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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沐初阳只觉得一部分清醒的自己好像隐隐有离开这个身体的迹象——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面部五官的移位感觉到手脚骨骼的变形以及接下来一系列的动作,但是他却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对其进行控制。
在沐初阳的视线之中,他看到了王梓清回过头的时候那一脸的惊恐之色,也看到了那母亲雕塑的后方无数翻滚着如同浓烟一样的黑色气柱,这些气柱的末端化成了手,狠狠地将王梓清按压在了原地,并开始向着自己伸来。
“过来,吃了她,我就可以让你恢复成正常人。”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沐初阳的耳边响起,而沐初阳的手脚也开始无法自控地行动了起来。
——白毛的怪物崩裂了身上的衣物,轻轻一跃,便扑在了挣脱不能的王梓清的身上,血盆大口张开,内里属于食肉动物的尖锐牙齿眼见着就要咬上王梓清的脑袋,将她的头盖骨直接给戳出洞来。
王梓清瞪圆了双眼,突然咬破舌尖,狠狠一口血喷了出去,刚好喷在了那张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被白毛遮蔽了的脸上。
那白毛怪物惨叫了一声,翻滚而出,仰天长啸,巨大的声浪让这中庭附近的灯具一股脑儿碎了个干净,黑暗就这样笼罩了下来,一群听到动静的保安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却被那灯具破裂的动静惊吓到裹足不前,只有一个胆大的迟疑许久,总算是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直接吓得他丢了半条命。
“怪物!是怪物!”那人死死捂着嘴才没叫出声,只缩回了墙壁后面,对着别人拼命做手势,要报警,要求助。
那白毛怪物并没有理会边边角角里那些脆弱的生物,那双在黑暗里闪闪发光的眼睛一直盯著了王梓清,上身前倾,双手扶地,两腿弯曲,如一只四肢行走的猛兽一样,作势欲再度扑出。
王梓清此时勉强挣脱了一些控制,在这前胸后背都有危机的情况下,稍一犹豫,便已作出了决断。
转眼之间,她便已经在手心之中重新画出了一道符来,并对着眼前那白毛怪物一亮,同时口中喃喃:“老祖传符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证,速归本性来,急急如律令,去!”
那道符从她的手心脱出,流星一般冲着那白毛怪物直直撞去,与此同时,一只黑色烟柱所化的大手已经绕到了王梓清的面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想要断绝她身边的一切阳气,如此只要再过上片刻,王梓清就算不死也残。
“没想到这小鬼背后有这么大个家伙,我实在是太大意太莽撞了……”王梓清的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开始混沌,心里亦闪过了一丝小小的后悔,“我这能算是蠢死的吗?”
而就在王梓清闭目等死的刹那,一只白色的爪子突然从她的面前掠过,尖利的风刃割过她脸上的皮肤,隐隐又有血珠渗出——那几乎已经将她的五感完全闭锁了的阴气居然在这一抓之下,被抓散了。
王梓清再次看到了那白毛怪物,而这一次不同的是,那白毛怪物赤红的双眼之中,很明显具有着十分清醒的意识。
“咦?”王梓清还在发愣,她便已经被那白毛怪物一把捞出,反手甩在了背上,随即那白毛怪背着王梓清,如闪电一般,上蹿下跳,直接撞碎了这商场的大门,转眼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道阴风不甘心地在那白毛怪的身后呼啸着,到底追赶不及,恨恨地折转了回来,飞旋着笼罩了那一群躲在隐蔽处的保安,那些保安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眼便昏迷了过去,呼吸微弱,却没有立即就死。
又有片刻,警车呼啸着自街头现身,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小心翼翼地包围在商场之外,一步一步地顺着那片狼藉往内探寻。
……
与此同时。
某处郊外别墅之中,某个中年男人突然坐起,一把推开了腻歪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抬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电话。
“小鬼有些躁动,似乎有人想要对它不利——你最好这段时间多派些人守着,安保也仔细一些,别被人抽冷子坑了。”那中年男人对着电话如此说了一通。
“这嘉淞口的风水先生们谁不知道大师您的本事,怎么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电话里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如此问了一句,然而在稍稍停顿了之后,语气猛地凝重了起来,“刚才有人来报,说有人大半夜的想抢劫我安家那商场。”
“长点心吧。”那中年男人回答道,“独木桥不好走,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多谢大师提点。”电话那头的声音恭恭敬敬,随即挂断。
“大师不提点我两句吗?譬如说……我的下部戏还能爆吗?”那女人见中年男子挂了电话,再度依偎了上来,口中是撒娇的意味。
“呵呵,来,继续开光。”那大师面带微笑。
……
白毛怪背着王梓清一路飞奔。
“你这样要去哪里?”王梓清紧紧搂着白毛怪的脖子,有些担忧地问道——她知道这白毛怪如果无法找到血肉的话,几乎是不可能恢复人形的。
白毛怪没有理会她,只顺着街角黑暗处以惊人的速度急速前行,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王梓清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那个红色的十字。
“医院?”王梓清一愣,想到了沐初阳曾经提及的血肉来源,稍稍有些安心,“啊,他果然是有办法的……”
白毛怪的咽喉深处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呜咽声,随即王梓清便被扔在了地上。
王梓清还没从地上爬起,那白毛怪便已经倏忽消失,这使得王梓清一时大惊:“难道他在尸化状态下控制不住自己,又要发狂了?”
