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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一看起来就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正来到了胭脂坊,为首的正是刑部尚书家的嫡子周岚,周围还有户部张尚书的庶子张冀,再后头还跟着几个别的纨绔子弟,估计是想来胭脂坊喝花酒吧,没想到正赶上了这一幕。
他们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周岚就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怜啊,可是也没办法不是。”
后头一个红衣的公子就马上接词儿道:“方法嘛,还是有的,那就是把这女子的身契买下来,还给她,从此她就是自由之身了不是。”
周岚回过头,挑眉道:“你说得倒轻巧,买了之后把她安置在哪?你们家的别院?而且你刚才也听到那老鸨说的这女子欠她的银子,有这价钱去找什么姑娘没有,都能同时包下四五个了,不值当!”
那红衣公子戏谑道:“哟,我看你周公子是不够银子吧。”
说着几个人窃窃地笑了起来,周岚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跟着一起笑。
张冀却面露不虞,周岚是他表哥,别人埋汰周岚好像把他也跟着一起埋汰了似的。
周岚见大家笑够了,便道:“我虽是刑部尚书嫡子,可是平日也没那么多银子使,哪像阿冀,得他父亲宠爱,银子多得不得了,使都使不完。”
见周岚提到了自己,张冀有些自豪地挺起了胸膛,道:“是啊,父亲平日里虽然严厉,但还是非常疼爱我的。母亲就更是了,对我比对大哥上心多了,从来不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为了我都换了好几个教书先生呢。”
这里的母亲指的是张夫人,庶子只能称自己亲娘为姨娘,张冀又是张夫人膝下养大的,本就跟张夫人更亲近,他还十分嫌弃自己的生母出身卑贱呢。
红衣公子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道:“怎么可能,你大哥可是张夫人所出,夫人能对你比对她的亲生儿子还好不成?”
“那是啊,”张冀梗着脖子道,“我从小就养在夫人膝下,可不是跟亲生的没两样。”
说着,他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周岚道:“表哥,你说句话啊。”
周岚扫了他一眼,浅笑道:“确实如你所说。”
“嘿,那你还不赶紧把这姑娘救下来,你瞧她哭得多可怜啊。”红衣公子指了指前头道。
周岚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帮张冀解围,“阿冀怎么会为了个青楼女子如此下血本,你别撺掇他啊。”
红衣公子翻了翻眼睛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咋就向着他了呢,毕竟是一家人啊哎。”
说着,他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银票,一边点一边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没同情心,又拿不出银子,那便只有小弟上了,我看这姑娘相貌不错,身子也婀娜,字里行间来看应该也没接过几个客,到时你们可别羡慕我……”
“谁说我拿不出银子了?”张冀佯怒道,他混在一堆嫡子中,最怕被人看不起,急急地辩解了起来。
周岚劝道:“你在这置什么气,这女子是十分可怜没错,可是你即使不救他,也不会被人说没同情心,是个穷酸货,是个不入流的庶子,这里这么多人呢,你看谁出手了吗?”
这话听起来像在劝张冀不要有动作,可是落在张冀耳朵里却是在说自己如果不救这个姑娘就是个穷酸货,不配跟他们这些高贵的嫡子为伍,一直自诩跟嫡子没两样的张冀顿时心里就不太痛快。
那红衣公子眉开眼笑地附和道:“是啊,你就听你表哥的吧,这女子毕竟出身青楼,领回你们尚书府怎么交待啊,张夫人会同意不,我呢,就不一样了,父亲早就给我置了几处产业了,还有……”
张冀打断了他道:“我还偏就要把她买下来了,哪能便宜了你啊!”
在这群人里就属他跟周岚出身最高,都是尚书府的公子,哪能输给出身还不如他的人。
张夫人嘛,肯定是不会说什么的,刚好他们不是不信张夫人更疼爱自己吗,自己还偏就要证明给他们看看谁才是张府最受宠的儿子!
他推开红衣公子的手,红衣公子嚷道:“哎哎,你慢点儿,我的银票要掉了——”
他护着自己银票的时候张冀就推开众人,走了上前,周岚试图拉住他的袖子,但是被他甩开了。
只见他大步上前,站在那姑娘旁边,义正言辞地对郑妈妈道:“我倒是觉得这姑娘是被你欺瞒才签下这身契,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他也算是胭脂坊的常客,郑妈妈认得他,这时她端上了一张笑脸,朝他挥了挥帕子道:“哟,这不是一表人才的张二公子么,您今儿个又来玩呀?还是点南央姑娘吗?”
