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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徐家宴会的这日,秋遇安仍然未归。
秋曦瞳换了一身新做的月白色衣裳准备去徐府赴宴,衣裳外头再轻轻盖上了一层浅蓝色的轻纱,看起来像个精灵一般轻盈。
芍药忍不住砸了咂嘴,“咱们殿下这回必定艳压群芳,让那个劳什子徐姑娘好好开开眼,这才是闺秀该有的样子。”
杜鹃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在自个儿宫里嘴快就算了,在外头可得注意着,免得别人还以为你这说三道四的本事是跟殿下学的呢。”
芍药听了,吐了吐舌头道:“你教训的是,我这人就是拳脚功夫还行,嘴快的毛病必须得改。”
秋曦瞳听着她们俩在后头打嘴仗,并不出声,只一个劲地端详着自己铜镜中的脸。
她只稍微点了一点口脂,便将气色衬得极好,又黑又长的睫毛将眸子半掩着,显得清纯中又多了一丝妩媚。
“杜鹃,咱们是不是该走了?”秋曦瞳瞧着差不多了的时候便插嘴问道。
杜鹃马上拍了拍脑门道:“瞧我,光顾着跟芍药抬杠,差点误了时辰。”
这次赏花宴秋曦瞳只带了杜鹃,她对各家女眷的关系都比较熟络,可以随时给秋曦瞳提点这是哪家的女眷,还有各路女眷之间的关系。
“我等你们回来哦。”芍药行了个礼,委屈巴巴地道。
秋曦瞳笑着扶起她,柔声道:“行啦,我回来给你讲讲有什么有趣的事儿没,你便好好学学女红,压一压性子,你那绣工这么差,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殿下就别笑话人家了。”说到嫁人,芍药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儿。
看着这羞涩的古代女子,秋曦瞳心里只觉得她太可爱了,真想再逗逗。
然而时间已经不早了,只得道:“好啦,这可是我第一次出席宴会,可不能迟到了,咱们赶紧的吧。”
杜鹃忙碎步走上前来扶起了秋曦瞳的手。
到了徐府门前,对方一见是公主的车架,马上开了大门让马车直接驶进二门再下车。
秋曦瞳刚把马车帘子掀起来,便见到徐然领着一众闺秀福身行礼,再齐声道:“见过三公主殿下。”
倒是好大的阵仗!
“免礼吧。”秋曦瞳随意地挥了挥手。
她正准备往后头走的时候,徐然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故作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一瞬间,秋曦瞳只觉得一阵恶寒从脚底窜了上来。
她不解地看着徐然,她们俩别说关系好了,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必然是结下了梁子。
如今徐然在这故作什么姐妹情深,让秋曦瞳只觉得反胃得紧。
“上次是小女冲动了,小女有眼无珠,不知是三公主殿下大驾光临,这才鲁莽冲撞了殿下,殿下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跟小女计较。”徐然的双眼看起来无辜而真诚,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一样。
秋曦瞳没即刻回应,她扫了眼后头的闺秀们,赫然发现易梦芊也在列。
她正站在人群中垂着眼睛,要不是自己曾经见过她,她铁定会忽略这个相貌平平,装扮也平平的姑娘。
见秋曦瞳不接她的茬,徐然也不气馁,只继续笑道:“咱们去那头湖边的小筑坐会儿吧,别都杵在这儿了,那边开了好多杏花,湖对面的男客大概在比试剑法呢,咱们还能去看个乐呵。”
“行吧。”秋曦瞳这才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这一路看过去,徐家的院子还是挺美的,到处都是盛开的花,颜色也搭配得相得益彰,微风拂过的时候还能闻到阵阵香味。
若不是旁边的这个女人有些烦人,秋曦瞳铁定是要放飞自我,好好玩耍一通的。
到达小筑后,远远可以眺望到那边的一群清俊少年,遥遥地还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这种赏花宴其实就是世家贵族的相亲宴罢了,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
