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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氿把手中的酒壶轻轻摇了一摇,听着酒水簌簌的声音挤出一抹满足的微笑,伸出布满褶皱的手掌挡在眼睛前面,吃力的从指缝中眺望了望西方落日的方向。
他本不喜欢落日,尤其是近些年,每当黄昏的时候,都不由得会想到自己已经迟暮。早年的伤患愈发严重,生怕自己会如那夕阳一般,黯然落幕。可今天看着云间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的阳光,他却感到一丝安慰。
风在天边,不曾停息。而流云也在时时变化着自己的模样,一会如雄狮,一会如猛虎,一会还有变成夹带着烈焰的骏马一般,在空中奔腾。仿如当年自己身后的千军万马一般,气势磅礴。看着看着,老氿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眉宇间透出无限凄凉。
随着赤阳剑仙挑战贴的不断发酵,赤阳山下如今已经有了一千铁骑驻扎。这些军马奉白瑾之命驻扎于此,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赤阳剑仙,以免一个大意遭了蛮族死士的暗算。
可这些家伙未得赤阳剑仙的允许,全部都被一个不知名的剑阵阻住,根本无法登上山巅,只能驻扎在山脚下,没日没夜的候着那位天下肆剑之一。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自从他们被岚州副都督秦明调到了留守大营,各种传言就没有断过。说到底,争权夺势都是那些‘大人物’玩的,这些大头兵只能服从命令。与其留在镇雪关那个是非之地,真不如驻扎在这里,免遭浪涛波及。
现在已近傍晚,军营中燃起了道道炊烟。军营中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们这种远离大军又靠近城镇的军队。吃喝用度都十分充足,领军的将领甚至招来了附近小城中的舞姬,每到夜晚就在军营中为大家“助兴”。
“嘁,什么天下肆剑之一。我看他啊,保不齐是因为知道自己吹牛吹大了,所以才躲回了自己老巢。不敢去蛮族赴战。”大帐中,领军的将领明显喝多了酒,搂着怀中的舞姬,大声叫嚷道。
“就是就是,什么天阶剑仙,还不是得靠我们将军保护。要我说啊,等赴约之期到了,如果赤阳老儿不敢应战,索性就由我们杀入天狼城,直接拿下蛮族,也免得三殿下烦心。”陪座的都是一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官吏,见将军大醉,纷纷出言吹捧。
“军中饮酒,其罪一。酒后狂言,其罪二。将帅无状,士卒散漫,其罪三。数罪并罚,都给我跪下!”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突然在大帐中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豪饮。只见一个衣着邋遢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帐内,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酒葫芦,眼神凌厉的盯着场中众人。
这些将官先是一愣,旋即有人出声喝止道:“大胆,哪里来的刁民!居然闯入军帐之内,左右,给我先拿下....”
话音未落,老人眉头就是一皱,一股近乎实质的威压旋即爆发而出,狠狠的压在了大帐中每一个人的身上。
“隆...”一阵身体跌倒的声音过后,大帐中十几个将官和舞姬,无一例外的全部匍匐在地,在威压之下大口喘着粗气,颇有苟延残喘之态。
老氿虽然气恼,可也不想伤他们性命,冷冷的瞥了眼为首的将官,狠狠甩出一掌,直把他从帐内拍到了帐外,算是惩戒。而后低沉的道:“大炎军队的脸面,都被你们这等人丢尽了!”
大帐中的动静惊动了守卫的军兵,他们也诧异与这邋遢的老人是如何突然出现在大帐之内的。不过看着满地口吐白沫的将官们,也知道护主有责,不用有人指挥,纷纷冲上前来。
可凭普通军士的能力,怎么可能是老氿这种地阶宗师级高手的对手,数十人冲上去,连老氿的一根头发都不曾伤到,就纷纷倒飞出去。
见威迅赶来的军士越来越多,老氿也不再逗留,刚才出手,纯属义愤。他此行而来可不是为了教训这些不争气的军士。与这些人继续纠缠下去,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身法一动,就直奔大营后面的赤阳山而去。
“追!此人一定是蛮族的刺客!前面有剑阵阻路,这家伙跑不了多远。弓弩手带上破炁箭!还有那些符器,也推过来!”