王梓清一轱辘地从地上跃起,想也没想就往某一个方向冲了过去——那白毛怪的身上有她的精血,所以在一定范围内,她是能够感应到那白毛怪的所在的。
这一追就追进了医院的地下室,寒冷阴森的通道,尽头处一扇铁门,上面白惨惨的“太平间”的标识,除此之外,光源就只剩下两边墙根处绿幽幽的“安全通道”的指示牌了。
那紧闭的铁门后方,传来了一些沉闷的克制的声响,明显有人在翻箱倒柜,而随着王梓清的逐渐靠近,那声响已经转变成了沙沙的啃噬声,间或夹杂着骨头被喀拉喀拉碾碎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王梓清稍稍迟疑了一下,仍是坚定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铁门。
铁门下方有一个软瘫的人体挡着,那是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的守夜人,边上还有被推翻了的运尸用的推车以及其他杂物,而这空荡荡的阴冷房间的正中间,一个死人,被开膛破肚,同时那体型小了一圈的白毛怪物正伏在那破开的躯体上,埋头咔嚓咔嚓地吃个不停,那具尸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残缺不全。
——王梓清就算早已清楚地知道那白毛怪物是个吃人的僵尸,甚至已经预料到了这门后会发生的事情,眼下这般直白到毫无遮拦的吃人的场面,依然让她不由自主地手脚发凉,甚至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一边救人,一边吃人吗?”王梓清切实地感受到了沐初阳身上的矛盾——之前沐初阳的无辜表情几乎让她完全忽略了这种情境发生的可能。
“他承诺不伤活人,难道真的就是可以信任的无害吗?”王梓清忍不住自问。
而在这个时候,那白毛怪物似乎终于吃到了一个界限,停下了动作,安安静静地伏在那尸身之上,他身上的那些白毛也渐渐地缩回了皮肤之下,重新露出了那血色覆盖下,苍白到泛青的人体来。
“你……”王梓清有些声音颤抖地开了口。
“去帮我找身衣服来。”白毛怪还差一点就会彻底变回了沐初阳,此刻低着头,闷闷地开了口。
“……好。”王梓清纠结了片刻,后退了一步,带上了门,继而掉头,迅速地在医院里搜寻了起来。
……
沐初阳其实根本就不是需呀王梓清去找衣服,那些死人身上的衣服或者那守夜人身上的衣服他都可以临时拿来蔽体,他发出这样的命令其实只是想让王梓清离开——他并不想让王梓清一直看着自己非人的那一面。
王梓清领会到了沐初阳的意图,于是她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才夹着一套病号服小心翼翼地重新回到了那太平间之中——那昏迷不醒的守夜人已经被扶在了椅子上,看起来只是在打盹一样,翻倒散落的东西也都被收拾了干净,那一具被吃了大半的尸体也消失不见,地板上的血迹亦被清洁,只一边的盥洗室中依稀有些动静。
“把衣服递进来。”沐初阳的声音从盥洗室中传出,王梓清小声应了一句之后,依言照做,片刻之后,沐初阳穿着病号服从那盥洗室中走出,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被清洗了干净,只是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塑胶袋,内里的东西显然并不会让人觉得愉悦。
“你……”王梓清欲言又止。
“先离开这里。”沐初阳冷着脸说道,提着那塑胶袋大步前行,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