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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王攸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于五月初三酉时回了王宅,到了正门口,卢冲之早早的领着一众小厮就等着了。
“大爷,老爷吩咐了,让您直接去太太那请安,之后用过膳后,就先回青云轩吧。大姑娘这日一大早就已经派人替您打扫了屋里,这不小的等您半日了。”卢冲之躬身说道。
“嗯。”王攸淡淡的点了点头,便是进了王宅之内,随后穿过游廊,进了两道角门,来到了石氏的正房门前。
门口伺候的丫鬟婆子见到王攸,也赶忙行礼,但从她们的语气和神色之间可以看出她们的兴奋。
“母亲,孩儿给您请安了!”进入里屋,见到石氏,王攸当即便是伏下身,叩首再拜。
“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石氏连忙起身,托起王攸,不解的说道。
“知母思念儿子的紧,原当早早的回来的,只是在薛家姑母那边喝了些酒,又是耽搁半日,是故儿子心中有愧!”王攸说道。
“我的儿,何必如此,我知你有孝心,但若是你在你姑母那提前离席,又让你姑母作何感想?”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今日喝了酒,倒是想岔了。”王攸不好意思的说道。
“今日是蟠儿的好日子,你们姑表兄弟之间莫要因酒伤了身子才是。”石氏再度劝诫道。
“是!”王攸应了一声,便是坐在了凳子上,随后问道:“父亲和姐姐怎么不在?”
“你父亲今日未时二刻的时候被北静王府请了过去,想来快回来了!至于你姐姐......”
王攸见母亲石氏面露难色,赶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唉!”石氏叹了口气,随后又说道:“你父亲去北静王府也是为你姐姐一事,只是你父亲这都去了大半日还没回来,我怕这事情推脱不掉了。”
“莫不成是姐姐的亲事不成?”王攸试探的问道。
“嗯!那面王府里今日派了长史官和媒人过来谈了你姐姐的亲事。”
“难道是北静王爷迎娶姐姐不成?”
“这倒不是,我们王家也高攀不起王爷,是北静王爷的一个从兄,名唤水渊的,去年弱冠之时被封了‘镇安候’。”
“镇安候?”王攸心中充满疑问,但眼下也来不及多思考,忙道:“姐姐是如何想的?”
“你姐姐哪还能怎么想,只说了任我和你父亲做主就是!”石氏有些担忧的说道。
“母亲,您先前说父亲是过去推脱亲事,难不成这镇安候水渊不好?”
“这倒也不是,但我怕你父亲可能有别的想法,可能是关于你,具体的你还是等他回来自己去问吧,至于鸾儿,我觉得她一半是害羞,一半也是惶恐,不过这都是女子出嫁前的正常情况。攸儿,你去看看你姐姐吧。”石氏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笑着说道。
王攸听罢,也只好先告辞离开,去了王鸾的小院处。
岚儿看见王攸过来,先是小跑着过来行了礼,便听她小声的说道:“大爷,大姑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半日了,这......”
“好了,岚儿,你先下去让厨房那面准备一下晚膳,送到这边来,到时候我在这面吃就是了。”王攸看了一眼透着灯光的屋子,随后吩咐道。
岚儿领命退出了小院,连带着一些日常伺候的小丫鬟一并离开了门口,退至墙外。
王攸试着推了推房门,发现纹丝不动,想来姐姐王鸾从里面反锁了起来,便高声唤道:“姐姐,是我!”
话音刚落,里间传来脚步声,随后门透出一道缝隙。
掀起帘子,王攸踏了进去,发现王鸾居然在收拾东西。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是要离家出走?还是想要着急嫁出去啊!”王攸不解的问道。
“呸!”王鸾啐了一口,随后说道:“我这是在把没用的东西清一清,顺便留些东西给你!”
“那镇安候姐姐你真的愿意嫁给他?”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我还能反抗不成?父亲回来了吗?”
“还没!”王攸无奈的说道,是啊,这个社会就是这般模样,对于女子太不公平了,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凭着媒人口中之言就断定了闺阁中女子的一生?