老氿听着身后传来的追杀声,倒是难得的笑了一笑,看来这军营中到底还是有些正经军官的,虽然有可能职级不高,可临危不乱,部属得当。
没心情再去理会那些军兵,老氿已经到了赤阳山下,显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高约十丈的金色炁墙围绕在山脚之下。金色炁墙波光粼粼,近前细观,会发现有无数枚小型炁剑围绕在墙体表面,流动时隐约构成某种符文,道道相连。
这就是赤阳剑仙摆下的那座无名剑阵,乃是他以自身剑法为阵眼,融合了多种强大阵法所布,山脚下暗藏一百零八块能量晶石,以天罡地煞方位布设,引动地底炁脉作为阵法动力。虽然没有十大门阀护山大阵那般毁天灭地的威能,可也是精妙非常,其中蕴含的符文威能缓缓相扣,无论攻击哪里,都会遭到万剑反噬,地阶宗师要是没有些非常的手段,恐怕也只能落得个败退而伤的下场。
老氿细细观摩了一阵,听到身后喊杀声近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挽了挽脏兮兮的袍袖,将手中的葫芦高高举起,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忽然,他停止了喃喃的细语,冷冷地凝视着面前的剑阵,一息之后,高高举起的手臂,猛然落下。
如银屑般的酒水随着手臂的落下而从葫芦口中喷涌洒出,‘哗’的一声溅在老氿眼前的剑阵之上。无数金色的小剑立刻感到了外物的入侵,迅速流转了起来,散发出的强大剑气也很快锁定老氿,眼看就要袭来。
可就在这时,酒水已经洒了一片,细微嘶嘶声不断响起,仿佛沸水滴落在白雪上一般,银色的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金色剑阵上面扩散了开来。
感受到了威胁,金色小剑的转动更加快速,整个剑阵的能量不断流向这里,似乎是想堵住这个缺口。可任凭剑阵如何翻腾,银色光点的侵袭却没有丝毫挺多,随着刺目的白光越发明亮,金色炁墙终于化为了一片银白。
身后追击的兵士也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剑阵的威力他们是见识过的,他们无法相信有人能够这么快破掉那座威力强大的阵法。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也说明,来人绝非他们可以应付。恐怕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那位高座山巅的剑仙大人的对手。
看着满天的银屑随风散去,甚至遮住了西方的残阳。军士中的一些人不禁生出一种沉重的想法,他们这一千军士和这座剑阵恐怕都只是赤阳剑仙的一道筛子,只是用来替他筛掉一些不够资格挑战者的工具。因为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他们连同这座剑阵一样,几如飞灰。
老氿点了点头,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巅。
“上来吧,带上你的剑!”
一声如雷鸣般的声音在此时炸响,赤阳剑仙早就感知到了山脚下的一切,他与老氿交手过一次,深深记住了这位可以越阶而战的地阶宗师。
山巅之上的他。此时没有任何笑容,虽然他早有准备应付蛮族高手可能的挑战,可从未想过挑战者会是老氿。他知道,老氿是一位大炎的高手,而且对剑道有着极高的造诣。这样的人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他并非惧怕老氿,而是这人的出现,让他感到了某种偏差,某种在他计划之外的偏差。
“师父,他的剑,很强!”小驴子忽然说道。甚至连声音都发出阵阵颤抖。
赤阳剑仙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知道老氿强大,可当日一战,占上风的是自己。可小驴子这个先天剑胚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绝不会是耸人听闻。自己的赤阳剑,在小驴子的口中,也不过是很强而已。
“怎么,傻徒弟,你觉得我会死?”赤阳剑仙宠溺的摸了摸小驴子的脑袋,说道。“放心,我一生对敌无数,就算迟早要死,也不会是在这里.....”
听到这里,小驴子紧紧的抱了抱怀中的黑剑,紧紧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耸入云的赤阳山在老氿的脚下,也不过片刻的光阴。破去剑阵之后,他从新收好了酒葫芦,瞥了一眼身后呆在原地不知进退的数百军士,长啸一声,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自下而上,射向山巅。
残阳如血,流云百变,孤山凌厉,千军俯首。
与此同时,远在雍州的一座殿宇之内,一位身着银色蟒袍的艳丽女子正负手望着殿上的金座。这个女人看起来已经四十有余的样子,却风采依旧,眉目秀美,肌如润玉,比起窈窕少女,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此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在银色蟒袍的衬托下,更令人心悸,如不是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一个女人可以将威严与华丽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二十年了,你竟然还不回来。难道真的要死在外面,才能让你好过一些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