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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办了两场热闹的喜事,庚子年的春节蹒跚而至。蒙山军占领下下的村庄,抛去那些在最近战事中失去亲人的家庭,这个年,还是有喜庆气氛的,特别是那些赤贫户,没有了年关的逼债之难,家家都可以包上一顿饺子,甚至可以吃上一点肉了。临近年关的那几天,最忙的就是村里的磨坊了,几乎家家都要磨上几斤白面,或蒸馒头,或者用来包饺子。
这是蒙山军进驻后带来的变化。想到债务的减轻,明年可以作务自己的土地,想到已经引来了昌河水,亩产是一定可以增加了。明年,应当比今年更好,大部分的村民,对蒙山军都存了几分感激,希望这支纪律严明几近秋毫无犯的军队,永远镇守在这里。
年关前龙谦指示后勤科要逐户慰问军属和烈属,送去米面肉和钱。两次对沂州官军作战,几十号农家子弟阵亡,几十号负伤,一些人怕是要终身伤残了。龙谦要求宋晋国制定不同的标准进行慰问。对于烈属,龙谦带着司令部的军官们逐户走访,送上了对他们的慰问和关心。
陈家崖是龙谦去的重点。那些死于蔡成勋穿插支队之手的村民,也享受了烈属的待遇,每户拿到了五两银子,一袋面粉和二斤肉。肉是张前庄的申财主提供的,因为部队也要聚餐,不够,宋晋国又向村民们买了几十口猪羊。
陈超自与龙谦长谈后便真正进入了自治委员会主任的角色,这几天他基本跟龙谦在一起,一早就到郑家庄,很晚才回来。跟着龙谦慰问了二十几户“烈属”,陈家崖遇难家庭是全部去了,陈超自己贴了些库存的粮食。他又提议龙谦,对于特别贫困的人家,也应当给予慰问。龙谦答应了,但提醒陈超说,这部分户数的确定一是要少,因为这一带总体上比较贫困,村民们家有余粮的都很少,根本就谈不到富裕。人多了,补贴不起,部队任何时候都要留下至少一个月的军粮,还要考虑春荒问题。光靠打劫富户不行,因为大部分富户实际上是种田能手,虽然是地主,但自身也极为节俭,平时省吃俭用的。第二是不能管那些懒汉,任何村子都有一些好吃懒做的家伙,他们的贫困不值得同情。
陈超对龙谦所创立的“军属”和“烈属”两词很感兴趣,问龙谦是不是以后要对他们包起来。龙谦说包起来的条件是不具备的,只有蒙山军创建自己的政权才有可能。这也是龙谦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蒙山军的野心。陈超内心并不觉得震撼,反而有几分踏实了。
龙谦说,“还是要发展经济,第一步解决粮食问题,先通过适当的土地改革,消除土地占有上的尖锐矛盾,争取让村民们户户能拥有足以自己解决口粮的耕地。第二步是兴修水利,增加亩产,增加抵御天灾的能力。第三步嘛,就是改良品种和肥料,目的也是增加亩产。第四步就是因地制宜地增加地方经济实力,主要是兴办工商,如石峁的煤矿,煤矿恢复后不过两月有余,石峁村人均大约赚了四两银子,这就很了不起。这一带还有什么挣钱的行当,当地人绝对比我更清楚。你作为自治委员会的主任,应该牵这个头,利用过节的时间,召集蒙山军控制下的村庄首要分子,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好好合计合计。”
陈超笑道,“你是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不走了吗?你们一走,一切都会恢复老样子。”
龙谦正色道,“这是我们共同创建的第一个根据地,只要蒙山军在一天,经济建设就不放松。只有百姓们切切实实地感到自己的生活在变好,他们才会真心地支持我们。即使部队离开了,提升经济的努力也不要放弃。将来蒙山军打到哪里,经济建设,废除陋规,建设文明进步的工作都要做下去,要和作战问题摆在同等重要的位子。这次过年期间的聚会,以你为主,我参加。除了务虚式的经济研究,更主要的是建立各村的管理机构,选出村长,清理公田公产,张前庄的公产就不少,原先的制度也很有值得推广之处。公田公产的建立是很有必要的,比如你提出的赤贫问题,我提出的军属烈属问题,其实都可以用公产来解决。搞得好,还可以支援部队呢。”
石峁确实变了样,出产的煤炭卖得很好,村子发了一笔小财。煤窑原先是几个人把持,恢复生产后则归了全村所有。因为有蒙山军压阵,原先的窑主不敢吭气,使得全村收益良多,石峁村成为了周围村庄羡慕的对象。
“行,我和萧观鱼等商议商议,就定在初三如何?”