倘若夫家是个好的,那么还能幸福那么几年,若是夫家不好,女子的命运可想而知,原著中迎春不就是这样,误嫁中山狼。
自己穿越而来,起初只是为了自己一人,这是人的自私本能,所以尽量选择不去招惹别人,甚至心里时常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也没必要和这里的人或物产生纠葛。
山中高士也罢,世外仙姝也罢,自己见上一面就足够了,至于家族的归属感,他也没那么强烈,甚至有一种抗拒感,毕竟你四大家族的事和我叶郁又何关系。
但是此世非前世,前世的自己可以呆在父母留下的房子中苟活着,甚至得了病买点药就行了,至于危及生命的事概率就更小了。
然而此世却不同,自己渐渐的接受了王攸这个身份,从而成为王攸,身为嫡子,他接受了整个王氏所有的优秀资源,或许因为当年在梨香院的那个梦,让自己觉得苦主可怜,让自己觉得自己需要做出改变,让自己从那抑郁的病症中走出来,重新做一个正常人。
山中高士,世外仙姝,甚至众人的命运他都知晓,可是自己的命难道也要交给那个从未谋面的圣上不成?叶郁不敢赌,自己前世已去,若是还能回去,那么就要活下来,倘若不能回去,那么自己也不愿再苟活一世。
渐渐地,自己的心境也慢慢的开始变化,当然自己也尽量学习此界中人的生活方式,说话方式,让自己慢慢的变成真正的王攸,从而掩盖住自己是叶郁的事实。
五年来,自己努力抗争的同时,也背负起了一应的责任,王家,林家皆在自己一人之身,这是父亲王子腾和老师林如海交给自己的责任。
王攸全部接受了,也将随之产生的痛苦全部的压在心底,有郁气,有困惑,有彷徨,甚至会出现意志不坚定的时候,但好在这些他都挺过来了。
他有着自己的处世准则,有着属于自己的思想,他从不认为自己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因为他是人,不是仙人。
贾敬去玄真观修道得到了什么?纵使达到道僧二人的境界又如何?原本自己还以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往深处想,哪里来的什么旁观者,都是当局者罢了。
只是这局不同,至于迷清皆在个人,王攸的眼光不会局限于四大家族之中,他的眼光是朝廷甚至是天下!
人贵在自知之明,在其位而谋其政!王攸不会去做打天下的谋逆之举,这不符合他的实际利益,他是文士,以文入道,科举取士,改换门庭;用谋而仕,披荆斩棘,以求破局!
而此刻,姐姐王鸾不正处在一个局中吗?这次操控她的是母亲和父亲罢了,她到底是作为女儿还是一枚棋子完全看父亲的意思。
“姐姐,若是你不愿意,我去和父亲说!”王攸难受的说道,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谈不上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甚至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这就是看的太清楚的代价吗?
“傻弟弟,你在胡说些什么?”王鸾站起身,来到王攸面前,用手掌摸了摸王攸的脑袋,随后笑着说道:“难不成姐姐以后出嫁的时候,你都要阻拦不成?枉你还身具探花之才,怎么今日这道理也不明白了。这就是作为女子的命,放心吧!”
说罢,王鸾便又再度转过身,然而眼泪早已控制不住的滑落,她只是害怕。
王攸看着背对着自己抽泣的姐姐,下定决心道:“若是那镇安候是个好的,暂且不论,倘若不好,我自然是要阻拦的!”
王鸾听得弟弟之言,心中更是感动,抱住王攸,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
王攸任由姐姐抱着,轻轻的拍着王鸾的背,安抚她的情绪,随后又将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王鸾发泄完感情后,也渐渐的冷静下来,用手中的帕巾擦拭了一下面部残留的泪水,说道:“好弟弟,倘若父亲......”
“好了,此事我是站在姐姐这边的,过来时听母亲说起父亲似有推脱之意,我还不知何故!姐姐毕竟还未出嫁,且放宽心就是,横竖里都有我在!”王攸劝慰道,“想来岚儿正在门外等着传膳呢,我也饿了!”
“嗯!”王鸾转而露出一抹微笑,尽管很淡,但是王攸发现比之刚才,愁容已去,便是放下了心。
自姐姐处用完膳,王攸便回了青云轩,一路上还未听到前院有消息传来王子腾回来的消息,这不免让王攸有些担忧。他从书桌下的柜子中取出两份一模一样的名帖,看了看,又放回了原处。
王攸并没有头绪,对于北静王爷他不了解,尽管知道北静王是个贤王,又给他下了两次名帖,但毕竟人还是要见上面,才能知晓此人是否如传闻那般。王攸很谨慎,自己现如今是圣上的影子,算是站在圣上一面的,若是和不知底细的王爷勾搭在一起,那圣上又作何感想。
看来父亲推脱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自己提前站了队,至于北静王爷的用意很简单,拉拢自己罢了。
“若是父亲有所顾虑,那么也只好自己亲自上门去拜会拜会这位王爷了!只是眼下局势不明朗。”王攸自言自语的喃喃出声。
“大爷,大爷!老爷回来了,让你去书房一趟!”门外,风铃跑了进来,喘吁吁的说道。
“清影!回头在旁边耳房里准备好热水,我回来洗澡用!若是晚了,你们就先睡吧,不用伺候我了!”说罢,快步的走出了青云轩,去了前院,以至于清影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王子腾书房内,王子腾正踱步思索着一些事情,面色凝重,这时,门被推开,来人正是王攸。
“你姐姐的事你知晓了没?”
