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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容和坐在汤礼煌的面前，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汤礼煌年轻英俊，高大潇洒，意气风发，得意满满，似乎未来的嘉淞必然会处于他的掌控之下。
而安容和则是一副垂暮老人的模样，就算头发被重新染黑，也掩盖不了他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衰败之气——目光浑浊，反应迟钝，身形佝偻，好像是为了一日三餐在四处奔波的底层小市民，又哪里能看得出不久之前他身为安家家主的那满脸富贵。
“怎么，你安家，终于决定拿出诚意来了吗？”汤礼煌下颌微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向面前的安容和发问，口气里完全没有对于长辈该有的敬意。
“是的。”安容和低头，“我同意你开出的条件——只要你高抬贵手，让安家挺过这一关。”
“呵呵，你有没有听过‘坐地涨价’这个词？”汤礼煌的表情显现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什么意思？”安容和的脸色微变。
“现在，只要我愿意，我便可以联合沐家一起，让你安家永无翻身的余地。”汤礼煌用眼角瞟着安容和，“我觉得，那样一来，我汤家能够收获的利益，可比现在从你手里接过一堆烂摊子要多得多，后患也会少上很多。”
“你待如何？”汤礼煌摆明要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了，安容和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怒意，然而为了安家的未来，他仍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我要整个安家。”汤礼煌说道，“你安家这些年在进出口这方面建立起来的运营体系挺不错，值点钱，我愿意接手，至于价码，嗯，应当能让安老板你以及你的家人们安度晚年——只要你们别太过挥霍最后这点仅有的福分。”
“整个安家？”虽然已经有所预感，安容和还是有些震惊汤礼煌表现出来的直白的贪婪，于是那强压下的怒火猛地窜上了头，气得他从沙发上站起，一扭头，便回身欲往门外走去。
汤礼煌依然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以一种迷之笑容，注视着安容和的背影。
安容和的脚步果然就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门边，手也刚刚好悬在了门把手上，但是却怎么也按不下去的模样。
“你说的……福分……”安容和迟疑了半晌，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是的，福分。”汤礼煌强调了一遍，肯定了安容和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你这样反悔，就不怕沐家报复？”安容和又问了一句，甚至发出了一声冷笑，“你可别忘了之前是怎么栽在沐家那两兄弟手里的。”
“呵呵，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汤礼煌回答道，“那是我与那兄弟两之间的恩怨，我会自己解决的。”
……
沐初阳默默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做着莫名其妙的准备动作的时候，沐天昇刚好从墙角处拐了出来，同时还哈哈哈笑着，与一群人握手道别——那些人是与沐家有生意来往的商家，此时显然是面谈得十分满意，一套一套的恭维之语都往沐天昇的头上扔了过去。
沐初阳提着文件夹，看起来也只是刚好路过这走道要去会议室的样子，既然撞上了沐天昇这一行人，自然得上前去打个招呼，于是沐初阳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站在了沐天昇的身边，由得沐天昇介绍自己，并且与那些人一一握手，而后适时地表现出自己还有会要开，说了声告辞，继续转身离开，整个过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除了站在沐天昇身边的时候，靠得似乎是太近了一些——不过这儿是在过道之中，空间本就狭窄，又站了这么多人，沐初阳贴近沐天昇站立，并不会显得有多奇怪。
沐初阳脚步匆匆地拐过了墙角，方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因为过于紧张，而难得地颤抖了一下。
