你下跪,你还不够格!”
一时福满楼内鸦雀无声,石闵在上面看着真切,长叹一声。
石苞那两名侍卫大惊,一人连忙上前,将石苞扶住,另外一人掣出刀来,防止李季追击。
“好,打他个***。二将军,我支持你!若是有事,我王泰愿意与你共同承担,不过,打一拳也太不过瘾,不如素性将他那个眼睛也打上一拳。”令李季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站起来公开支持他的居然是巴人王泰,而狗娃等则一声不发的站了起来,一旦动手,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对于这此为非作歹的羯人,他们早就手痒得很。
“王将军好意我心领了,此事于他人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麻烦,我一并接下就是。”李季出了一口恶气,只觉豪气冲天,负手而立道:“”
石苞一手捂着眼睛站了起来,他不信狠,反而凑上前来,恨声道:“刚才是谁要再打一下的,你有种再来!”
李季毫不犹豫,朝他左眼又是一拳,只打得两只眼睛一样大,变成了两个熊猫眼。打一拳和打两拳,原本就没什么两样,既然将他得罪了,那得索性得罪到底吧,要不要索性听司徒空之言,干脆将他宰了呢?到那时,石闵也不得不反吧。
李季想到此处,目光一寒,只是石闵在上面,他会不会让自己出手?以他的武功,若是距离太远,只怕还来得及吧?至于后果会如何,现在李季没有去想,也懒得去想。
石苞惨呼一声,跌出数步,满脸铁青:“你竟然还敢打!”
李季放声大笑道:“诸位将军可以给我做证,刚才这一拳乃是乐平王所吩咐的,我不过一无名卒而已,乐平王有命,人怎敢不从。”他要将乐平王石苞彻底激怒。
众将只觉好笑,纷纷附和道:“二将军的极是,我等亲眼见王爷吩咐二将军去打。”
“你们给我记好,我今日是来宣旨的,等我回到军中,总有一天会找你们报仇的。”石苞完,只扔下一卷羊皮纸,气急败坏而去。
李季想不到他如此就走,想要去追,却又不及。
众人一时大笑,开始还觉快意,等到石苞含愤而走,冷静下来,大叫不妥。石闵叹息道:“二弟以后需得心行事,石苞此人睚眦必服,希望此事不要闹大才好,到于皇祖父那里,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二弟脱罪。”
王猛心细,他上前将羊皮纸捡了起来,皱眉道:“石将军,赵王有旨。”
“哦,那麻烦王先生递上来。”石闵脸上闪过一丝忧色,心不在焉道。
王猛将圣旨递上前去,石闵展开一看,脸色越发阴沉,愁云密布,李季上前问道:“兄长不要担心,此次我与乐平王争斗,乃是我个人私事,决不会累及旁人,不知赵皇有何旨意?”
石闵沉声道:“二弟哪里话,你我乃是结拜兄弟,自当是患福与共。如今皇祖父下了旨意,鉴于此次剿匪有功,我升为征西将军,常兴侯,苏叔叔迁为常山郡守,周叔叔迁为陈留太守,二弟代郡太守,着令你们三人即日赴任。其余人等,各有封赏,随我返回邺城候命。”
有人闻言不解,只道都升了官,为何却闷闷不乐。
李季却暗自心惊,好一着釜底抽薪之计,这陈留、常山、雁门三处分别地处河南、河北、山西,彼此间相隔数百里,若是三人赴任,便等若是斩去石闵的左臂左膀,虽仍有不少降将,然石闵素怀大志,一旦起事,哪有亲信可靠?难道石虎要对兄长下手?
石闵沉呤半晌道:“众位将军,今日宴会到此结束,若是还未吃好喝好,去找安老板便是,全部记到我的头上。苏将军、周将军、蒋先生和二弟留下,其余人吃完之后回去打行装,准备随时候令回军。”
众人鱼贯而出,李季悄声道:“兄长,既然石虎已经对你起疑,不如咱们素性反了罢,如今长安守卫兵马,全是兄长嫡系,只需据潼关而守,到时纵使来十万大军,也难奈我何。”
石闵摆手道:“二弟不用再劝,我已过,皇祖父一日身在,我便一日不反,苏叔、周叔你们两人有何意见?”