“孩儿酉时回府之时便是从母亲那知道了。”
“那就好,你先坐下,听我说!”
王攸见王子腾面色凝重,更加确定了此事的不简单,落了座,随后静待下文。
“攸儿啊!今日为父去了北静王府,见到了王爷和那镇安候,王爷自不必说,那镇安候的确算的上年轻俊杰,我也有意将你姐姐嫁给此人。”
王攸眉头一皱,但知道后面应该还有话,便也没开口。只听得王子腾又说道:“你姐姐今年十七了,若放在平民之家,已经算的上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我和你母亲都不想她因为你再拖下去,这镇安候毕竟是王爷的从兄,王爷也和我们四大家族有着不小的情分,你也知道因上个月甄家之事,我王家和甄家算是走到了对立面上,但是官场这个东西,你毕竟还没入仕,不能想当然的认为对立就是你死我活,只是明面上的利益的一时冲突罢了。你姐姐一事也正好能够缓冲一下矛盾!”
“在父亲眼里,姐姐到底是什么?”王攸冷笑道。
王子腾轻轻一叹,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倒是希望父亲能够多多的为了母亲和姐姐!儿子的路自己会走!”
“竖子!你懂什么?你会走?就给我走到那个阴暗的地方去,你真以为你是今科探花,两元进士,又得了圣上的恩赐,做了圣上的影子就无法无天,谁都不放在眼里了?”王子腾怒斥道。
“我从没有这样去想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我还明白!”王攸沉声回道。
“不行!这事你必须听我的!不容你反抗!至于你姐姐那边,你也别插手!”王子腾加重语气的说道。
王攸也被这话激出了火气,又说道:“她是我亲姐,我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若是她不愿,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至于那镇安候,全天下又不止他一个年轻俊杰!”
“胡闹!父母之命,岂容你们愿不愿的!”王子腾训斥道。
“呵呵。”王攸不置可否的冷笑出声。
“你真是......”王子腾真想给王攸一巴掌,但是心里又舍不得,毕竟王攸没有任何过错,更何况如今王攸的身份不同,就算要惩罚他,也不容易。
“姐姐的事暂且不谈,我想知道的是父亲你在顾虑什么?为何母亲说你一开始有推脱之意,可眼下刚刚你又说想要将姐姐嫁过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再者,父亲身为朝廷重臣,也没必要如此吧!”王攸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哼!”王子腾不满的哼了一声,王攸以为父亲是意指隔墙有耳,便说道:“此事瞒不住的,父亲还是说了吧。”
“还不是怕圣上忌讳!”王子腾摸了摸头上的汗水,继续说道:“我这么晚回来,实际上是又去了宫里一趟。”
“宫里?”王攸不由得眉头一蹙,“父亲此举不妥!”
王子腾被王攸此话一惊,随后又说道:“只是去内阁递了份折子,折子上言及今日之事。”
“谬矣!父亲!可有办法将折子要回来?谬矣!”王攸急忙起身说道,“此事与甄家何异?圣上难道成了咱们家的管事不成?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圣上出手,父亲这是打算付出什么代价?虽说您表了忠心,但事后北静王爷怎么看待我们家,百官又会如何看待我们家?父亲怎可如此糊涂!”
王子腾也反应过来不对劲,原本只是小事,被自己弄大了,不免心中后悔不已,但现如今折子已经递了上去,指不定圣上已经看了,一时间,王子腾也显得有些慌乱,越想越后怕。
“儿啊!这......”王子腾怒锤了一下桌案。
“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算算时间,折子想来已经送到了御案之上,父亲一时间思虑不周我也能理解,只是圣意难测,当下只能等。”
“等什么?还不进宫谢罪!”王子腾急忙说道,就打算再度换上官服。
“父亲!不行!此刻进宫,必定人尽皆知,到时圣上就算想保我王家也没办法了。”王攸厉声阻止了王子腾的动作,他要等的是影子将消息传到圣上耳朵里去。
王子腾心有悸悸的放缓了动作,随后坐到了王攸身边的椅子上,喝了口早已冷透的茶水。
......
御书房内,圣上翻开了王子腾递上的折子,看过后,啪的一声将折子扔在了地上,今日值班的戴公公赶忙上前捡起了折子,看见上面写着王子腾三个字,心中一突,只听得圣上冷声道:“把那份折子给我扔到火盆里去!还有后日,不!明日派人去王家给我斥责王子腾!问他:“朕是何人?他是何人?让他想好了再来回话!””
“是!”戴公公高声应道,之后就将折子递给了一个小太监去处理了。接着又从另一个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是后宫各处娘娘的牌子,圣上扫了一眼,也没动作,就说道:“贤德妃贾氏!”
“摆驾榴元宫!”戴公公再度高声唤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