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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疾行了一夜,等出了帝京早已天光大亮。裴杨在李云棠怀里睡得迷迷瞪瞪,马车行到一条小溪前停下,裴杨握着李云棠的袖子睡得正熟,把外衣脱掉塞进他怀里,李云棠凑近贴了贴他的唇角,轻手轻脚下了车。
不疑正舀了一桶水从溪边走来,墨九已经搭好架子燃起火,抓了几把米扔进铁罐里。四周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别的人影,李云棠走到马车旁蹲下身沉声道:“还不出来吗?”
念恩瘦小的个子几乎快散架,双手胳膊早已磨破皮,两只袖子黏在胳膊上,隐隐能看出血迹。松开横木落到草地上,费力地从车底爬出来,脸蛋上满是灰尘,耷拉下来的几缕头发隐约挡住了长了胎记的眼,一双眸子怯生生,看了一眼李云棠又赶紧撇过去。
李云棠皱眉看着她,抬手指了蹲在远处的墨九,道:“去到溪边洗洗,让墨九姐姐为你上药。”这样在车底挂了一夜,不好好处理,胳膊要废了。念恩连忙点头,一瘸一拐地向墨九走去。
等上完药,粥香味也从铁罐里飘散开来,几人站在草地上默默不语。李云棠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估摸着早朝该结束了,母皇大概又要被她气得扔一地折子,眼中寒光闪过。
先从铁罐里盛出一碗白粥,不疑从带中拿出事先备好的小菜装在小碟中,李云棠捧了走进马车叫醒裴杨。喂他吃了两口粥,又是几个时辰的疾行。直至夕阳西下,天色转寒,才得一分喘息。
“小姐,出京州了。”墨九扬着马鞭,路上只有马蹄和车轮声。
李云棠撩开帘布,看着车马外大片的田地和树林,问道:“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进连城?”连城至青州还有两日的路程,城镇虽小,却也十分热闹。
“还需一个时辰。”顾念公子,墨九有意说慢,李云棠回头看着裴杨无精打采的样子,咬牙让她赶得更快些,早一点到,青儿也少受一分罪。墨九得令,马车在道上几乎要飞起来。
终于,几人在城门关闭前进了连城。车马停在最老的一家客栈前,李云棠心疼地看着裴杨,安慰道:“今日赶路辛苦,咱们先在连城歇一天,后日再赶往青州,可好?”
“哪里就像你想得那样娇贵,小时在白云山,我也是要打水做饭的。”裴杨弓起身反安慰她。但这样的颠簸却是头一次,他整个人都要颠散架了,伸手揉着酸疼不已的腰肩,眉头跟着皱起来。
李云棠打开车中暗格,取出两个瓷瓶,在手心倒出一些,裴杨看着她伸手过来,眼神疑惑,“这是什么?”
笑着将药水抹在他发上,手过之处,青丝瞬间变成白发,轻轻抹到发梢,将他束发的缎带换成普通的发绳,又从另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块轻纱蒙在他脸上,“青儿要记得,现在你可不是京师裴公子了,而是我云裳的夫郎。”
裴杨勾了一缕白发放在眼前端详,不觉神奇,“当年你南下,到底用了多少法子摆脱暗卫?”
