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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平地起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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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只听说过三月的春雷阵阵,可今天在白马村上空炸响的惊雷,却是一阵接一阵,压根也没停过。

    八月飞雪,连天惊雷。这一切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

    别说村里的普通人,就是那些高门大户中,还有很多的人不明就里。

    一时间,烧香的,拜佛的,念经的,各家各户都都在祈祷不要有什么灾祸降临在自己头上。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也先让那些个高的去顶着。

    知道真相的人,却不比那些蒙在鼓里的村民轻松。

    当第一道黑雷从天而降的时候,赵柳阳的脸色也变得和黑雷一般,黑的吓人。

    玄道当中,有符篆之术,有驱鬼之术,有搬运之术,但百年以来,最为厉害的,还是那浩荡雷法。

    而今玄道之中,只要敢于自称名门正宗的,手头上都或多或少掌握着一门雷法。

    雷法当中,以五雷正法居首位,其他的雷法,说白了都是没办法真正掌握五雷正法的道士钻研出来的简易版本。威力变弱了不说,有的甚至是以损耗自身作为代价,才能使用这样的雷法。

    五雷正法乃是数种雷法的总称,而这些雷法当中,又被分成了阳五雷和阴五雷两种。

    楚泽三人所看到的黑雷,正是阴五雷当中的一种。

    赵柳阳猛然从树梢上跃起,一落数丈远,一种罕见的焦急情绪从这位年轻道人蔓延出来。

    他一边移动还不忘一边开口解释道:“祝文山前辈出身于风波亭,擅长解梦,驱梦的手段。刚才我们看到的黑雷,只可能出自于那个中年道士之手。比起阳五雷,阴五雷向来都是用做对付魑魅魍魉,精魄鬼怪的。因为这种雷法,最主要用来伤人神魂精气,若是真的被这种雷法一击得手,魂魄不稳者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魏无咎沉声道:“那也就是说老祝现在处境不妙?!”

    赵柳阳疑惑道:“按理来说,我们现在身处千秋大阵当中,祝前辈又算是大阵的主人之一。就算那个道士拿走了镇压大阵的四件信物,祝前辈也不会没有还手的力量,为何只见黑雷落下,不见祝前辈的反击?”

    虽然道家正宗一直说旁门左道如何不入流,如何不中用。可当年风波亭尚在的时候,旁门左道可是号称能够和道家正宗分庭抗礼。甚至有种说法是,“天下正宗不过三支,而我旁门另辟八千”。

    以祝文山的境界修为,断然不会落到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地步。

    赵柳阳越是想,越是想不通,越是想不通,心里越是不安。

    而在一旁默默听赵柳阳介绍完黑雷的楚泽,脸上虽然看不出太多表情的变化,心中却早已思绪万千。

    因为知道中年道士可能拥有的底牌,还有他可能的身份后,楚泽能够猜到的东西比起赵柳阳和魏无咎来说,还是略微多上一些。

    少年此时并未从眼前的所见入手,反倒想起一连串事情的起源。

    楚泽相信,胡南简的出现,以及他对王质的所作所为,应当不是中年道士在背后推动的。但这件事,却不能说和中年道士毫无关系。

    一想到自己在村南边的巷子里救下的那个年轻人,以及之后那个叫做易向阳的年轻人出现在宋老家的院子当中,彻底引发村民和他们这些外来修行者间的冲突。

    这个点,应当才是中年道士来到白马村后,所落下的第一个子。

    不是从现在掌握的情况进行反推,楚泽未必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以一个落在无关紧要处的暗子着手,一环扣一环,最终引发整个村子鸡犬不宁。楚泽觉得这位效忠于大齐皇帝陛下的卫大人,一定经常和皇帝下棋。

    从胡南简到王质,再到王质他爹,引得楚泽与胡南简一战,同时勾出展颜和祝文山,再者用余星河试探,驱使叶正臣杀人。

    这里面的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毫不相关,可撇开其他的东西,单单拎出这根线之后,楚泽很快就看到了两个点。

    第一点,是一切事情的起因,也就是王质家门口的那块旧桃符。

    楚泽相信,以中年道士的心思手段,绝对会做到面面俱到,不可能随便选一户人家就仓促开始自己的计划。

    很有可能,在王质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楚泽也不知道的。

    还有一点,就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楚泽。

    少年知道自己当然不会是中年道士手中的提线木偶,对于中年道士来说,楚泽的出头,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毕竟,没有人会傻到以不到五境的实力,去挑战一个早已经成就天人的登楼武夫。

