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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雪无止意。/p>
黑夜里，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将庙里庙外的三个人，分隔在两处。/p>
魏无咎看着站在大雪中的年轻男子，轻声问道：“这个家伙难不成是来为胡南简报仇的？”/p>
楚泽摇摇头，望向庙外的余星河，很认真道：“他是一个好人。”/p>
魏无咎皱起眉头，“好人能够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p>
楚泽叹息一声，“有时候好人未必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事，而那些所谓的坏人，即便是十恶不赦之辈，也会有良心现的时候。人，是会变的。”/p>
乞丐少年冷眼看着手握长剑，没有走进山神庙打算的年轻男子，疑惑道：“我才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挡在我前面的，都是该死的人。不过，我还有一点疑惑，我们两个会到这里来，除去你自己之外，只有展颜知道。那我们眼前的这个家伙，是怎么找上门来的？”/p>
楚泽听到王质他爹的死讯之后，很快就明白了某些东西。对于有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少年并不觉得奇怪。所以，楚泽开口解释道：“不是展颜，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但可以肯定，他出现在这里，一定和王质他爹的死有某种联系。”/p>
比起魏无咎不解的点，楚泽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会是这个人。/p>
这多半要出了山神庙之后才可能问出来。/p>
既然人已经找上门了，楚泽自然不可能当做视而不见。况且，他一直也在等人出现在面前。/p>
随后，少年拨开身后的稻草堆，只见稻草堆底下放有一个长条形的包裹。/p>
少年蹲下身，从容不迫地打开包裹。/p>
看见包裹里的东西，少年眼中一亮，果然和自己想的不差分毫。/p>
包裹中的东西一共只有三样，打开后一目了然。/p>
一柄长剑，取名“云梦”二字。/p>
两方木牌，一方是“平妖令”，另一方则是刻有“行走天下”的杏黄牌。/p>
楚泽捡起木牌，贴身收好，随后握住长剑，径直走向山神庙外。/p>
魏无咎看见稻草堆底下的包裹之后，就已经是满脑子的疑惑，可没等到开口询问，楚泽就已经拿着包裹里的东西，跨过门槛，走入了漫天的风雪之中。/p>
跨过门槛的少年举起一个拳头，挥了挥，轻声道：“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p>
庙里庙外的两人终于面对面的站在一片天地里。/p>
大雪早在余星河的身上覆盖了薄薄一层，年轻男子被冻得面色白，却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p>
等到楚泽走出山神庙之后，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上才开始散出一股温热的气息，瞬间将满身的风雪和寒冷驱离了自己的身体。/p>
余星河冲着楚泽微微一笑，表情谦和，处处透露出一股国士之风，男子轻声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叫做楚泽。”/p>
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楚泽不由想起了学堂里的顾先生。只是比较一番之后，少年还是觉得眼前的人虽然某些方面像自己的先生，但更多的彼方还是有细微的不同。/p>
少年回答道：“我想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既然你们杀了王质他爹，我们之间就已经站在对立面上了，何必在多此一举。”/p>
本来作为敌人，两人见面的场景其实更应该是一言不合直接开打，但年轻男子却很仔细的解释道，“我想其中的缘由，多半是因为你今夜做的事情有关。至于我为什么会答应那位大人，则是因为他答应我，会在事成后将一部绝对能够在太皓山排的上前五的剑典，送到山上去。”/p>
听到余星河给出的理由后，楚泽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随后道：“如果换做是我，为了宗门，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这个要求。一部能在千百年后都可以挥作用的剑典，换一次出手，自然是公平交易。”/p>
楚泽伸出大拇指，心悦诚服道：“太皓山能够在无数宗派中突破重围，走到今天，获得现在的地位。宗派中弟子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这一点，我很佩服，也心向往之。”/p>
余星河缓缓握住手中长剑的剑柄，将长剑寸寸拔出，遗憾道：“我有些后悔做你的敌人了，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p>
楚泽干脆利落的抽出云梦，将剑鞘掷入一旁的雪地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况且我也不觉得，我们两人之间能够做成真朋友。”/p>
余星河手中的长剑也被彻底拔出剑鞘，出鞘后的长剑只是散着一缕内敛寒光，看不出沾染过半点鲜血的模样，似乎是一柄刚出鞘的新剑。/p>
