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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成恶人看着那张四色光芒编织的网,面若冰霜,网下那些被压制的疯狂跳动的熊熊火焰,就好像自己一样,可无论再怎么挣扎,也逃不掉,挣不脱。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行走江湖时的信念,永不言败,原来现在的自己真的如自己父亲当年所讲的那般不屑:“呵,再坚定的信念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一文不值。”可成恶人也不需要他人怜悯,就好像当初的自己在听到父亲打击自己后,便不再接受父亲一丁点的照拂。
离家出走,独闯江湖,尔来四十有一年矣。
“原来,老子记得竟然这般清楚,那么是否……父亲大人也……不,不可能,四个儿子中他明明最看不起的就是自己啊,但是父亲大人对自己这般严格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好么?难道对其他三个兄弟的放任才是父爱吗?”几十年的江湖历练,成恶人也懂了很多,早已不是那个十几岁带点叛逆,于万事万物带点不屑的狂背少年了啊,哪怕成恶人在湖底近二十年,也从未想起过这些,只是被仇恨,被所谓的尊严蒙蔽了双眼,蒙蔽了内心罢了,此刻的他才终于正视一些从不敢轻易回忆的事情。
忽然之间,成恶人的眼前仿佛出现父亲的那高大的身影,也忽然想起了父亲曾经的一句逆耳之言,“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以前的自己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面子丢了,还要命干什么?”。
父亲没有反驳,似乎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苦笑不已。
真到了这一刻,成恶人才恍然大悟。
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原来,什么都要自己亲身经历才能相信,可相信之后呢?晚了些,太晚了些。
四个老人不愧为徽州城的守护者,仅仅在成恶人片刻思忖的时间,便合力将火山口喷出的浓烟以及岩浆全部笼罩,不用多久,喷发的火山便要被“镇压”下去。
而张大老板,莫大夫,孔先生几人才堪堪来到山脚。
莫大夫与孔先生同时落在山脚下的空旷处,驻足不前。
张大老板心急如焚,道:“咱们为什么不走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竟丝毫不担心火山喷发所带来的恐怖后果。
莫问叹息道:“整个炎窟被大修设了禁止,咱们上不去了。”
张大老板心如火烧,不信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江湖术士,还当他又要提些条件,索性看向孔先生,却没想到孔先生亦是摇摇头,无奈的坐在一块石头上,遥望远方星空,一会儿眉眼带笑,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叹息不止,不知是有了作诗的灵感,还是灵感犹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所以才忍不住责怪自己抓不住美妙的瞬间。
张大老板眼看这两人自顾自的休息,索性背起夏樊便要往山上走去。
莫大夫本要阻拦,孔先生冲着莫大夫摇摇头,示意由他去吧。
张大老板本就是一介凡人,只不过得过几位大修的好处,身体也就比常人好那么一点罢了,果然,才往山顶的方向攀登不过三步,在触摸到一处涟漪后,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大,只背着夏樊跨出一步,便“咣当”一声便趴在地上,想要站起来,更是难如登天,肥胖的身躯之上似乎还有数个自己一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更别说夏樊此刻还昏迷在他的背后,真正应了那句俗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与此同时,山顶处的一位老者吩咐一旁的闻钰道:“闻钰,速去看看北面的山脚,有人越过了禁制。”
闻钰闻言,点头后立刻飞身前往。
“孔先生,莫大夫,救……救……”不过片刻,张大老板竟已是满脸赤红,呼吸急促起来,求救的声音愈发微弱。
闻钰悬停在空中,用力的往下一瞧,才发现竟是一个凡人和一个重伤不治的少年,他立刻回到方才唤他名字的儒雅老者身边,恭敬道:“老祖,只不过是两个凡人误闯进了禁制罢了,需要我去搭救吗?”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便与其他几位老人继续专心的封印火山。
闻钰叹了一声,立刻飞身前往山脚,而他的身影动作已然被老人察觉,亦是叹了口气。
另一位老人幸灾乐祸道:“这孩子终究是心肠太好了些啊。”
“多嘴!”