张冀撇嘴道:“哼,我今日是冲着这个姑娘来的。”说着瞟了一眼地下跪着的姑娘。
那姑娘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爬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张冀袍子的下摆,戚戚道:“小女求这位公子救命,小女当时急着为父母下葬,又不识字儿,这才签了这身契,小女实在是不愿再做这皮肉生意,想继续做苦力,可是妈妈她偏偏不让……”
郑妈妈陪笑道:“哎哟,瞧你说的,张二公子啊,这接待客人可比做苦力有赚头多了,又轻松。我这不也是为她着想,好让她早点赚够银子为自己赎身嘛。再说,来我这胭脂坊的人非富即贵,说不定还能入哪个贵人的眼呢,能被看上也是种福气呢!”
说着,她瞪了那姑娘一眼,继续笑道:“公子啊,您也知道咱们这胭脂坊也不全是那档子生意,可是你说她一农家出身的女儿,要才没才,要艺没艺,那不就只能以色侍人了吗,也好在这样貌还算过得去,但凡她有点才艺,能侍奉您们这些文人雅士,我也舍不得让她出卖自己的身子……”
张冀低头看了看那姑娘,她也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张冀,此刻她眉头皱着,脸颊两边还有泪痕,洁白的贝齿咬着殷红的嘴唇,都把嘴唇咬得发白了,那如受伤小鹿一般的神情一下子就戳中了张冀的心。
自己来这胭脂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从来不知道胭脂坊还有这等姿色的姑娘?这身姿和容貌可不会比头牌南央姑娘逊色太多。
看来这女子真如自己所说,并不想接客,只想做点力气活偿还郑妈妈当年的恩情。
见张冀一直没动作,那姑娘晃了晃张冀的袍子下摆,小声道:“…公子,我知道我的赎身银子不是笔小数目,今日您能为了小女站出来,小女已经不胜感激了……”
说着她又悲哀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过脸颊,滴落到领口里去。
周围有些路过的女子都被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感染,拿起帕子拭了拭发红的眼睛,这姑娘真是太可怜了,不过就是一片孝心,自己却沦落到这步田地,真是世事难料啊!
这时,周岚提高音量冲张冀喊道:“阿冀!快回来吧,你爹张尚书必然是不会允许你为她赎身的!”
听到周岚的话,那女子怯怯地看了张冀一眼,低下头去道:“这位公子,那位公子说得对,您出身高贵,犯不着为了我这么个卑贱的人做什么,您今日肯帮小女说这一席话,小女已经感激不尽了!”
而周围有些人已经议论开了,什么“原来这是尚书家的公子”“真是的,害人家姑娘空欢喜一场”“是啊,既然出头了就要帮人帮到底嘛”。
这些议论一丝丝地钻入张冀的耳中,让他不由得有些血气上涌。
“郑妈妈,这姑娘的赎身银子,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数吗?”张冀厉声问道。
郑妈妈马上笑着上前来道:“是您要给她赎身我怎么好意思收那么多呢,您可是我们这常客,常来帮衬的老主顾啊!这样吧,给七成银子就行了,您看如何?”
张冀用鼻子哼了一声,抱起手臂道:“不必了,免得日后你又反悔,说不清楚!你看这些够不?”
说着他掏出银票,当着郑妈妈的面晃了晃,然后手一松,让那些票子飘散到了地上。
郑妈妈连忙趴到地上,把那些银票一张不少扒拉到了自己怀里,再用手指点了点唾沫,仔仔细细地点了好几遍,笑道:“不仅一分不少,还多了两成呢,谢谢张二公子了。这人嘛,你就带走吧,要杀要剐都随便。”
她把那女子的身契往张冀怀里一塞,就招呼旁边的人群道:“都散了,散了啊,这位公子,要不要进来玩会儿——”
张冀看着地上的女子一脸的崇拜和不敢相信,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将她扶了起来,她站起来的时候兴许是跪久了,一个站不稳,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跌了张冀个温香软玉抱满怀。
姑娘脸一红,忙站直了,又要跪下去给张冀行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张冀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无须多礼,咱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说着,他带着那姑娘坐进了自己的马车。
张冀跟那姑娘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周岚打声招呼,周岚也无所谓,只耸了耸肩,招呼大家既然都来了,不如一块儿去胭脂坊玩会儿,再听南央姑娘唱个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