余星河也不气恼，叹气一口，“你能对我有话直说，我已经很满意了，至于做不做的成朋友，其实你我两个心中都有数。”/p>
楚泽看了一眼余星河手中握住的长剑，随后做了一个极为出人意料的动作。/p>
少年把手中长剑一抛，一把重新丢回了剑鞘之中。/p>
“既然心中有数，又是敌非友，就不要再废话了。”少年冲着双手哈了一口暖气，抖去身上的白雪，“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今夜到底得了一些什么，那就不妨来试一试好了。”/p>
余星河表情凝重，“请赐教！”/p>
一剑已经划破寒夜而至。/p>
离着数丈距离，少年就感受到了剑上灼热的气息，并非天然热气，而是佛教的正气所致。/p>
楚泽没有选择硬抗一剑，脚下一点，犹如在冰层之上滑动，猛然退出去一丈多远，随后少年右脚落地，猛然一踩，踩出一个深深雪坑，随后借力前冲。/p>
不料手握长剑的余星河却松开握剑的右手，任由纳有密宗九字真言中三字之多的长剑坠入雪地，手中不曾结印捏诀，而是做剑指状点向楚泽。/p>
等到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长不过半尺的飞剑已经临近了自己脆弱的咽喉。/p>
来不及躲避的楚泽只能伸出左手，用手背挡在自己的咽喉之前。/p>
犹如黄蜂一般的短小飞剑毫不留情的刺入少年的左掌手背，然后斜着从少年虎口下的位置飞出。/p>
只不过刚刚交手，少年就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闷亏。/p>
那柄长半尺，宽两指的飞剑在这样的夜里几乎无法寻找辨认。大雪加上夜色，提防这样一柄飞剑，肯定比提防一只想要蜇人的黄蜂更困难。/p>
楚泽喘着粗气，看向受伤的左手。/p>
殷红的鲜血很快顺着少年的左手滴落在雪地之上，扩散成朵朵大红牡丹。/p>
余星河没有急着再动手，而是随手捡起自己丢下的长剑，缓缓道：“你可以先包扎伤口。”/p>
随后年轻男子平静道：“许多人看我这幅模样，就以为我的剑走的也是这般正人君子的路数，结果很容易就在这上面吃力暗亏，甚至丢掉性命。从练剑开始，这柄‘惊蛰’就一直陪着我。我不像那些天赋不错的师弟，有两个，甚至三个养剑室，我的体内始终只养着这柄‘惊蛰’。”/p>
楚泽从衣服上轻松扯下一截布条，将左手的伤口随意包扎后，表情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p>
余星河看向楚泽先前抛在一边的长剑，然后把视线转向少年，“我知道，你是怕手中的剑承受不住我这柄新剑出鞘后的第一击，所以弃之不用。但这样一来你的胜算也凭空少了好几成，反倒成了亏本买卖。或者，你也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念头，想要等握手持新剑的这股气势过去之后，再来全力以赴。”/p>
年轻男子摇着头，无比诚心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等不到那个时候。”/p>
没等余星河语罢，斜地里再度闪过一丝寒光，穿过大雪，直取少年的太阳穴。/p>
但这一次，飞剑却一无所获。/p>
不见少年上半身有任何动作，只是脚步变换，却连带着将身体向侧面一转，恰好使得飞剑擦过少年的侧脸，削去几缕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p>
余星河轻咦了一声，还未回神，楚泽就已经率先出招，踏着大步，猛然冲向余星河所在的位置。/p>
有一件事，纵然是站在庙里的魏无咎，也不曾知道。/p>
那就是真正放开手脚的楚泽，动作度，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p>
少年的灵活在青瓦巷那边招惹胡南简时，就已经足够让人见识过了。可真要将那时候的楚泽视作已经全力以赴的楚泽，那绝对是低估了这位少年。/p>
瘦弱少年的身体之中猛然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口吸入，穿经脉，过窍穴，一路畅通无阻，分明更像是武夫的吐纳方式。/p>
一口气功夫，调集全身力气的少年已经跨过数丈距离，直扑余星河。/p>
楚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余星河表情的一连串细微变换，先是惊讶，随后是慌乱，不到以一息间又恢复成镇定。随后握住长剑的右手猛然抬起，扫出一片金光。/p>
若是被带有密宗真言的长剑扫中，少不得要受到佛光灼体之苦。/p>
谁曾想，刚刚落地的少年迅扑倒，整个人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了地上，仅仅用两只手肘轻轻一撑，使得余星河手中的长剑只是划开了楚泽背后的大片衣衫。/p>
少年此刻已经顾不得背上传来的隐隐灼痛，两只手肘骤然力。整个人瞬间挺起，硬生生杀入余星河的臂弯之间。/p>
楚泽表情冷漠，冷声道：“我原以为你是君子，结果你连伪君子都算不上!”/p>
下一刻，少年蓄力的右手握拳挥出。/p>
余星河脸色扭曲，右臂腋下犹如被重锤击中一般，整只手完全失力，原本手中握住的长剑，也再度坠地。/p>
少年右脚向后一勾，恰好踢在长剑之上。/p>
最后，紧紧护住右臂的余星河死死盯住面前的少年，握住长剑的少年表情一片冷漠。/p>
少年随后一挑眉毛，语调不变，只说了两个字。/p>
“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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