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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应该怎么理解这种事情？”王梓清皱着眉头，“我可以认为，刘利玔的识海依然是安然无恙的，只是李英廉这个外来者将刘利玔的意识全部给压制在了那原本的识海之中，所以才在外界表现出了已经操控住刘利玔身体的现象来了？”
“并且，我可以认为沐初阳那个假设是对的吗？”王梓清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已经捉摸到了沐初阳方才那一番话之中暗藏的深意，“他曾经做了一个假设，认为我这道门概念中的识海其实是立足于人类大脑之上的一个纯精神的存在，如果大脑被分割切除，便也等于将识海存在的物质基础给拿走了，也就等于是将这个人的识海给野蛮地打碎了？”
“在方才沐初阳一番似真似假的恐吓下，李英廉明显很害怕沐初阳将刘利玔的大脑直接破坏掉，他也认为那是他夺舍成功的物质基础？”王梓清已经察觉到了李英廉的不安，“如果那刘利玔的脑子少了一部分，李英廉就算成功夺舍，迎接他的是一个破碎的识海，还是根本就无法构建出完整的识海来？”
“是了，只有真正的识海相和，肉身魂魄归于一体，才能算是夺舍成功，否则的话，就算把原本主人的魂魄完全给封印在识海深处，那也只能算是附身，而不是夺舍——附身并不是真正的重生。”王梓清发现自己居然能顺着沐初阳的提示思考到这个阶段，不免也有些暗暗的自得，“所以，李英廉需要刘利玔短暂的死亡，如此，原本的识海没有了肉身的依凭，便会土崩瓦解，而在沐初阳试图重新激活这肉身的过程之中，李英廉便可以趁势而起，在一片空白之上重新构建起属于自己的识海？”
“可以这样子不用阴极阳生来解释夺舍的整个过程吗？”王梓清在思考了半晌之后，终于决定暂时性地向沐初阳的假设妥协，“好吧，这种假设，似乎连被强行夺舍后的人为什么会有一大半陷入痴呆状态都能轻松解释——那就是因为争执太狠，以至于识海破碎，甚至影响到了肉身的基础啊，最显著的例子，便是刘利玔脑子里那瘤子。”
“并且，在这种假设的基础上，我可以推断出——不管活下来的是刘利玔还是那老太监，那瘤子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也是为何那老太监虽然已经能够控制住刘利玔的一部分身体了，却依然还是在没有给出任何像样的要挟的前提下，乖乖地要接受这开颅手术，把自己夺舍成功的希望寄托在沐初阳身上的原因。”王梓清渐渐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只要刀还在沐初阳的手上，沐初阳就能够掌握住主动。
……
李英廉沉默了很久，终于借着刘利玔的身体呵呵地笑了起来：“看起来还是没能瞒过你——你已经看出来我的虚张声势了？”
“其实手术前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谈条件，开价，甚至撂出点威胁之类，却没想到你居然安静得仿佛从不存在，好像早就已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知道我不管怎么做都只会落入你的安排之中一样。”沐初阳接口说道，“那个时候我确实是被你唬住了，甚至觉得到时候情况要是实在危急，就顺了你的意思好了，反正你就算夺舍成功占据的也是刘利玔的身体，就让你用刘利玔的身份活下去又怎样呢？反正在我这个当医生的人的眼里，能说能动能思考的，怎么样都算是个活人，内核是谁，只与亲近的人有关系。”
“而这么一具普通人的身体……这肉身再怎么金贵牵扯再怎么广，日后如果真的带来威胁了，那么我如果想要弄死他，所需要的也就是一颗子弹而已吧。”沐初阳冷冷地说道，显然在准备手术之前，他已经想过了所有的可能，好的坏的，以及各种暂时或长远的虚与委蛇。
“你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啊。”李英廉开口叹道。
“不敢不如此，毕竟你在历史上，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特别是在八面玲珑玩弄人心这方面。”沐初阳恭维了一句。
王梓清在一旁轻哼着就补充了一句：“是啊，大大有名的遗臭万年的人物。”
“其实你要是不妄动，我也许就会这样一直提心吊胆到手术结束，继而提心吊胆着猜测最后这身体的主人究竟是刘利玔还是你，并提心吊胆着思考到底该如何应对苏醒之后的那个人——你们这种人都喜欢高深莫测地吊人胃口，让人自己疑神疑鬼，错觉自己的一切举动都在你们的安排之中，觉得如此一来你们就赢了，然而事实上……”沐初阳想到了算命没法自算的林岐山，想到了神神叨叨半天结果被鬼母反噬了的灵应，小小地嗤笑了一下后，方才继续说道，“但是，手术刚刚开始，你就不安分地试图扰乱我的视线，好像一定要让我手术失败一样；继而又如此嚣张地和王梓清斗法，情绪激动地大声说话，一副这个身体是死是活不关你事的架势……这些举动，可就做得有些过了。”