眨眼功夫,闻钰已来到张大老板身旁,看着脚下的两人,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两人额头,便飞身离去。
下一刻,张大老板悠悠醒来,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这一次他回过头,见莫大夫与孔先生并未前来,索性继续背着夏樊朝着山顶艰难走去。
过得许久,孔先生在禅定中醒转,可并未见到张大老板的身影,顿时皱起眉,不由的担忧道:“走吧,去瞧瞧他。”
莫大夫亦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禁止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同样是不敢硬闯,更别说一个背着人的凡人了。
莫大夫顿时起身朝着适才张大老板前进的路线赶去,一边大喊不妙,一边拍打着身后的灰尘,急道:“快,他可不能死。”
可两人来到那出涟漪前,透过涟漪,哪还有张大老板的身影?
孔先生一跺脚道:“坏了,该不会是粉身碎骨了吧。”
莫大夫同样有此担忧,“得,那真就白跑一趟了。”
“咱们如何是好?”
莫大夫怒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就说跟着跟着,你偏不让!现在闹成这幅局面,咱们回到徽州城,岂不是要落个杀人凶手的名头?”
孔先生略微思忖,只怕此刻回到徽州城,可能真的会如同莫问所说,不是杀人凶手,偏要被冠上杀人凶手的名头了。
“怎么办?”
莫问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
孔先生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出画本子,斜眼道:“咱们离开徽州吧。”
莫问愣了愣,“怎么?仇不报了?”
孔先生微笑道:“我觉得仇既然要报,那么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也不晚。”
莫问怔了一阵,点了点头。
下一刻,两人拔地而起,化作流光,朝着成洲的方向疾速而去。
………
“这炎窟,真是好棘手啊。”老人讶异道。
儒雅老者左侧的长白胡子老者斜眼啧啧道:“老闻啊,你这就有点那个了,比现在还大的局面,咱们徽州城遇到过多少次了,也不见你这样感慨啊,怎么?是老了还是不中用了,还是老了又不中用了?”
被唤作老闻的儒雅老者立刻冷笑道:“十个,十次,一晚上,不成问题,老东西,你行吗?”
此话一出,老人右侧的布袍老者立刻拆台道:“然后扶墙而出?”
儒雅老者对面的青衫老者更是接着道:“只怕是落荒而逃还差不多。”
儒雅老者不服气的道:“好啊,老周,连你也敢小瞧我?赶明儿去怡春院比比?”
老周正要甩开膀子好好的跟老闻打打嘴炮,刚要开口。
老闻突然察觉到闻钰已然归来,顿时表情严肃道:“几位认真些,再有一个时辰,炎窟便能再封印百年。”
话毕,闻钰已至老者身后,拱手道:“几位老祖不辞辛苦,替晚辈解决此事,日后几位老祖若有吩咐,闻钰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老周适才话到嘴边却要硬生生憋了回去,极为不爽,立刻插话道:“老夫倒有一件小事请你帮忙啊。”
闻钰欣然道:“周老祖尽管吩咐。”
老周悠悠然道:“后天一早,你独自一人可在城中的怡春楼的后门等着便是,到时候只需你扶一个老家伙回周主山即可。”
闻钰有些诧异,不禁脱口而出:“啊?”他虽然他不曾去过,也不曾想去,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怡春楼是个什么地方。
“敢问周老祖,是周主山上哪位前辈需要在下帮忙扶着?莫不成那位前辈是受了些伤,所以在怡春楼静养?”
“咳咳。”儒雅老者有些奇怪。
老周丝毫不理会这不怎么隐晦的示意信号,哈哈笑道:“那位啊,今日倒不曾受伤,但明天晚上就不一定了。”
闻钰愣了愣,也不再询问,只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儒雅老者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道:“闻钰,后天你带苍穹那孩子上山一趟,山主有事交代。”
闻钰应了一声,指着被压制的成恶人又问道:“几位老祖,他该怎么处置?”
青衫老者率先开口,“这等腌臜之人留着作甚,索性丢进炎窟,一了百了。”
闻钰抿起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老周摇了摇头,又冲着闻钰笑盈盈的说道:“老夫记得你之前说火山是被这小子冲破的封印,既然他想害咱们徽州城,那么这个罪他就该自己受着,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想不被人知道是绝无可能的,而且,咱们总要给那些当着那些凡人的面,给他们一个交代才好啊。”
此言一出,其他几位老人亦是笑笑,心照不宣。
闻钰怔了一阵,深呼吸一口气,听不出是悲是喜,点头恭敬道:“周老祖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