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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程总是困意扰人,若非有节体育课吊着,迟桦就想去医务室呆着耗时间,讲来讲去这些卷子,背来背去这些题目。
好不容易耗来了放学,又被要求加了节数学晚课,放学时间一拖再拖。六点半,同年级的一整排班级都熄灯关门了,独留八班的那间教室灯火通明。
“今天我妈来接,你们回去吧。”迟桦买了三份手抓饼,分给董益琳和陆璟淳,“好久没吃了,好馋。”
三个人踱步到巷子口和马路接壤的地方,“那我再陪你会,这最近好像有新疆人持刀砍人的事情。”
董益琳故弄玄虚地表情,一手拆开手抓饼的包装袋大口吃起来,一手配合着疾驶而过的车灯做鬼脸。
迟桦重重拧了把董益琳的手臂,“神经病。”
陆璟淳补充了句,“隔壁的小学好像有个小学生被砍死了。”
两个男生相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
迟桦,“……”
“小心。”陆璟淳跨步上前,将迟桦护在怀里,用背迎接车辆行驶溅起的水渍。
现在是三月份,身上还裹着厚厚的冬季校服,水从衣服外往里渗,倒是渗不到皮肤上,风从后面吹,切切实实打了个寒颤。
怀里的迟桦向董益琳的站位退了一步,愣愣抬头,“谢谢。”
昏黄的路光下,男孩背光而立,她能看见陆璟淳回应自己的笑容,像是在说,没事。
董益琳正埋头于手里的手抓饼中撕扯出的一块里脊肉,一抬头,指着远处亮大灯的车子说,“姑奶奶,还傻站着干嘛呢,车都来了。”
“就你废话多。”
陆璟淳才放开抓住她肩膀的手,“快上车吧,这里风大。”
“那明天见。”
“明天见个锤明天见,明天礼拜六。”
“傻狗,明天清明节调休。”
董益琳,“……”
“明天上学??”董益琳还在纠结上课的问题,陆璟淳漫不经心的回答,“对啊,上周一的课”,眼神却一直落在迟桦的背影上,直至她快速消失在夜幕里。
目的地不是家,而是一家装修豪华的正式饭店,迟桦不喜欢这样的饭店,总感觉太过死板,迂腐,像极了酒宴流水席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和金逸书见面,半张脸缩在厚围巾里,剩下半张脸被刘海和黑框眼镜遮住,蓝光镜片下的那双眸子清澈而有神,她不见生,很有礼貌地跟在俞若眉后面叫了句,“金叔叔好。”
金逸书待她也很亲和,询问她想吃的菜,想喝的饮料,“来,小桦,吃牛肉,我听若眉说你喜欢吃牛肉。”
“嗯,谢谢,我自己可以夹。”
她到底还是对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有些防备,不过这种骨子透出来的儒雅很快就打消了她的疑虑。
他和迟国正不同,他会帮着俞若眉一起做家务,会关心迟桦的课业,会花心思将生活设置仪式感……
他不沾赌毒酒烟。
再往后的时间,他们相处的很融洽,金叔成了她唯一可以和俞妹抗衡的力量。
原来,家庭和睦美满是这样的光景。
这一边,迟桦的家庭多了一名新成员,那一边,董家闹的不可开交。
“如果这个女人不出这个家门,那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
客厅里闹的一片狼籍,和满地零碎的玻璃渣不同,一个穿着年轻优雅的女人,蜷着腿盘坐在沙发一隅,云淡风轻地抿着茶。
“益琳,你先坐下来,好好说话。”董大伟招呼保姆来清扫被打碎的玻璃杯,伸手去抓情绪激动的董益琳。
“我妈在公司没日没夜的开会,解决你这个破公司的金融危机,你在这里搞女人。”
“董益琳,怎么对你老子说话的。”
“你配吗。”
女人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场家庭大战,不屑于扮演慈爱后母的形象,几秒后,一声清亮的巴掌声响彻于整个水晶灯吊顶的大厅里。
男人在原地愣神,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看了眼夺目而出的背影。
春末的雨没有下尽兴,在董益琳跑出家门一公里的地方,熙熙攘攘又下了起来。奇怪,总会有一场大雨陪伴每个离家的孩子。
吃完饭,金逸书开车送母女俩回家。
“这雨下的,人心情都不好了。”
俞若眉对着雨景发愁,金逸书将身上的大衣褪下,披在她身上,拢了拢,“我去取车,你们在这等我。”
“好,小心点,路滑。”
金逸书离开之后,俞若眉跟迟桦闲扯了两句,无非是对他的看法,迟桦只是点点头,说,“挺好的,你喜欢就行了。”
“结婚跟恋爱不一样,不是只有喜欢就够的,我是说,你觉得他适合做你的爸爸吗?”
俞若眉替迟桦拨正刘海,将围巾系的跟紧些。
“现在还不好下结论,当然,他对我不错,对你更好。”迟桦用眼神示意了下他帮俞若眉披上的外套,又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你也要找个对你好的。”俞若眉的话语间透着点俏皮,她们之间相处向来如姐妹同样,此刻更是像交流经验的谈心时间,“最好是两情相悦,门当户对。”
诚然,一场好的婚姻,缺一不可。
“承你吉言,我尽量给自己找个好老公,给你找个好女婿。”
“若眉,小桦!上车!”母女谈话间,金逸书将车开至饭店门口的泊车处,摇下车窗,招呼了声。
顶着密集的雨珠上车,扑腾掉点身上的雨水,还没听完几首歌的时间,就到家了。
俞若眉没有邀请金逸书上楼,反而果断地用,“谢谢,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阻断了接下来可以发展的时间。
35岁,尚是干柴烈火的年纪。
前车灯照射的范围里站着一个黑影,风雨朝他身上吹打,形单影只。
迟桦先下车,看清了那个黑影,朝俞若眉道,“妈,你先上去。”随后小步跑上前,用两只手掌挡在他的额头前,用着近乎嘶吼的声音,“董益琳,你神经病啊。”
他张开手臂,环住矮他一头的迟桦,“小花,我没有家了。”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叫自己了,没有家了,是什么意思。
“傻瓜,你还有我啊,我们先避避雨好不好。”
被他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她吃力地用手撑起他的身体,随后用指腹抹开他眼下不知是泪还是雨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