有几个心思外露的闺秀不仅眼神老往那边瞟,脸上也红扑扑的,就连手里的帕子也都攥紧了,想来是看到了对岸的心上人吧。
仔细瞧一瞧,男客那边是以三位男子为中心而展开的。
杜鹃见秋曦瞳多看了几眼,便轻声在她耳边道:“那便是京城四公子的其中三位了,御史大夫的嫡长子苏彻,礼部尚书的嫡长孙董默,还有方家大少爷方少锋。最后一位是方将军副将的嫡长子,这会儿跟着在战场上没回来。”
秋曦瞳点了点头,她看了几眼后便没了兴趣,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付闺秀这边如宣纸一般脆弱的各路姐妹情谊。
其他的闺秀们对着三公主,自然是好一番阿谀奉承。
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早已出嫁,其实二公主在未出阁的时候,由于生母位分不高,即便有公主之尊也是很少出门的。
如今轮到三公主开始在宴会上崭露头角了,这还是名义上唯一的嫡出公主,想巴结关系的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殿下,这位紫色衣裳的是刑部周尚书的嫡女周丝语,水红色半臂是户部张尚书家的嫡女张若兰,在她隔壁说着话的两个姑娘,一个是礼部董尚书的嫡孙女儿董艺,另一个是礼部魏侍郎的嫡女魏梓欣,那个没什么表情只看着杏花的是伍院判的嫡孙女儿伍灵韵……”杜鹃在秋曦瞳耳边叨叨了好一阵子,才把这些闺秀的来头说清楚。
秋曦瞳哪能一下子记住这么多人,只略略听了个大概。
基本上能到场的都是家中的嫡女,也是有受宠的庶女来了的,不过都自成一派,站得也比较远,不太往嫡女的圈子里凑。
见杜鹃说了这么多话,秋曦瞳顺手就把自己的茶递了过去。
杜鹃福身接过后喝了一口,秋曦瞳很自然地把杯子拿回来后随手放在了桌上。
许多闺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还有些用帕子捂住了嘴,心道这三公主也太不拘小节了,居然把自己的杯子给下人用。
徐然作为东道主,见气氛有些微妙,便介绍起了这院子里的花和养殖法子。
在其他人的附和下,气氛又逐渐热闹了起来。
不管秋曦瞳说什么,许多闺秀都会一个劲儿地附和,一个劲儿地夸张地笑,没过多久她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心里腻歪得紧。
于是,她便道自己要去如厕,把杜鹃一个人扔在了那里应付大家。
她当然没有要去如厕,而是在去茅厕的路上转了个弯,走到了背后无人的树林中。
明明还是春天,却觉得这树林一片萧索。
然而秋曦瞳却很喜欢这安静的感觉,走了几圈后她就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比划起了芍药教她的招式。
“这不是传说中体弱多病的三公主吗,怎么还这么精神地在这里比划呢?”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秋曦瞳停下手上的动作,四下张望着,她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外头的小径上时不时也会有下人经过,而且这人既然认出了她的身份,想来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一个青衣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单看这个脸,秋曦瞳还以为这是方少锋呢,不过方少锋的脸上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的,所以,这必然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方少贤了。
“方二公子有礼了。”秋曦瞳随意地行了个平礼。
方少贤压根儿就没行礼,只是笑笑道:“果然跟大哥说的一样啊,倒是个活泼开朗的主儿,跟那些拘着性子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秋曦瞳挑了挑眉毛,毫不客气地道:“哦?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对我的夸奖呐?”
方少贤没回答她,只捂着嘴轻笑了几声,“大哥回来后对你评价甚高呐,他课很少如此夸奖一个女子,我便一直想着哪日能亲眼见见,这不嘛,竟然连在这树林都可以碰上,看来咱们还挺有缘的,你怎么不跟那些闺秀在那里谈天了?”
