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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京拔下索卓罗头上的箭矢,眼中已恢复了平静。
听着城内的嘶喊声,城外周围是田世昌埋伏的骑兵冲了过来。
他转头策马奔去,被身后怒吼声音追逐,不由想到为什么猎物总比猎人要平静......
回头一瞬,看着他们脸上愤怒的表情,思绪回到了昨日客栈中韩文广那张冷峻的脸上。
彼时,客栈在中的韩文广盯着他...脚下已是铺满了白雪。
“不然呢?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被斩立决?”
祁京道:“那就这么做吧,最好的结果是他能配合我们,否则北上之途只会步履维艰。”
“如果你不能说服他呢?”
“那就是最坏的结果…暴露他的身份,逼他与我们合作……”
韩文广点头,道:“他在信阳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头,也传递了很多北方的情报...若说对朝廷的忠义,我比不上他。”
“最好是吧。”
“你要逼他反,万一杀了那钦差后,邱志仁还是不与我们合作呢?”
“我有把握才会过去。”祁京喝完豆浆搅了搅口腔,道:“再给我一根铁丝,这根要生锈了......”
之后,他在牢房中一刀一刀捅着索卓罗,邱志仁也在被郎格尔一拳拳的打着...两人的目光也是在那一刹那对上。
一人眼神坚定,一人眼光迷茫。
“明狗!”
“畜生!”
“屠城!”
相比于邱志仁的任人宰割,祁京则是在一句句中,给予了剑锋的回应,软弱与锐利一时尽显。
最后的几下,他一直看着邱志仁的眼睛。
“你不是要交出地图保全湖广的百姓吗?你看,清廷已经准备南下了,现在我再劫持他,地图真的那般重要吗?你怎么办?”
那时,在后一直平静的邱志仁突然惨然一笑,祁京其实就已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如他说的,明廷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有一些人还在为它搏命......
城门分别的最后一刻,邱志仁张开手掌接过雪花后,又紧紧握住,这是南边锦衣卫才有的手势......
意思是,收网。
~~
“噗!”
邱志仁上前,彻底了结了郎格尔。
“杀!”
抽出刀,他也再一次正面见到了韩文广。
不由多看了几眼后,发现他也做了个收网的手势。
接着,一声大吼传来。
“老子做了这些瓜皮!”
从满人的包围圈外,赵石宝,程平领着几人冲了过来,遇到穿官服的就砍。赵石宝大呼小叫着,手中竟是多了一柄长枪,气力全使在上面,捅人捅的虎虎生风。
邱志仁这才将目光移到韩文广的身后,发现少了很多人......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死脑筋,只知在京城中的那种反包围,却不知如果自己没来,他们一样逃不出去......
这一瞬间,他也不再去想心心念念的地图了,再次提刀冲杀了上去。
郎格尔的人很多,加上那些城门署的绿营兵其实远远大过邱志仁所带的十五人,即使是韩文广用了里外夹击,人力终究是有限的。
可也终究是太自负,只带了二十个满人亲卫过来,期望剩下的人拼杀,殊不知...这些人若有厮杀的勇气,也不会削发投降......
周围的喊杀声还在继续着,只是已经不再乱作一团,局势瞬间呈现一边倒的状况。
“噗!”
在两方协助下,邱志仁砍倒最后一个满人,对前方大喊了起来。
“放下刀剑!你等不死!”
他素来来往城门署做事办事,对其也颇为照顾,不比郎格尔那种以势压人,还是能镇的住场面。
郎格尔一死,城门署的士卒失去了头领,纷纷丢刀投降,局势也被稳定下来。
“降了!降了!”
此时赵石宝却是已杀到远处,看到两个丢刀投降的士卒,一时间没收住力,将这无辜的两人直径捅死......
“早说啊......”