李云棠笑了,“法子多着呢,日后你就知晓了。”说着打开另一只瓶子,将药水抹在脸、手、脖颈上,马车里光线太暗,直到两人下了车站在客栈的灯火前,裴杨才看清她的装扮,扑地笑出声。
李云棠上前搂住他的腰,“竟敢笑为妻,青儿越来越胆大了。”黝黑的面孔贴着他的面纱,裴杨更想笑了。李云棠恨恨侧身咬上他的耳朵,吓得裴杨忙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才放心,嗔怪地看她一眼。
“下次还敢不敢这样笑我了?”他脸皮薄,她脸皮可厚着呢,在京师为顾全学士府名声,人前她一直规规矩矩。现在他人都被她劫来私奔了,此刻一点儿都不想压抑自己。他总是她的,或早或晚是她的。
但拥有这种事,赶早不赶晚。晚了,夜长梦多啊。
裴杨怕她又做出什么难以启齿的举动,只好低头,“不敢了。”
微风吹起了他脸上的白纱,花白的头发难掩他的风华,李云棠愣神,似乎看到了他和她老了的样子。裴杨见她愣住,拿手在她眼前晃晃,柔柔喊了一声“阿棠”。
李云棠回神,挑起眉,笑道:“青儿莫不是忘了,我已不是阿棠。”隔着面纱抬起他的下巴,眼中略带得意,“来,叫妻主。”
裴杨不理她,转身跨过门槛进了客栈,他们来得晚,大堂中没什么人,不疑已将一切料理好,站在客房门前向他颔首,裴杨提起下摆,头也不回,径直上了楼。
墨九、念恩住在左侧,不疑住在右侧,此刻墨九去料理车马,不疑在安排膳食,念恩端了一壶茶,轻敲着裴杨的房门。
“伤可好些了?”裴杨伸手欲接下他手中托盘,被她躲过放在桌上,顺手倒了一杯递给他。
念她年幼瘦小,裴杨拉她坐下,将桌上糕点推到她面前,念恩抬眼看他一眼,抓了一块放在手心里。
“此次路途艰辛,等过些天,我让人送你回去可好?”从这几天行程来看,南下是个力气活,陛下气到什么程度还未可知,生活琐事他自己就可以做,实在没必要再多一个人受罪。
念恩忙摆手,她自从被公子买下,除了洒扫的小活还未做过别的,学士府的人对她极好,她实在感激不尽。昨夜意外听到他和殿下的谈话,于是偷偷钻到了车底下。司琴哥哥不在,她在公子身边多少能帮一些。
“公子别让人把念恩送回去,念恩可以帮公子跑跑腿,做些端茶递水的小活,念恩不怕吃苦,还请公子留下念恩。”早先李云棠给了她一副眼罩,将长了胎记的左眼盖上,散乱的头发利落地绑上,加上结实的身板,倒是透出几分清秀来。此刻一只眼睛祈求地望着裴杨,裴杨不忍,又不想他跟着自己受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巧李云棠踏着台阶上来,身后跟着端着饭菜的不疑,见裴杨面露难色,开口问道:“你可会使刀?”
念恩忙站起来,对她点头。
从不疑怀里掏出一柄短刀扔到她怀里,对着裴杨道:“留她做个护卫也好,就不必送回去了。”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人,季敏在暗处,念恩在明处,万一哪天她有事不能在他身边保护,多一个人她也能放心些。
裴杨见她眼中全是关心,点头应下。念恩高兴地笑起来,和不疑一起将饭菜摆在桌上,体贴的关上房门。
挑了他爱吃的放进碗里递给他,“到了青州,青儿想去哪?”
裴杨笑着接过,“不知道,我从未出过远门,只是从书中看到历代大儒对青州都是赞誉有加,真实如何却不得知,不如阿棠跟我说说吧。”
李云棠仔细回想着上一世的经历,“嗯……要说这青州可供赏玩的地方,确是不少。青州方圆千里,最为人称道的有三大宝,一是青山绿水,二是先贤古迹,这三嘛……”转动眼珠偷看他的反应,心虚地替换了一个相近的,“这三嘛,就是曼妙的歌舞了。”
青州自古出名倌,现在京师世家权贵府中豢养的歌舞倌人大多是从青州或买或赎来的,帝京秦楼楚馆里的调/教爹爹,大都是出自青州。论歌舞,各州无能出其右。
圣贤多处多风流,青州的每一家倌馆几乎都有文人墨客的足迹,留下墨宝无数,有些故事甚至还被写入青史,传为佳话。从这一方面来看,青州在大启又有着特殊的地位。说来也奇怪,青州距京州不过七百里,却和帝京完全是两种景象。而与京州相连的其他州府,却丝毫没有沾染上它的旖旎多情,全都活成了京州的死板。
青州有酒有肉,有歌有舞,多得是才女佳人,民风开放甚于帝京。若无科举事,文人爱青州胜过爱京州。这也是当年她南下首选青州落脚的原因。
“曼妙的歌舞?”裴杨轻挑眉眼,烛火下脸上的颜色半是揶揄半是吃味,“怎么我听的不是这样。”曼妙,说的是人不是舞。青州秦楼楚馆甚多,虽说多是艺倌清倌,但看这人避重就轻的样子,定是什么样的倌馆都去过了。想到这里,去青州的心情一盆水浇凉了。
“青儿?”李云棠不知何故,但见他心情瞬间低落,着急地执了他的手坐过去。“可是赶路累了?”
