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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睡了很久,暗夜,枯坟和小蝶不断在梦境里重复,隐约中好像看见一座庭院,他在庭院中教小蝶读书认字,恍惚间,这些记忆又都消散,梦境变成黑漆漆一片。
“小蝶”,
不知过了多久,宁安赫然从梦中惊醒,林中斜晖落下,树影斑驳,不时有啾啾鸟鸣之声,小蝶却已没有了踪影。
她已被那个可怕的老人带走了,似乎是回到了那个被千刑岛的地方,天地无涯,人海茫茫,此生怕是难以再相见了;宁安失魂落魄地呆站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看见被那老人毁掉的驿舍和地上的两截尸身,地上的殷红让他觉得十分刺眼,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用掌力击出一个坑,解下那人腰间的名牌后将两截尸身埋进去,将土掩上,又做了个简易的墓碑,在墓碑上刻下他的名字。
“我与师兄素不相识,但无论怎样,总是同宗同门,些许龃龉,只因各有各的难处,希望来生师兄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往后清明,若是途径此处,我会再来看你”,
宁安施了一礼,步出林中,从树林缝隙中落下的斜晖拉长了他的影子。
走出树林,往前是荒无人烟的一片残地,四野空旷,他却形单影只,没有了小蝶,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和小蝶相处不过两日的时光,但这两日所经历的种种却足以让他铭记,想起这两日的陪伴,想起面具下她娇嫩的脸,想起她为自己裆下的暗器,想起...宁安心中仿佛出现了一片空缺,也第一次认识到了人生的残酷和自己的无力,这种失落让他久久提不起精神来。
但他毕竟是个少年,少年人对这个世界素来没有畏惧,他们本身就是一团火,当晌午时分阳光洒落在身上时宁安便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我会把你找回来的,一定,无论千难万险,他取出乾元袋里的三生石看了看,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
鱼羊镇还是熟悉的模样,家里的柴门虚掩,宁安推开门道:“娘,我回来了”,
正在院里洗衣服的杨氏一下愣了神,门口的少年一袭青衫,头发用束带扎在脑后,眉眼落寞却有神采,与离家是那个粗布衣裳的淳朴少年殊为不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出这少年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爱子,她擦了擦手,迎将上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安儿,你回来了”,
从小到大这个家都是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杨氏一个妇道人家,往前的几十年里她经过不少事,年过三旬后她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宁家唯一的血脉这辈子能平平平平,当初给他取名宁安也正是为此,可惜,老天爷连她这点心愿也不愿成全,陈家的一个安排竟连累了宁安也不得不离开鱼羊镇,与她分离。
母子连心,又有杨覆的前车之鉴,宁安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杨氏都心神不宁,时而担心他会在外面出事,时而担心他会像杨覆一样数年不归,鸟无音讯;现在忽见他回来,不仅毫发无损,人也仿佛脱胎换骨,杨氏怎能不喜出望外,紧紧抱着儿子,一时间如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儿杨氏才松开手,拉着宁安的手走进院里,宁朗已经听到了声音,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见是孙儿回来了,老汉哈哈大笑,大步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骨头比以前更硬朗了”,
宁安道:“青锋派不比学堂,修炼之事不敢怠慢”,
宁朗回头对杨氏笑道:“你看安儿不是比以前持重了许多?哪要你每天为他担心?明日我再去铁匠铺打一副上好的弓箭,这小子该使一使硬弓了,他这身子骨使着合适,以后一定比他爹有出息”,
儿孙之事多是隔代亲,宁朗便是如此,当年对自己的儿子他严厉的很,动辄便是一顿棍棒老拳,到了老来对孙儿却十分慈祥,宁安根骨甚好,能屈能伸,吃得了苦,有骨气,比他父亲强,在老汉眼中是个可以传衣钵的,待他便像命根子一般。
想起亡夫,杨氏心里难免酸楚,可看着眼前的儿子,心里又多是怜爱和自豪。
“你们爷孙两说会话,我去切些肉回来”,
晚上杨氏下厨做了好些菜,饭桌上问起宁安青锋派的事。这两个月来宁安经历的事着实不少,闫慧慧养尸之事被撞破,险些命丧无名坡,剑试首轮便身受重伤,虽得李清河的行剑令,自己却也被卷入了事端之中,现在看着风平浪静,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场风雨,回来的路上亦险些死在那个神秘少年和神秘老人的手上,但这些他都没有和母亲说起,只说起俞箫等人对他的照顾,让她宽心。
知道他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杨氏只略叮嘱了几句便不断给他夹菜,末了又问道:“安儿,你舅舅他还好吗?”,
宁安道:“我和舅舅都忙于修炼,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
说起来,自从杨覆离开鲸骨峰后就没有再看过他。
杨氏道:“你是小辈,要主动去看他,唉,二哥这么大个人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明日我去匹布给他做件棉服,你回去时替娘捎给你舅舅”,
“是”,
“陈家公子虽没有回来,但明日还是要去陈家请个安”,
“恩,明早我去请安”,
饭后到母亲房里坐了一会儿,陪她说了说话,直到夜间才回到自己房里,点上灯在灯下夜读,直到三更时分才感到有些倦了,打开窗,威风吹拂,看天外明月高悬,繁星闪烁,不觉又想起了小蝶。
她就要回到那个叫做千刑岛的地方了吧,那神秘少年和老人都殊是可怕,看其性情便是魔道中人,千刑岛自也不是善地,也不知小蝶日后命运如何,是否还能再见。
浮云聚散,命运终是无常,宁安看着漫天星斗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关上窗,熄了灯,脱下靴子上床睡了。翌日清晨,宁安早早的起来提着礼盒去陈家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