他收枪连忙跑到了韩文广那里,可只见前方的邱志仁却是率先说了起来。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递到韩文广手中,道:“这是路引和度牒,里面还有一些银票...放心,没有做手脚。”
旁边染血的程平一愣,想说些什么,可忽然在邱志仁身后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
“马宁兄弟。”
“哈,程平兄弟!”
韩文广也是早注意到了那些被邱志仁救出来的人,沉默了片刻。
他原本已经是想放弃他们了的......
在他原先与祁京的商议中,邱志仁最好的选择其实是来这里后袖手旁观,任他做的反包围将人冲出去,可却是没想到,邱志仁不仅救出了人,还插手杀了这个校尉。
那就是彻底的反叛暴露身份了。
韩文广接过那个包袱后,又看向了邱志仁。
“你今日要怎么收场?”
“有你在,我已经给朝廷一个交代了。”邱志仁道:“你会回去吗?帮我向何大人说几句...”
“此行,有很多任务,我不一定能去....”
“那算了...就当我叛变了吧。”邱志仁看了看天色,道:“还有一件事,你出去后,帮我把城外第二个驿站的人除掉,此人唯利是图眼中只有财物金钱,以后说不定会投清。”
邱志仁做事一直很细致,又朝韩文广说了北上几处关键点的布防,以及怎么混过去的办法。
“好,你怎么办?”韩文广揣摩了一阵,问道:“跟我们一起走吧。”
邱志仁叹了一口气,道:“不用了。”
“为什么?”
“你过来时,祁京没有对你说吗?”韩文广继续道:“由他来拖住人,给我们争取时间,你不走,也可隐藏身份...此事再往上报也是南边来的细作将地图接走了,是他们将人杀了,你没有办法。”
韩文广说的很急促,不再带有初次见面时那种锋利。
然而,邱志仁还是摇了摇头,道:“祁京应该没有告诉你,他来找我的第二个目的。”
“什么?”
“你们走不了,只是挟持住了索卓罗,信阳城中还有守将田世昌,即使他带着人假意向南边跑,将主力引去了那边,可这事情终究是暴露了,清廷会彻查。”
“所以呢?”
“也就是说,还会有钦差到这里来,并向着南边的朝廷施压,到时说不定真的会发兵南下。”
“你要做什么?”
“闹的不够大。”
邱志仁平静道:“还需要有人站出来,将事情揽过来,让清廷确信这是一宗内部的叛变而导致......”
韩文广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赵石宝先出了声。
“马哥,你们也要跟着邱志仁这个瓜皮吗?”
马宁笑道:“是啊,邱百户已经跟我们说好了...吾等一辈子扎在信阳,北上南下都不习惯......”
“可是他当初捉了你们啊。”
“石宝误会了。”马宁道:“是我们冒然杀人,被田世昌捉住...原本那几个有度牒的道士只是一路欺男霸女,死有余辜,吾等是掌握罪证才去捉人,可谁成想,他们竟然与田世昌的几个老婆有联系.......”
马宁旁边的几人也感叹起来,“真是笑话啊!吾等几个行伍之人,竟被妇人如此打骂,所幸杀了人后有邱百户在......”
“怕什么?!忘记吾等为何来此了?”马宁大笑道:“心有不平,自当拔三尺剑而起!”
“是啊...哈哈哈哈。”
“哥哥...他们好潇洒......”赵石宝看着他们大笑的场景,不由道:“我也想......”
“闭嘴!”韩文广一声喝断,眼光失神。
“无妨,石宝也是忠义之士,不怪他。”
“你们先出城,这里很快会被田世昌发现。”邱志仁道:“祁京呢?他真的带着地图南下了?”
韩文广摇头,道:“他会回来。”
~~
“怎么回来了......”
与此同时,北城门的第二处驿站,那名与邱志仁接头的驿卒喃喃道。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俊朗少年,脸上血迹斑斑,正端着一盏茶喝了起来。
不久,他就起身朝那名驿卒走了过来。
“我需要知道信阳城中是否只有邱志仁一个细作。”
“小郎君说什么呢...”驿卒道:“我们这里是驿站,什么细作不细作的......”
