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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魅颜三人在“凤凰窝”村住下,生活虽然清苦,倒还自在。
庄府的管家刘妈克扣她们的例份钱,害得她们失去经济来源。安顿宅院,母亲治病,各种开销又大,临走时江芙白给的三十两银子所剩无几。幸亏庄魅颜比较机灵,让春菊到镇子上买了几匹锦缎布料,因为这些年在庄府的锻炼,她的女红做得特别好,绣出来的图案有生动又好看。经她手加工的刺绣锦缎,在镇子上特别受欢迎。
不知不觉在“凤凰窝”已经住了一个月,深冬悄悄来临。
北风呼啸,无情地扫落了树上最后残存的黄叶,对面溪边的青杨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静默地指向天空。
庄魅颜搭乘憨牛儿的马车到镇子的绸缎庄,交还做好刺绣的布匹。这本该是春菊的事情,可这丫头这几日受了风寒,发着高烧。庄魅颜只好替她跑一趟,同时她也担心弟弟,想去庄府看望一下七弟,另外再去江玉堂的医馆给母亲和春菊抓点药。
庄魅颜先去绸缎庄交了自己的活儿,绸缎庄的老板眉开眼笑,一个劲夸庄魅颜手巧。可不是么,自从庄魅颜帮他做了刺绣,这个月店里的卖货量明显上涨,客人们都喜欢要庄魅颜做了刺绣的锦缎。
老板又给她揽了一些做手绢、荷包之类的营生。这些活儿相比较之下很轻松,多半是大户人家要的,价钱给的也公道,只是对绣工手法要求很高,也只有像庄魅颜这样女红做得好的人,老板才敢交给她做。
庄魅颜收了布料和丝线放在憨牛儿的车子上,自己则悄悄贴着庄府的后墙根来到北角门,北角门本来就少有人出入,所以从这里进去不容易被人发觉。
庄魅颜推了一把铁门,纹丝不动。
庄魅颜心里诧异,绕着围墙又走了几个角门,居然都是紧闭,而且上了内锁。庄魅颜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前府里热闹得很,走在围墙外面都能听到园子里的嬉闹声,府里下人进出一般都走角门,现在门都关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她绕着府邸走了一圈,最后绕到正前门,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青石铺就的街面上落满枯叶,唯有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默默守在那里。
庄魅颜大脑嗡的一声--虽然她知道父亲得了长信侯的扶持,起复回京是早晚的事情,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庄魅颜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任凭身体缓缓滑落。早知如此,她真该听了春菊的话,把七弟一块儿带出府。七弟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他无依无靠的,在那个大家族里该怎么生存下去呢?况且他还是那样饱受争议的身世。
七弟是母亲疯癫之后生下来的,所以他的身世备受诟病,连下人都瞧不起他。他虽然是嫡夫人所生的嫡子,却丝毫享受不到公子哥儿的待遇,他的境遇根本比不上苏姨娘生的长子六弟。
庄魅颜后悔已经无用,在门前徘徊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满怀失落地回到镇子的主街。
祁阳镇是一个边疆重镇,镇外的祁阳山上驻扎了几千兵马。祁阳山位于三个国家的夹缝里,翻过山往北就是吴阳国,翻过山往西就是明唐国,东边毗邻大海。此处山地,不宜驻扎太多兵马,不过,离这里最近的屯军驻地不过百里,如果看到烽火险情,大军移动最多半日就可以前来救援。
主街用青石铺地,显得干净整洁,两边尽是楼阁林立,衣食住行,卖唱卖笑,诸多行业各显本事,给祁阳镇装点出太平盛世的繁华之态。
走在大街上,庄魅颜无心观赏街道上的热闹景象,只顾着低头前行。忽然,她撞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一滞。
“小姐,小姐,可怜可怜我们吧!”
“小姐,赏一口饭吧。”
“小姐,赏几个铜板吧。”
耳边响起乱糟糟的乞求声,庄魅颜惊惶地看了看周围,她发现自己竟然被团团围住,身边一张张脏兮兮的面孔,一双双同样脏兮兮黑漆漆的手不断挥动着,那是街面上行乞为生的人们。他们争先恐后向她伸出手,有的甚至死皮赖脸地上前揪着她的裙角,庄魅颜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边,最后被他们围住,根本无法脱身。
庄魅颜心中慌乱,赶紧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把铜钱散了出去,乞丐们发出欢呼,只顾着弯腰抢钱。庄魅颜正想趁机离开,仓皇中,脚下一绊,不由扑倒在地。庄魅颜并没有感觉到痛楚,相反,触手之处却极为柔软。
“娘子。”
这声音--
庄魅颜一震,抬头看去,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就在她眼前扑闪着呢。
竟然又是那个痴痴癫癫的少年。
几天前,他跟着憨牛儿的马车误打误撞来到“凤凰窝”,在庄魅颜家里混了一顿饭吃。庄魅颜看他的相貌和衣服,不像普通的乞丐,可是这家伙疯疯傻傻的,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更别说自己的身世。
当天下午,憨牛儿就套上马车半哄半骗把少年弄回镇子上,之后庄魅颜再也未见到他--本以为从此无事,谁料到这个镇子实在太小了!
庄魅颜发现自己正好到在他的怀里,不禁大窘,赶紧挣扎着爬起来。
少年无力地依靠在墙角,脸庞消瘦,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无辜地盯着庄魅颜。
“娘子。”他轻声喃喃着,眼神中充满期盼。
庄魅颜皱了皱眉,还好大街上人来人往,都主动避开这些乞丐,所以没人听到他胡言乱语。庄魅颜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他,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一路上,那双无助的大眼睛老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弄得她心神不宁。
到了江玉堂的“邱家药铺”时,庄魅颜跟江玉堂说话都有点心不在焉,江玉堂有些不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三小姐,这是叫什么迷了心窍呢?”
庄魅颜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看着江玉堂吩咐小徒弟把她的药打成包捆好。庄魅颜想起自己上几次拿药就是记账,老拖着也不是个道理,正好今天锦缎庄的老板给她把这个月的帐结了,手里有些碎银子。
于是庄魅颜摸向腰间的荷包,这一摸竟然扑了个空,她赶紧低头看去。
天!她装钱的荷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