    中年道士的最终目的,很有可能是用这样一个实力不俗的武夫,来引出祝文山的出手。村子当中的修行者不少,但能够应付一位登楼境天人的修行者屈指可数,还都是和胡南简一样的外乡人。也就是说,最后有能力出手解决胡南简这个麻烦的,只可能是祝文山。

    如果能够提前去掉祝文山,或者让他在最后时刻不能为展颜出力,中年道士的压力绝对会小上很多。

    中年道士,或者说大齐,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风波亭,就连千秋大阵说不定也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想到这里,楚泽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不禁脱口而出道:“他们要的不是风波亭和大阵,而是整个村子。”

    魏无咎被楚泽吓了一跳,大声道:“你小子干嘛呢?什么大阵,什么村子,你又想到什么了?”

    楚泽冷声道:“不要多问了,我们赶紧赶到祝前辈那里。大齐这一次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盯上装酒的葫芦了。”

    魏无咎停留楚泽的解释后更是不解,而一直在前方带路的赵柳阳却好像被人用灵犀一指在额头上轻轻一点,心中忽然开朗,得出了一个最不可能是答案,却又偏偏是答案的答案。

    就在三个人已经能够看到眼前林海的尽头时。

    空中接连闪过两道黑光。

    平地又炸响了第三,第四道惊雷。

    紧接着,在楚泽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漫天黑雷如倾泻而下,宛如一座森然雷狱。

    ……

    中年道士负手而立,看起来仙风道骨,可在黑色的雷光映照下,他的脸上总是有一种让人难以言明的阴森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风波亭山门前原先一共有两根树干做成的柱子,其中一根在风波亭被人踏破山门后,就不知所踪,只剩下如今孤零零的一根。

    没曾想,就在中年道士扶住看起来腐朽不堪的树干后,硕果仅存的这根“门柱”,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从顶端开始,一寸一寸化成飞灰。

    等到漫天黑雷降下的时候,烂木彻底变成了齑粉,随着山林间吹过的微风,消失在了祝文山的眼前。

    看着在雷海当中苦苦支撑的祝文山,中年道士面色极为和善和善,微笑道:“我这次来,一不打算讲道理,二也不想给你们留机会。要知道,老陛下就是因为你们风波亭的事情,染上心病,死前都一直念念叨叨你们风波亭和这座村子的事情。你知道,为人臣子,自然要替上分忧。既然陛下觉得你们风波亭眼不见为净,那有关于风波亭的一切,最好都要一点一点铲除干净。

    “至于在千秋大阵当中苟延残喘十几年的赵家,如今只剩下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头,还有一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可以说是真的是要气数将尽。你们放心,只要陛下吩咐过的,没有人能够离开,哪怕化成灰也不行!”

    说道最后,中年道士语气变厉,话锋一转,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眼,口中不停,依旧念念有词。

    只是这一次他说的极快,却又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在他闭眼前,眼中隐隐有两道红芒闪过。

    深陷雷狱当中的祝文山只感觉到脊背发寒,就好像被深山古刹破庙当中修行千年的鬼物在七月十五的夜晚盯上一样。

    人都说“七月十五夜,酆都鬼门开”,祝文山只感觉自己此时已经切切实实站在了鬼门关前。

    中年汉子时隔十余年后,再度听到自己的心跳犹如擂鼓。

    再也顾不得什么留下后手,或是以敌示弱。

    现在正是最后的生死关头,不管中年道人还有什么底牌,祝文山都知道自己不能在留半分余力,否则眼下这关都未必能闯过去。

    中年汉子迅速咬破自己的舌尖,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用大拇指重重一抹,在空中写了一个笔直的“一”字。

    一字写就,化为一柄杀气腾腾的血红色飞剑,穿越重重黑雷,飞掠直取中年道士胸口。

    写完“一”字后,祝文山犹觉得不足,伸出左手,张开手掌,就好似张开一柄大伞般挡住天空中落下的滚滚的雷霆,随后又分别咬破五个手指,在空中一连划了数笔,三道化作红光沿着黑雷逆流而上,两道追随之前的血红飞剑,刺向中年道士。

    就在此时,中年道士口中恰好念出“生灭”二字,随即猛地睁开双眼。

    惊雷后是大雨。

    红雨如血,滴滴似剑。

    刚刚跃下树冠的楚泽,看到这一幕,猛然低吼道:“前辈!”

    祝文山转过头,露出一抹惨笑。

    万剑穿心而过。

    中年汉子缓缓倒地。

    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