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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季正为石冲进军担心苏亥的时候,石冲的营里,如今却是乱做一团,这位想要造反的沛王爷,此时接到石遵文书,居然打起了退堂鼓,正如两个赤身**的男女,正要提枪上马时,另一方去突然不干了,这如此了得,如今大营之内,已是吵得天翻地覆。(手打)
石冲年纪在四十左右,方面大耳,生就两道浓眉,给人以一种粗旷的感觉,他身上穿着一件玄黄蟒龙袍,此刻正在大帐内来回的踱着方步。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石虎几个儿子当中,前面的三个儿子石邃、石宣和石鉴都像极了石虎,残忍好杀,而彭城王石遵则心思细腻,极有谋略,也不知是哪里继续来的基因,而这位沛王石冲则显然有些优柔寡断,出发之前,他口口声声要为石世为报仇,可到了半路,却又瞻前瞻后来了。
石冲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鸟,若是石遵手下只有数千兵马,早就果断的杀到邺城去了,他之所以犹豫不决,那是因为早前被张豺逼反的大将军李农,现在则率领数万的乞活军归降石遵,如今他已是兵强马壮的实力派了。
其实若论关系,他倒是与石遵更近一,此时罢手不干,他也许还能混个安乐王爷。石虎将几个儿子分封各地,镇守要害之地,已经成了气候,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个黑袍男子坐在石冲下首,一脸阴晦之色,若是李季在此,一定可以认出他便是刚刚逃跑的杨柸,末世当中,最是他们这些纵横家子弟得意之时。自叛军被平,首领梁犊被斩,他领着几个亲信,早已远远的逃了出去,等后来听到石冲起兵造反,便如闻到腥的猫一般赶了过去。
他不敢走邺城,因此顺着太行向北,到了代郡之时,却凑巧打听到李季这担任太守,便顺便偷袭了一下,现在也不知道他对石冲了些什么话,居然坐到了石冲下首,显得地位不低。
这时杨柸站了起来,上前劝道:“王爷,齐王受先帝遗命,嗣立为君,彭城王擅自发兵,弑君自立,罪大恶极,王爷亲自讨伐,正是顺应民意之举。如今邺城人心未定,王爷大军一到,百姓必倒戈相向,大事可图。”
杨柸这话之时,一脸正气,仿佛前几次造反失败,和他一关系都没有,石冲手下将领,更没有反驳,因为他们如今就在一条船上,石冲成事,他们就有拥立之功,若是现在放弃,别是加官进爵,不得彭城王还要秋后算帐,无论从哪个方面,他们都没有反驳杨柸的理由。
石冲摆手道:”杨兄弟的道理,我未尝便是不懂,如今父皇已死,齐王固然是我弟弟,彭城王更是我弟弟啊,手足相残,本来就是不该,如今齐王已死,不可复追,彭城王已继大统之位,若是我们兄弟再行争斗下去,不知是哪个能得到便宜。”
杨柸叹道:“沛王殿下若是如此作想,那便大错特错了,若是殿下息了干戈,到时候得了便宜的,将是棘奴儿。”
“哦,此法怎讲?”
杨柸又道:“我听彭城王起事之时,便已许下诺言,若是事成,便已石闵为太子。如今邺城已克,彭城王已登大宝,他百年之年,石家的江山,便要落到外族的手中。”
石冲眼中精光一闪,道:“杨兄弟这话却是错了,那石闵乃是父皇认下的干孙,也算是石家子弟,就算数十年之后,石闵继位,这江山如何会落到外族的手上?”
“沛王殿下可知,如今石闵手下众将,都是些什么人?”杨柸不答,反而问道。
“石闵手下众将,所统部曲,总共不过一万,想必也是无名之辈,本王日理万机,哪有空去了解这些人?莫非他手下,还有些能人不成?”石冲漠不在乎的问道。
“殿下,如今石闵手下精兵,已达三万,麾下苏亥、周成都是悍勇之人,如今他已是武兴公,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邺城上下,谁不知石闵风光,他有一个义弟,满腹谋略,当初我便败在此人手中,而且还有一事……”杨柸到此处,故意顿住话题。
“还有何事?”石冲摸了摸胡子,一脸好奇的问道。
杨柸看了看旁边众人一眼,却不话。
“杨兄弟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亲信之人,有事但无娘。”
“哦,不知殿下与众位将军,可曾听过‘紫气东来,瑶池西望’这两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石冲不解问道。
“紫气东来,瑶池西望,紫气者,流星也,但凡有流星坠落,必有圣人下降尘世,君王得其相辅,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瑶池者,仙境也,但凡见瑶池重见,必有凡人一步登天,从此踏入仙途,万世不灭。我听闻那石闵兄弟李季出现之时,邺城上空,便有流星划过。不知是否与他有些关联?“
石冲重重的“哼”了一声,反问道:“若是这么来,那咱们岂不是要掉头就走?”