沐初阳的手心之中，捏着的是沐天昇拴在腰带上的那枚玉菩萨——在刚刚站在沐天昇的身边的时候，他借着与那些客户寒暄作为遮掩，偷偷地摘了下来，并将自己那个已经裂出一道冰纹的，上面毫无术法反应的玉菩萨给替换了上去。
这是沐初阳第一次利用自己这具身体的特长做这些小偷小摸之事，并且，为了能够一次成功，他不但仔细观察过了沐天昇挂这玉菩萨的方法，更是对着那些魔术教学视频，一个人默默地在家里练了许久，可就算如此，真正开始动手的时候，他还是紧张得差点失败——因为在练习的时候，他用的只是随便一个大小差不多的物体，而不是这带有术法反应的玉菩萨。
——沐天昇身上那枚完好的玉菩萨之上，有一层烫得沐初阳本能就想甩手将其扔出去的火焰，这火焰甚至比当初汤礼煌送出这些玉菩萨的时候还要炽烈一些。
沐初阳只是将这玉菩萨在手心里稍稍握了一下，手心的皮肤便已经显现出了一丝焦黄之色，并且有一种针扎一样的疼痛不断地攻击着自己手掌内的骨头。
于是沐初阳只是稍稍确定了一下自己到手的这玉菩萨没有差错之后，便将那玉菩萨包进了一块黄布之中——那黄布上有朱砂绘就的符文，由王梓清亲笔打造，可以隔绝一切术法波动，当初王梓清正是打算用这种黄布配合那桃木剑，来将鬼母的魂魄给硬留在自己身体里的。
“带回去让她看看。”沐初阳心里嘀咕了一句，将那枚玉菩萨给收了起来。
……
沐天昇并没有察觉到沐初阳做了什么，他只知道，沐初阳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肩膀上似乎突然轻松了一截，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沐初阳带走了一样，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沐初阳离开的方向。
“你们兄弟俩的关系还真不错。”那客户似乎是察觉到了沐天昇的这些细节动作，感叹地说了一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沐家的未来，果然可期。”
“哈哈，家和万事兴嘛。”沐天昇回过神来，听到了这句恭维，也一脸开心地回应了一句，然而他的心底，那把被他深深锁进保险柜里的枪，竟又一次难以自抑地浮现了出来。
……
“看起来他是真喜欢这玉菩萨，居然是认认真真在盘玉啊。”王梓清看到沐初阳拿出的那包在黄布里的玉菩萨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这玉上的小鬼都快给他盘活了。”
“盘玉？”沐初阳疑惑地问道。
“嗯，玉有灵性，或者说，是一种非常好的通灵用的材料，所以最初的人施展道术的时候，都喜欢以玉质来制作八卦盘天师印之类东西，此外，一些人也喜欢用玉佩打造一些祈福或者保佑平安的东西，那些带着一堆玉制品当陪葬的古人们也是相当多的——你总该是听说过金缕玉衣这种玩意的吧？”王梓清用两只掂起了那玉菩萨，将其举到了灯光之前，开始仔细地看了起来，口中却并没有停下解说，“不过，玉中的灵性，是需要靠人为介入的，对我们这些道士来说，自有做法诵经之类一套流程用来处理这些玉质，为其附上祈福之意，而对普通人来说，则是通过长久地将玉石带在身上，用自身的活气来滋养这玉中依附的灵性之物，如此一来，这玉石便会自然而然地与佩戴之人的命数结合在一起——人的运气好，玉质会光泽润滑，人走了霉运，玉质也会暗淡无光，而人如果面临血光之灾的话，这玉，也会先行一步自己崩裂，用以警示主人。”
“不过，盘玉也要看这玉中附着的灵性之物究竟是凶是吉——如果这玉石是从某个富贵人家中流传下来的，那么可以从侧面判断这玉中灵物会对主人有所助益，但是如果这玉石是从某些墓葬之中挖出来，那就要赌一赌运气了，毕竟，死去之人的遗物上，附着有死者怨念的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王梓清顺便就教了沐初阳一个判断方法。
“现在这市面上……似乎很流行那些从墓葬之中挖出来的东西。”沐初阳想到了自己见过的那些个古董收藏家，于是多问了一句，“是不是所有墓里挖出来的东西，都有可能附着有死者的怨念？”
“是的。”王梓清点头道，“任何器物都有可能，毕竟，会被人带下去陪葬的，不会是无用之物——哪怕你在墓里发现了一副好像毫无特色的棋盘，那棋盘也有可能是墓主人生前的钟爱之物，而这种东西，往往是最容易有执念纠缠的。”
“原来如此。”沐初阳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呵呵笑了起来，“这么说起来，就算为了我们活人的太平，也应该是‘打击盗墓，人人有责’了。”
“对死人还是要心怀敬意的。”王梓清强调着说道，同时将那玉菩萨放回了黄布之中，“这玉菩萨上面附着的小鬼，似乎已经和你那兄弟牵扯颇深了……而且，它看起来对你那兄弟并无恶意，甚至会主动为他防范一些威胁——比如你这个僵尸。”
沐初阳挑了下眉毛，略微沉吟后，又问了一句：“唔，其实我只是想问一句，这小鬼，和鬼母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