“好。我一定参加。”龙谦颔首道,“陈先生,周围几个村子有些乡绅地主害怕我们逃走了,我已经放出风去,若是无人认领,这些土地就充作公产了。不是某一村的公产,而是全自治委员会的公产。初步统计,这些土地有2400亩之多呢。”
“那要是他们回来呢?”
“回来就另当别论了。但所有蒙山军治下的村庄,都要实行减租免债,都要关心帮助赤贫者。都要做到不让一个村人饿死,冻死。”
“我怕是没有那个权威。”陈超怦然心动。他这个人是有些淳朴的均贫富思想的,渴望回到传说中的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的社会。
“现在我们手里有十几个村子,将来还会更多,你要琢磨着改革自治委员会,将其从现在一个”虚“的机构变为拥有很大实权的行政机构,一切民政上的事务都要管起来。委员会的人数要多一些,要吸收所有村庄的头面人物参加,不止是像你和萧观鱼这样的乡绅,也要吸收程大牛那样的坚定支持蒙山军的农民参加。人员构成呢,可以按照三三制,即开明乡绅占三分之一,贫苦农民占三分之一,商人、手工业者和读书人占三分之一。”
“怕是做不到。”
“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到?你大概觉得那些泥腿子除了一身力气外,什么也不懂吧?他们怎么能跟乡绅们坐而论道?孔夫子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我是不赞成的。也有人这样解释,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还有几分道理。咱们就是要通过乡村自治的方式将农村的现状打破,摸索出一套新路来。中国是个农业社会,农民是社会的主体,要想做点事情,不了解农村,不变革农村是绝对不行的。贫富严重分化,水利建设严重缺失,一遇灾年就饿死人或者外出逃荒的局面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山东闹义和拳,我看除了洋人势力的侵入,打破了原先的生活状态外,最主要的,就是农民实在活不下去了!咱们就来破一破这个难题,自治委员会的任务就是减少贫富对立,发展乡村经济和乡村教育、医疗,兴修水利,改良生产,提高亩产量,逐步摆脱贫困﹍﹍”
“退思,你说的这些都极好。可是,不解决蒙山军的地位问题,一切都是空谈。”
“怎么是空谈呢?蒙山军要想有光明的前程,没有一块稳固的根据地是不成的。而根据地的成败在于经济,经济发展了,百姓的生活改善了,他们自然真心真意地支持蒙山军。话题回到自治委员会,我说多收些人,不是什么事情都坐在一起商议。而是分层议事,重大事项要召开大会商议,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大多数人不愿意做的,就暂时不做。大多数人同意实行的,就做起来。具体如何做,要成立一个理事会,选出那么三五个人就可以了。委员会是议事机构,理事会是执行机构。理事会的成员,一定是委员会成员,而且是核心。”
“就怕捏不到一块儿﹍﹍”陈超沉吟道,“那些逃走的地主,回来后可以入委员会吗?”
“可以。不过要缴纳一些罚款。这件事不急,你先琢磨着,也可以找人商议商议。”龙谦仰面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很厚,似乎要下雪了,“陈先生,有一个观点跟你说说,我们要做的,就是调整农村的生产关系。什么是生产关系?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土地配置关系。农村问题的核心是土地嘛。不瞒你说,我们在郑家庄收拾掉郑经,给周围农村一个启示,什么启示?就是分掉地主的地,将地主消灭。这个办法是有缺点的,我一直在做着这方面的调查,觉着大部分的地主,并不是像郑经一样采取巧取豪夺的方式,而是靠着勤奋及相对先进的生产技能来致富的。所以,在白魏、秋村等村子,以及张前庄,我都没有再用郑经的办法。那样,对于整个农村,实际上是倒退。可是,不限制地主,农民又活不下去!这个死结怎么解开?关键要发展生产,让总体收入增加。就像只有一桌饭,来了两桌客,怎么也是吃不饱的,与其努力调整食客的饭菜,还不如想法子再整一桌饭呢。”
“就像你挖渠?”
“对头。”
“嗯,俺有些明白了。”
“自治委员会的任务,更主要的要考虑挖渠引水。”龙谦微笑道。
陈超为此一直忙乎到年关,感觉这是近年来最忙碌的日子了。虽然忙乱,倒也充实。陈超一直在想,若是让龙谦管理一县乃至一州,有手里这支强悍的武力做后盾,治下百姓必定能够安居乐业。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陈超一直反对郑经的做法。但也担心蒙山军想历代的很多造反者一样,采取杀富济贫而招揽人心的法子。而龙谦所说的不简单分配现有财富而是想法子增加财富的思路,似乎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窗子。
年关前,周围几个村庄慑于郑经之变而逃走的几个地主回来了,他们是听说了蒙山军的政策宣传后回来的。因为蒙山军放出风去,如果他们不回来,他们的土地将被视为无主的土地被充公。
龙谦并未更多地追究他们,只是让自治委员会拟出对他们的处罚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