“无聊死了,我都闷坏了,还不如来练练身手。”秋曦瞳挥了挥手里的树枝,发出“飕飕”的声音。
她对方少贤的印象不错,跟他哥一本正经的性格迥然不同,视规矩如无物,不喜这种浮夸客套的社交场合,倒是跟她颇为相似。
“我也觉得闷得很,男子跟女子在逢场作戏这方面倒是无甚分别。”方少贤笑道,俯身从地上也捡了一根树枝。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习武的事,还稍微比试了一下。
方少贤给秋曦瞳提了不少建议,指导了好多动作,就这短短的一刻秋曦瞳就觉得自己的功夫进步了不少。
“你这胳膊,根本就没抬起来啊,肩膀下沉,是抬胳膊不是抬肩膀。”方少贤拿着树枝毫不客气地敲了敲秋曦瞳的肩。
有了他的指导,身子果然轻快了许多,很多动作做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了。
只是方少贤却很不客气地揶揄了起来道:“你都跟你的丫鬟学了些什么啊,我都看不下去了。”说着,故作无语地样子晃了几下脑袋。
秋曦瞳有些气恼地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个大老粗啊。”
方少贤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得更厉害了些。
“哎,我看不如你做我师父得了。”秋曦瞳转了转眼珠子,自以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没想到下一刻方少贤却撇了下嘴道:“不要,我可不收这么笨的徒弟。”
“你!”秋曦瞳挥起树枝就要往他身上打去。
方少贤一边笑一边格开她的树枝,嘴里还道:“对对对,你看你现在不就比刚才灵巧多了,哎注意脚下,小心我攻你左路——”
说来也神奇,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却全然没有身份差异和男女有别的忸怩,仿佛像是认识了许久的知交好友一般,与他相处可比跟宴会上各路女眷逢场作戏舒服多了。
秋曦瞳待沁出了一层薄汗后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离开得太久了。
要是让徐家的人出来找自己,发现自己正跟男子单独在这密林中,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想到这一层后,她匆忙扔掉了手上的树枝,跟方少贤道了个别后急急地离去了。
方少贤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颇有些依依不舍,嘴里呢喃道:“这便是传闻中的…瞳儿啊……”
有现代花样滑冰的底子在,这些招式她学得很快。
再加上方少贤颇有建设性的意见,让她获益良多,心里准备着回宫后再跟芍药切磋切磋,芍药一定会大吃一惊。
等到她一路回到小筑,耳边就传来了徐然夸张的笑声。
只听她道:“三公主殿下怎得去了恁久,我都要差人去寻了,莫不是在我府内到处闲逛,把咱们一众姐姐妹妹都晾在这里吧。”
乍一听好像是在调侃,实则在说这三公主好生不守规矩,在别人家里随意地走来走去。
再一说便是架子好大,把所有的闺秀都不放在眼里。
秋曦瞳虽然是穿越而来的,但这几个月也不是什么都没学会,当即便回道:“左不过是早晨受了些凉,身子不大爽利,这小筑四下镂空,春天的风吹得还是有些头疼的。”
这便是说都是徐然这个东道主冻着她了,反正她身体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杜鹃也极有眼色地上前帮腔道:“是呀,咱们三公主殿下从小便身体虚弱,这会儿虽然都四月了,但有时晚上睡觉还要抱个汤婆子呢。”
被抢白了一阵后,徐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几个平日跟徐然素来不对付的闺秀拿帕子轻轻捂着嘴准备看徐然的笑话。
徐然只得轻咳一声,大声地道:“三公主殿下说得极是,咱们不如进屋去吃些点心,喝点茶吧,晚点还请了戏班子来表演呢。”
说着,她率先起身,越过了身旁的几个闺秀。
来到易梦芊身边时,不知怎的,她腰上的香囊突然掉了下来,只见她笑眯眯地道:“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易姐姐,你现在还坐着,麻烦你帮我捡一捡。”