一旁的一位将领沉不住气了,劝道:“沛王殿下不用担心,那不过是传言而已,石闵也不过是一黄毛儿,一朝得势,未必便有多在能耐,我担心的,反倒是姚仲戈、蒲洪和李农等军中老将。”此人乃是石冲手下大将陈暹,他满脸横肉,胡须抖数,一身明光铠,看上去倒是有些威猛。
杨柸笑道:“李农乃是我手中败将,不足为虑,至于姚弋仲和蒲洪两人,杨某愿凭在下三寸不烂之舌,得他们袖手旁观,王爷只需对付石闵等人便可。“
石冲大喜,但乃不放心问道:“我听姚弋仲和蒲洪两人也有拥立之功,不知杨兄弟有什么方法可以得两人罢手?”
杨柸摸了摸了那干巴巴的下巴,冷笑道:“姚仲戈和蒲洪两人,在彭城王起事之前,都已位列大将公,封公拜爵,那时石闵不过一征虏将军而已,他们本是军中老将,拥立之功,不下石闵,如今位列其下,想必心里了不服气,如此一来,岂不就有了我的用武之地?“
石冲一听此言,顿时大笑道:“我得先生相助,犹如汉高祖之得子房,玄德公得诸葛,先生此去,希望能马到功成。”
“那杨某现在便为王爷跑上一趟。”杨柸也不迟疑,起身便欲靠辞。
石冲客气的留了几句,然后便让手下牵过战马,望着杨柸远去,一缕黄尘南下,石冲问道:“对上石闵,陈将军可有把握?”
陈暹躬身答道:“殿下放心在此坐镇,陈某必将石闵人头取来献上。”
“好,有将军为我解忧,我无虑也。”石冲拍了拍手掌,笑道:“陈将军领着兵马先行,为我取了常山,我等大军,随后便到,此次出马,必取石闵人头。”
石冲起兵之际,远在江南的东晋王宫,此时却是一片沸腾之声。如今形势大好,赵扬州刺史王浃,在寿春举城归降,桓温屯兵安陆,已经连续发了三道请战文书,如今朝廷,议的便是这北伐之事。
江南四大家族的家主,除了桓温在外领兵之外,其余诸人,如今全集在这王宫当中。谢家家主,乃是谢安的兄长谢奕,他与桓温素来交厚,行事狂放不羁,最爱喝酒,号曰“酒徒”,相传他与桓温喝酒,每次都是大醉而回,桓温只好躲到他的妻子南康公主那里,以至于南康公主有时开玩笑:“您如果没有一个放(荡)的司马,我怎么能见到您呢!”
他的上首,坐的是那号称“王与马,共天下”的王家家主王羲之,据他以笔法入道,一身武功已是超凡入圣,号曰“判官笔”,便如那拿着判官笔的黑白无将,勾人索命。至于欷家,如今已经没落,排到了谢家的后面。
谢奕的对面,是会稽王司马昱,因为当今皇帝,年纪还不到八岁,因此他与太后共同辅政,他的旁边,另外一人身穿一身铠甲,年纪在四十左右,却是当今的国丈,征北大将军褚裒。
其实众人对于北伐,并没有多少异议,问题的症结,在于是谁领兵做主。谢奕当先站出来道:“如今赵室内乱,正是大好时机,众位在这商量的功夫,早已可以取下数个城池了。”
司马昱冷哼道:“如今桓温不过一荆州刺史,便敢自行调兵,屯兵安陆,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主意,谁人可知?若是为灭石赵,他自可从襄阳出去,却屯兵安陆做什?前者祖约苏峻之事,其时未远,谁知桓温不是效仿两人?”司马昱年纪在三十左右,一张圆脸,显得有虚肿。
谢奕怒道:“桓温为你们司马氏鞠躬尽瘁,你们却这样看他?”他行事本来就是狂放,而且司氏族并无多少实权,如今局面如此,全在制桓二字,谁也不能拿他这个谢家当代家主如何。
一旁的王羲之淡然道:“这里是王宫,两位稍安勿燥,依我之次,不如谢大人请出贵弟领兵出征如何?”
王羲之嘴里的贵弟,便是谢奕的二弟谢安,谢安四岁之时,便被桓温父亲桓彝评为东晋一代名相王导之类的人物,大将军桓温征伐成汉时,就曾上报朝廷,让谢安做他的行军司马,谢安以世道难行为原由,婉言拒绝了桓温的好意。如今隐居东山之中,每日携妓远离,自在逍遥。谢王两家,同在乌衣巷中,王羲之与他交情不浅,既然信不过桓温,那便只有让在这建康城内的人出马。
谢奕摇头道:“我那弟弟,脾气比我更古怪,只怕我是劝不动他。会稽王若是信不过桓温,便自己领兵出征!”
“你,你你……”司马昱气得两脸通红,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旁边众人劝住,商量半晌,最后决定,东路由征北大将军褚裒沿刊沟北上,中线以桓温为都督,从安陆出发,西路以梁州刺史司马勋从汉中出发,进攻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