裴杨摇头,将碗筷放在桌上,拈酸问道:“不知阿棠听了多少遍醉红烛?”
醉红烛?李云棠一听乐了,转瞬怪起纪远来,都是他不好,整天跟青儿讲这些俗事俗曲,不然青儿哪里会知道醉红烛这样的曲子。
“哪里听过几遍,我心里从头至尾只青儿一个,哪里还有空装别人?”
裴杨眯眼看她,不置可否。
“青儿莫不是吃味了?”李云棠凑到他嘴边嗅嗅,“嗯,真是好大一股醋味。”伸手抱住他笑道:“青儿吃了这些酸,夜间该不舒服了,我来帮你分一分。”
什么酸?裴杨被她说的云里雾里,暗怪她转移话头,气恼地撇过头去。李云棠伸手抚上他的脸,见他满心满眼都泛着酸,偏头贴上他的唇,将他拉起坐进怀里,手不自觉地在他背上游走。
半晌。
“嗯,现在不那么酸了。”李云棠笑出声,裴杨的双唇艳若樱桃,被她牢牢扣在怀里动不得,见她笑得得意气恼又增几分。他力气不敌她,挣不开就只好拿一双眼睛瞪她,整个人在她怀里晃着。
这样油腔滑调的,他当初为何会看上他的?哼,小人一个。
两人贴得如此近,隔着衣料,李云棠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肌肤的细嫩光滑,身子腾地热起来,气息又开始不稳。
但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好时机。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拉下搂紧他,裴杨头靠在她肩上,李云棠声音又一次沙哑。
上次在桃花林也是,裴杨觉出不对,瞬间转为关心,“阿棠?”
“我没事,暂时……别动。”李云棠拥着他延缓燥热,房间里一时静极了。裴杨的发丝搭在她脸侧,幽幽香气钻进鼻中,李云棠闭眼深呼吸。
裴杨不敢再动,久久才道:“阿棠……真的没事?”已经两次了,她这样,他实在很担心。
李云棠替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见他眼神担忧地望着自己,无奈贴唇又咬一口,“是青儿的样子太诱人……我是女子,又倾心与你,所以……”所以之后的话她没再说下去,裴杨瞬间红了双颊,遮掩地捧起饭碗猛吃两口。
“慢点儿吃,别噎着。”放过他男儿家的小心思和害羞,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裴杨脸陷在碗里发着烧,李云棠笑着看他发红的双耳不再说话。
收下碗筷,李云棠径直走向床榻,裴杨还看四周,见床边还有一张小塌,顿时安心不少。他不是懵懂的少年,虽然爹爹早逝,但男子家该懂的东西他却是知道的,因为姐夫。他喜欢她,但他毕竟是个男子,熏了十几年佛门香火,在世家长大,有着别样的男子该有的心思。
从柜中取了两床锦被放在塌上铺好,回头见裴杨还坐在桌前兀自失神,任他发呆,将拎来的热水兑在木盆里,拧了巾帕递到他手上细细擦着五指,甚至每一个指缝。
“早些休息,明日逛逛连城,我领你去吃天下闻名的正宗芙蓉酥,可好?”而裴杨,还在出神……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
“是青儿的样子太诱人……我是女子,又倾心与你,所以……”
……
“青儿?”李云棠轻轻又唤了一声。
“嗯?”裴杨终于回神,李云棠笑着印上他的额,“早点睡,我就在隔壁。”眼睛里的光芒燃起又灭下,李云棠起身关了房门。
裴杨看着整齐的床铺和干净的双手,架上搭着那人之前脱下来的外衫和拧干的手巾,空气里还飘散着她的气味,
“是青儿的样子太诱人……我是女子,又倾心与你,所以……”
移步走向床榻,一声叹息在屋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