刚才在秋曦瞳身上吃过的亏,一定要在易梦芊身上讨回来!徐然是这么想的。
易梦芊讷讷地点了点头,弯腰去给她捡香囊。
徐然假意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悄悄地踩住了易梦芊的裙摆。
易梦芊恍然未觉,捡起香囊后站起来的时候,只听“撕拉——”一声,她的裙子马上开了个好大的口子!里面衬裙的颜色都露了出来。
马上人群中就传来了低低嗤笑的声音,易梦芊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手里捧着香囊,放下去也不是,扔掉也不是,徐然不伸手接,她便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件嫩黄色的外套突然搭在了易梦芊肩上,原来是礼部侍郎的嫡女魏梓欣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易梦芊披上了。
她还低声安慰道:“这里没有男客,不必惊慌。”
伍院判的嫡孙女伍灵韵也道:“这嫩黄色的外套,和你今日穿的倒还挺搭的,你披着很好看。”
徐然见状,撇了撇嘴,接过香囊,福了福身道:“真是对不住啊易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姐姐我一般见识。”
说得好像易梦芊只要介意就是那起子小肚鸡肠的人似的。
易梦芊只垂下眼睛道:“是姐姐起身的时候没看清,哪能赖妹妹呢,也请各位不要因为小女的鲁莽,而坏了今日赏花的心情。”
说着,她又行了下礼,表达了对所有闺秀的歉意。
秋曦瞳瞧着她这么大方的样子,心下的喜欢又多了些。
徐然可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是赢了吧,然而她并没有赢得人心。
相反,她尖酸刻薄的小家子形象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各家闺秀心里,也不知以后能不能说上什么好亲事。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易梦芊披着魏梓欣的外套跟着大家一起坐到了室内。
秋曦瞳作为在场众人中身份最高贵的,自然是坐在主位上了。
一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后,便听见外头有人喊夫人们也来了。
徐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如今在外游学,小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她眼角虽然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但总的来说还是保养得很不错的。
“见过徐夫人。”秋曦瞳试图行礼道。
徐夫人哪能真的让公主给自己行礼,忙侧身避过回了半礼,笑道:“见过三公主殿下。”
秋曦瞳起身的时候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古人还真是麻烦,整天行礼来行礼去的也不嫌累,她可觉得自己累得慌!
其他的夫人们也要对秋曦瞳行礼,秋曦瞳端起灿烂的笑容道:“在场的都是我的长辈,哪能让长辈行礼呢,况且今天是在徐府,我这样反客为主倒也不大好。”
徐夫人听罢,笑眯眯地顺着她的话道:“公主殿下客气了,只是君臣之礼嘛,还是要守的。”
说着,又冲着大家道:“今儿个也不过是个随意的赏花宴,既然公主殿下都发话了,大家也都别拘着了,坐吧。”
其他人这才一一入座。
而徐夫人,自然是坐在秋曦瞳旁边的主坐上了。
她知道在首饰店内秋曦瞳跟自家女儿的冲突,此刻遂努力地跟秋曦瞳搭话,试图让她对徐家的印象好一点。
没聊多久,外面便闹哄哄的,徐夫人抿了口茶后皱着眉头问道:“出了何事?”
身旁的孙嬷嬷出去探了一会儿,回来后不甚愉悦地低声道:“回夫人,是刘姨娘,闹着要来给三公主殿下请安呢,外头的下人拦着不让,这不,吵着要进来呢。”
徐夫人冷哼一声,“真是被宠上了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老爷也不管管她,这是什么场合?在场的哪个不是尊贵的嫡小姐和诰命夫人?哪能让她胡来,这丢的可是我们徐府的脸面!”