苏亥应道:“少将军如何吩咐,我便如何去做。”
周成沉呤半晌道:“石将军,二将军得不错,我们若据潼关而守,至少可在关中称王,如今晋室已取汉中,纵使我们最过不济,到时也可降江南,好过在胡人手下当官。”
石闵叹道:“你二人所言,我又何尝不知,然而我父母早亡,若无石虎将我抚养长大,我早已饿死在乱军之中。今日我若是反他,以后天下人又将如何瞧我?”
李季跺脚道:“兄长如此去想,那便大错特错,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与品行何干?石虎养你育你,不过是义而已,你这么多年为他出生入死,早已还给他了,难道你便看不到如今我等炎黄子民遭其祸乱,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兄长反他,取的乃是民族大义。舍义而取大义,那才是真英雄!何更况石虎已对你有提防之心,今日兄长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将寸步难行。”
石闵犹豫半晌,终下不了决心,蒋干道:“二将军得太过简单了,我听闻桓温素来有收复中原,问鼎河洛之心,若我们据潼关自立,石虎兴兵讨伐,两军交战之际,桓温从襄阳另起一军,出武关,袭我长安,那又如何?至于凉州张重华会不会趁火打劫,那更是两可之数,依我看来,此事实在太过冒险,万万不可。”
李季愕然道:“蒋先生前些日子还和我看法一样,现在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蒋干道:“只因大将军蒲洪现在已经移师潼关,潼关之险,已不再可靠。二将军得到这个消息,难道还要起兵造反?”
李季吸了一口冷气,问道:“那蒲洪两日前还在洛阳,关中叛军已被兄长剿灭殆尽,他为何还要移师潼关?”
石闵答道:“二弟可还记得当初神相徐统之言?”
李季霍然惊醒道:“莫非这蒲洪也有称霸之心?”
石闵叹道:“正是如此,蒲家世居关陇,关中若是无事,倒还罢了。一旦我据关中自立,首先要过的,便是蒲洪这一关。哎,此事不必再提,我看二弟还是回去想想,如何应付乐平王石苞的报复吧。”
李季不以为然道:“石苞军队早已被叛军梁犊击溃,如今我手下也有了三千儿郎,兄长是否太过心了呢?”
石闵脸上现出慎重神色,拍了拍李季肩膀道:“二弟可知,一头狼哪怕是老掉了牙,只要它还有一口气,就有可能咬人,更何况石苞远比一头老掉了牙的狼可怕,皇祖父还在,还有那么多王兄王弟。二弟若是想要给晋人出头,更要心从事。”
“晋人?”李季愕然道。
“其实我本也是晋人,先祖乃是当年孔圣人门下七十二贤人之一的冉求,我见百姓多受胡人欺压,心中也是不平,只是人力微,因此才开粥场以尽微薄之力,也许此事在那些自命清命之人眼里,只当我为自己争个名声而已。然而,我石闵固然是因此得了好名声,但无可否认,多少百姓因此受惠,只是可惜那些自命清高之人,若是轮到要他去做,只怕未必愿意。二弟,你且听我一劝,凡事得三思而行,有时逞一意之义气,未必是好事。”石闵劝道。
李季叹息道:“兄长,我们正是因为太过能忍,所以漳水边上才会淹死数十万民夫,也正是我们以前太过能忍,那个石苞才敢如此嚣张,有的时候,该给拳头的就得给拳头,我今日将他揍上一顿,他日面对我们之时,必然是客客气气。”
两人大眼瞪眼,却是谁也服不了谁,蒋干劝道:“此等事,主公和二将军都不必再争了,眼下还是先想想三位将军要不要去赴任吧。”
“蒋先生有何高见?”二人同时问道。
蒋干摇头不语,酒楼一时安静下来,最后石闵决定道:“二弟,你们三人各领本部兵马先行赴任,以后有事再行联系。”
“少将军(兄长),你还要三思而行啊。”三人跪了下来,劝道。
石闵一摆手道:“我意已决,再劝者军法处置。”
三人相视苦笑,各去准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