“地图在我手上。”
话音刚落,驿卒神色一变,将他拉进房中,快速关上了门。
“给我。”
祁京不应,平静道:“城里朝廷安插了多少人?”
“不多,除却马宁等原先的人手,只有城门署几个军校。”
“你能联系他们?”
“可以,先把地图给我。”
祁京道:“你先让他们掩护邱志仁出城。”
驿卒变了变神色,道:“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是钦犯,我出去喝一声,你跑不了。”
说着,他又怀疑的看向了祁京,道:“索卓罗呢?”
“你不问邱志仁?”祁京看着他,道:“他已经决定帮我们,现在可能正在受田世昌的围杀。”
“他不重要,把地图给我!”
“给你,你能看的明白?”
“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清廷之所以派钦差下来,就是为分辨布防图的真假,也就是说,信阳唯一能分辨的人,已经死了。”
这时,那名驿卒脸上才泛起怀疑,道:“你怎么回来的?”
~~
“大人,只追到一匹马......”
那队跑出去的骑兵,找到线索后迅速回了城中。
很快,田世昌就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人呢?!”
面前的骑兵下马一拱手,说了起来。
“他...他拐进了一片林子,这匹马跑的太快,吾等好不容易追到,只见索大人的尸首在上面......”
“小畜生!”
田世昌朝着索卓罗的尸体啐了一口,不是这个满人自作主张的要审人,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但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那些逃犯只要没逃出城,他倒是有自信能控制住局面。
难题是怎么向京城的阿济格交代......
如今只能先将那些逃犯控制住在这一带,再想办法了。
“给我将人全部散出去!老子不信他徒步能跑回南边!”
“是!”
~~
驿卒低头看了看祁京的脚,那双不合身的官靴上夹着许多泥泞。
“北城门那边都是骑兵,你过来没被人发现?”
“他们会搜过来,你的时间不多,明廷想要这地图,全靠你怎么选择。”
祁京目光一转,见窗外正有官差跑过,几片雪花随着寒风落在了一旁的桌上。
“好...我掩护邱志仁出去,到时你如果还是没将图交出来,那就一起去死!”
说着,驿卒朝着门口走去,身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金属间的碰撞。
“那份文书...”
没走几步,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是假的,你编造的吧?”
此时,驿卒已走到了门口,转过头,见那个少年已拿起了桌上的草稿。
祁京边看边说,道:“我猜邱志仁没有骗我...给你钱,让你去办这件事,但你在糊弄他。”
“为什么这样做?”
驿卒缓缓向身后摸去,脸上泛起狠厉,道:“朝廷怎么可能为一个死囚浪费时间......”
然而,祁京已经抽出了匕首,看着他道:“是啊,没必要的,你只是在稳住我,就像在糊弄邱志仁一样,出去后说不定是叫人过来杀我,毕竟地图才是重要的东西,远远大过我们的性命。”
“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的让邱志仁去死,只要地图落在了自己手中,所以适才才会编造有城门署军校的内应吧?”
“你怎么看透的?”
“邱志仁跟我说过,你只是与他单线联系,没有其他人。”
“晚了!”
驿卒的手已经摸在了门把手上,道:“你现在只是逃犯,我得到真的地图后,交出你再编造一份地图交上去,一样能成!索卓罗不是被你杀了?”
祁京脸上泛起失望,看了看手上还染着索卓罗血的匕首,只觉可笑。
他原本以为到这来,能让他回去南边,可终究又是被出卖了。
刹那间,驿卒已打开了门,远处是一队队的官差经过。
他微微咳了咳,就像之前说的一样,只要他喊一声,祁京跑不了。
“官...”
才张了张口,却发现近处桌上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挡在面前。
“你是谁?!”
“朝廷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韩文广。”
“我没听过,你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来只是告诉一件事情。”
“噗...”
韩文广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绣春刀捅进了这名细作的腹中。
“出卖同僚,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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