孙嬷嬷低声道:“她口口声声说是老爷允了的,老爷这会儿估计在前院陪着客人分不开身呢,这刘姨娘居然敢说老爷允了,想来假不了,今儿个不让她进门,奴婢看她是不会罢休的了。”
“娘,有什么关系,就让她进来呗。”徐然凑了过来,挽着徐夫人的手道,“要是真丢脸了,那也是丢的父亲的脸,这样一来父亲也不会再那样宠她了。”
这个刘姨娘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父亲几次考举人都落了榜,便在街边开了个测字取名代写书信的小铺子以维持生计。
徐老爷驾车经过时看到在旁边给父亲研墨的刘姨娘时便喜欢上了。
这个刘姨娘读过一些书,又年轻貌美,最是会讨徐老爷喜欢,要不是膝下无子,铁定和徐夫人能分庭抗礼。
徐夫人正要训斥女儿,说丢了徐老爷的脸也是丢了她们俩的脸,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刘姨娘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一进来,跪下后便道:“婢妾给三公主殿下请安问好,三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叩了个头。
“这徐府是什么规矩,一个姨娘也能登堂入室,倒叫我大开眼界。”户部尚书的嫡女张若兰皱着眉头,用帕子捂着嘴,悄悄地和身边的姑娘道。
刑部尚书的嫡女周丝语也表达了她的不满,“不守规矩倒是小事,冲撞了公主可是大罪,我瞧着这徐老爷真是要被这女人给拖累了。”
在场的女眷中,有几个是御史的家眷,这要回去跟自家老爷一说,雪花般的弹劾折子就会飞到皇上跟前了。
秋曦瞳看着这女人跪在自己面前,倒也不好立刻拂了对方的面子。
一来不想要别人说自己架子大,二来也是不想让徐夫人母女太爽快,看着她们俩的脸色,就知道这刘姨娘和她们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
“起来吧。”她淡淡地道,也不吩咐别的,端看刘姨娘和徐夫人母女是什么反应了。
刘姨娘开心地站起来,朝门外吩咐道:“知道公主殿下要来,婢妾一早就起来给殿下亲手做了些糕点,还望殿下喜欢。”
说着,她的侍女便端上来了一盘桂花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秋曦瞳和她也无利益冲突,并不怕她做什么手脚。
她大剌剌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随后道:“桂花的花期是在秋天吧,这去年秋天的桂花已经有些失了味道了,还有这糕点做的时间有些久了,里头已经有些硬了,不过总的来说味道还可以,确实是花了心思的。”
她不能太抬举刘姨娘,免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但太打击刘姨娘,又会让徐家母女开心。
两边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只得折衷取一个委婉的表达方式。
刘姨娘兴奋的脸一下就蔫了下去,但还是勉强笑着道:“公主殿下教训的是,是婢妾考虑不周……”
话音未落,徐然便大声地打断她道:“冲撞殿下是其一,怠慢殿下是其二!往大了说便是藐视整个皇室,这个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刘姨娘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徐然给说懵了。
只见徐然一拍椅子喝道:“咱们徐府可不敢养藐视皇室的东西,来人,拖下去用心打五十板子!”
她和徐夫人身边的下人早就看刘姨娘不顺眼了,听言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拉了出去。
刘姨娘细皮嫩肉的哪有粗使嬷嬷力气大,只得哭喊着道:“殿下饶命啊!婢妾没有那个意思!婢妾只是仰慕殿下——”
随后,她的嘴就被堵上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秋曦瞳根本反应不及,刘姨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你这是在干嘛?她怎么怠慢我了?”秋曦瞳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门口,怒气冲冲地质问徐然道。
她起身的动作太快,一下觉得眼前有点黑,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徐然的反应倒是快得很,她直接领着一众下人跪在了秋曦瞳面前,拦住了秋曦瞳跟前的路,一副悲痛的样子道:“三公主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刘姨娘的事和徐府无关啊,还请千万不要怪罪下来,请三公主殿下原谅!”
“你——”秋曦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指着徐然,好像是她真的觉得刘姨娘怠慢了自己才要打她的板子似的。
五十板子,对于一个妙龄女子来说不死也要残废了。
而且徐然刚才下的命令,是“用心打”。
这意思就是不要只是做做样子,给我下狠力气打!
再加上行刑的人都是徐然和徐夫人的心腹,刘姨娘绝对是凶多吉少。
果然,一开始还能听见闷闷的呼喊声,很快刘姨娘就蔫了下去,只能听到板子接触皮肉的声音了。
而其他闺秀大都没什么反应,谁家还没几个讨人厌又碍眼的妾室了,各位正室夫人和嫡女这会儿还在心里暗暗叫好呢。
最生气的莫过于秋曦瞳了,徐然把锅扣到她头上,让她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
这刘姨娘平时在府里折腾的人是徐然和徐夫人,她自己私下爱怎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她,凭什么把自己拉下水!
中间吵了好多句,都被徐然给圆了过去,她这是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刘姨娘的了。
吵到后来居然还先发制人地哭了起来,仿佛秋曦瞳连带着她也一块儿欺负了去似的。
秋曦瞳死死地咬着嘴唇,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心中,平日里清丽的眸子里此刻全都是愤恨。
这让别人怎么想她?第一次出席宴会,第一次到别人府上做客,就逼死了对方的妾室?