“你一开始捣乱的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这种手术之中的危险性，毕竟你怎么说也是百多年前的人，对现代医学的无知是可以理解的；后来，我在想搞不好你就是不在意呢，毕竟你跟王梓清互相骂架的时候似乎根本不需要用到这颗脑子，也许我把这脑子直接摘了对你反而是最简单便捷的事情呢——虽然我也不知道一个人要是没有脑子了的话该拿什么来思考……”沐初阳的声音在口罩之后轻轻柔柔地说道，“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切走了这颗脑子的话，你是不是能够靠着自己那些玄奇的能耐，重新在这颅腔之中再造出一颗人脑来。”
“我自己一个人想不出答案，所以我就开口问了。”沐初阳的语气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无辜，好像他方才撂下的那番要吞吃人脑的威胁话语只是他一时好奇之下提出的疑问。
“……如果我继续不在意呢？你难道真的会吃了这人的脑子？”李英廉问道。
“难说。”沐初阳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反正现在我是知道了，这颗脑子对你也很重要，同时我也可以认为，这血管瘤对你来说，一样是足以致命的潜在威胁——一个人的身体是不是完整地存活着，才是你这种魂魄能不能找到立足之地的根本。”
“呵呵，那又如何？你知道了这些，也还是没法将我从这身体里驱赶出去，那个小姑娘也不行——除非，你真狠得下心来彻底终结这个人的性命。”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李英廉有些嚣张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刘利玔的身份，知道沐初阳既然决定接手刘利玔的治疗工作就必须要保证刘利玔能够活着出去，否则的话，就算刘利玔那边的人暂时看在那手术同意书的份上不追究，事后也一样会找别的茬来让沐初阳吃不了兜着走的——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牵扯，也是刘利玔性命最直接的保障。
“我从没想过让这具身体死亡。”沐初阳回答道，“我只是好奇这具身体能用怎样的方式活下去。”
“……你这小子怎么好像突然就抖起来了呢？”李英廉当然能够感受到沐初阳话语之中态度的转变。
“因为我重新调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位——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沐初阳笑道，“不管我狠不狠得下心，总之你的命在我手里。”
……
王雅璇安静地呆在手术室外，一双眼盯着手术室上方“手术进行中”的灯牌，一脸的凝重之色，那女秘书守在一旁，低眉顺眼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小丽？”良久，王雅璇略带迟疑地喊了一声。
“是？”女秘书惊得全身一抖，连忙小步上前，低声应道。
“哦，看来我没记错，你还真的就叫小丽。”王雅璇点了点头，继而用一种似乎有些飘渺的语气问了一句，“这几年你一直跟着刘利玔，有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变化？”
“这……”女秘书的眼神闪烁了起来，“我是真没发现刘会长的病情，一直以来，他在我们这些下属面前表现得都是十分精神甚至满面红光的，谁会想到……”
“不是说这次的病情。”王雅璇打断了那女秘书的推托之词，“我是想问，他来嘉淞之后，他的喜好，口味，生活习惯之类……有没有什么变化？”
“这……”女秘书迟疑了良久，终于在王雅璇催促性的视线下，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兴趣爱好什么的的确是有一些变化……”
“哦？他又有了什么新的兴趣了？”王雅璇挑了下眉毛。
“刘会长来嘉淞这几年，喜欢上了玩古董。”女秘书回答道，“而且刘会长的眼光相当不错，相过的货色几乎从不出错，所以当然也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就借着古董交流的借口，想要打点刘会长……”
“古董吗？”王雅璇喃喃地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