那她可真是一个吹毛求疵,又爱惹是生非的公主啊!
这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前院。
只见徐老爷大步走了过来,沉声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徐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泪水涟涟地道:“回父亲,刘姨娘不听劝阻跑进来非要给三公主殿下请安,冲撞了殿下不说,还给殿下献上不好吃也不新鲜的点心,三公主殿下一向身体不好,这会儿在咱们府上出了状况可怎么是好?刘姨娘这根本是没把皇室放在眼里啊,为了平复三公主的不满,女儿只得下令打刘姨娘几板子,可这刘姨娘身体受不住,怕是已经……”
她没再说下去,只捂着嘴小声啜泣着。
秋曦瞳此刻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回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她冲撞了我?我又何时不满了?我不过提了两句点心的事儿,指望着她下次整点好的给我罢了,倒被你说成我洗垢求瘢,四处惹是生非,你周围问问,到底是我刘姨娘不满,还是你对刘姨娘太过得你父亲的宠爱而不满?”
大概是没想到秋曦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能这么洒脱地说出“太过得你父亲的宠爱“这种话,徐然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徐老爷一下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明显是这个女儿借着三公主的手除掉了自己的宠妾,理由倒是大义凛然,冠冕堂皇,让他如鲠在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想到那婀娜多姿的刘姨娘已经不在了,徐老爷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了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让徐府没了脸面,此刻,他必须跟徐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晚上关了门再私下里教训她。
“三公主殿下见谅,小女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怕殿下对徐府有不满才擅自做的决定,人已经处理了,殿下就别再光火了。”徐老爷跪下道,这是一定要把责任推到秋曦瞳身上了。
梁惠姚这时从后头跑到前头来,抓紧秋曦瞳的手,怒目圆睁地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瞳儿只不过对桂花糕提了几个建议罢了,还说总的来说味道还可以,这也能解读成不满?我看啊,分明是你们徐家居心叵测,想要污名化我们瞳儿!”
梁惠姚这雪中送炭,让秋曦瞳忍不住酸了鼻子。
梁惠姚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意思是“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伍院判的嫡孙女伍灵韵这时也开口道:“梁姑娘说的极是,本来一个送点心的美事,怎的被如此过度解读,那以后咱们都不敢说东西不好吃了,毕竟一说不好吃,就要死人。”
听了伍灵韵的话,人群里传来几声轻笑,竟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孙董默。
只听他道:“这位姑娘所言极是,就是陛下聘请御厨,做的不好吃也不过是打发出宫罢了,要打板子,还要把人打死的,也是头一回见。”
说着,他冲伍灵韵眨了眨眼睛,伍灵韵也朝他微微颔首。
这几个人来头都不小,虽说院判官职不是很高,但却是个重中之重的职位,是以一时之间徐老爷也不好反驳什么。
“在下有幸跟二皇子结交,也曾跟三公主打过交道,三公主绝对不是那等挑剔之人,想来是一场误会吧。”开口的竟然是方少贤。
他先说是因为二皇子的关系见过秋曦瞳,让旁人不会对秋曦瞳的清誉说三道四,这才为她说话,考虑得倒是十分周详。
方少锋见弟弟都开口了,也跟着道:“是啊,上次咱们跟太子殿下一块儿去庙会时,三公主还买了不少民间的玩意儿,若是那等子吹毛求疵的人,怎么可能吃得下街边的麦芽糖,芙蓉糕呢?”
连太子都被搬了出来,方少锋又特意提到庙会,让在场的有些人便想起了秋曦瞳和徐然的过节。
果不其然,人群中马上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徐老爷只得打落牙往肚里吞,用力地压住性子道:“这都是误会,误会啊!然儿,快来给公主殿下赔罪,这会儿冲撞公主的倒是你了!”
徐老爷皮笑肉不笑,徐然固然害怕父亲,可是一想到那个让她母亲恨得咬牙切齿的贱人已经不在了,还是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膝行过去,结结实实地给秋曦瞳叩了个头。
赏花宴到这个份上必然是办不下去了,秋曦瞳表面上和徐家握手言和了,而内心里的愤恨,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