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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初阳驾车，带着佟宛如很顺利地便来到了一片居民区的边上。
这片居民区的条件并不好，楼层高且密，一户户人家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得如同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鸽子笼一样，使得人们只要抬头看上一眼，便会本能地觉一阵晕眩。
沐初阳不知道从哪里翻了个包出来背在身上，此时正站在了其中一幢楼前面的空地上，佟宛如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脸凝重之色。
空地四周角落里堆着些垃圾，气味并不好闻，于是佟宛如一直抬手捂着脸，并且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就算如此，她也并没有生出让自己那些手下赶来的念头，甚至，她已经给那些手下们留了一句口令，让他们安心在那酒店附近守候。
这空地边上竖着一排邮箱，大多数都已经被各种垃圾邮件塞得门都关不上了，也有小部分的邮箱标牌模糊地完好着——在地上留下联络暗号之后，那些没有门路和联系方式的买家可以将自己的需求和详细条件随机地投递进这些个邮箱之中，那位大师如果愿意做这笔生意，自然会主动联系，如果不愿意的话，那么那些资料虽然也会被取走，但是之后，除了地上的联络暗号边上的“已阅”二字之外，就再没有然后了。
……
“你确定你能跟上来吗？”沐初阳偏头，看着佟宛如，话语中略带了一丝取笑的意味，言外之意，是暗示佟宛如如果连这些气味都受不了的话，还是趁早退回去比较好。
“当然。”佟宛如回答，声音闷在鼻腔中，略有些含混。
“好吧，希望日后你别把你主动跟上来后遭的罪全怪到我头上就好。”沐初阳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应该对这种地方的脏乱程度心中有数。”
“别瞧不起我。”佟宛如嗤笑了一声，继而说道，“将那短信再给我看一眼，那所谓的联系方法之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线索？”
“确实有线索。”沐初阳很顺从地将手机再度亮在了佟宛如的面前，同时笑着问道，“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想考我？你是在文华苑被人考教出兴致来了？”佟宛如笑着应道，不以为杵，反而有些兴致勃勃，“唔，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一点，那人应该就是居住在这附近的，并且这一块区域，在他的视野里，或者在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上，否则的话，他是无法及时地看到随机性如此之强的所谓暗号的，可阿龙却说，只要留下暗号，第二天就一定能得到回应。”
沐初阳没回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这一块区域……住了多少人？”佟宛如抬头，看着周边的那一圈子鸽子笼，仍是生出了一股叹为观止的心境。
“万余人是起码的吧。”沐初阳说道，“一户户地问是不可能的。”
“还是要猜一猜么？”佟宛如回答，“譬如说，我们要见的那一位既然是赝品大师，喜欢和古玩打交道，还设计了这么一套联络的暗号以阻止人们太轻易地找到他……这种人秘密太多又拒绝与人见面交往，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应该是个沉默的，独居的，轻易不肯出门，也不肯与外人有所交流的人呢？也许他的邻居们都不知道他的房间里会有活人？”
“合理推断。”沐初阳点了点头，“在我的认知中，如果一个人能在技艺技巧这些方面达到某种境界的话，那么他是不会有那个兴趣去接触太多的闲杂人等的，因为这些事情会让他觉得浪费时间，并且无趣。”
沐初阳的这段话，其实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欢与人交往的性格，不过倒也不怕就是了。
得到了沐初阳的肯定，佟宛如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于真实答案了：“所以，我们可以认为，他一定是处在能够直接看到这片空地的所在。”
“可是这周围一圈的住户全部都能看到这片空地。”沐初阳提醒了一句。
“还是不一样的。”佟宛如回答，“有的住户能看见这片空地，有的住户却是能看清这片空地。”
“什么意思？”沐初阳疑惑地问道。
“这地面根本看不出颜色，脏兮兮的一塌糊涂。”佟宛如指着地面说道，“这样的地面，上面多出什么来都不会显眼，所以我觉得，考虑到光照，距离，角度之类……是不是就可以分析出他的所在了呢？”
“你不继续分析了？”佟宛如没再说话，沐初阳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接下来不应该是你的事情了？光照方向，角度距离之类……我可不会计算。”佟宛如抬着头，一脸“我早就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的表情。
“这可不好算哦。”沐初阳摇了摇头，“人与动物最大的差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有个望远镜的话，距离之类根本就不是问题；光照的话那就更随机了，晴天阴天冬天夏天都会成为影响因素的。”
“哦？”佟宛如没料到沐初阳居然摇头，不免有些意外，“那么，你打算从何入手？”
“或许是因为周围环境太过阴暗肮脏，所以你并没有很仔细地观察四周。”沐初阳说着，往一旁走了两步，抬起头，眯着眼，注视着一旁的管道弯曲的边沿。
佟宛如顺着沐初阳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了那管道下方周围随手抛掷的一些旧家具，还有墙壁上贴着刷着的各种小广告，半晌，她终于在一张似乎没贴牢而飘起的小广告的下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摄像头。
“有摄像头？”佟宛如微微一惊，随即了然，亦知道了自己方才那番故作聪明的分析有多可笑，“我天马行空地想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想到摄像头这么方便的东西……”
沐初阳笑了笑没有说话，上前两步，直接踩着下面那堆破家具爬了上去，靠在那水管边上，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一番那摄像头，甚至还对着摄像头摆了摆手，似乎是希望自己的动作能够引起对方的注意，好再折腾出一些动静来。
摄像头上的红灯一闪一闪，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迹象。
“有个摄像头的话，人就能在很远的地方了？”佟宛如好奇地问道。
“并不会太远——如你所言，这人选中了这里作为联络地点，必然是因为他路过这儿比较方便。”沐初阳回答道，回头看向佟宛如，“有纸巾吗？”
佟宛如此时也已经来到了那堆旧家具的边上，闻言一愣，随即低头在手包里翻了一下，向沐初阳递过去了一包湿巾。
“多谢。”沐初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用那湿巾擦拭起那摄像头上面积年的尘埃来，一些标签铭牌渐渐显示了出来，而连接在其上的线路一路蜿蜒向下，埋没进了那堆脏兮兮的旧家具中，一时之间也难以让人找出什么来龙去脉。
“电源线会有线索吗？”佟宛如注意到了沐初阳的视线，于是问道。
“没有，这电源十有八九是偷了那边走廊路灯的电。”沐初阳回答道，“所以还是要看这摄像头本身，不过好在……这玩意像追根溯源并不难。”
沐初阳没再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抽出了电脑，直接就着原先的姿势，踩在那堆旧家具的顶端，低头操作了起来，而佟宛如在下方抬头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的平衡感真好，站这么高都不带晃的——当真是如履平地啊，我看着都觉得危险。”
“嗯？”沐初阳稍稍一愣，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特别是自己脚下正踩着的那歪斜的藤椅，于是哈哈笑了一声，“这上面其实比你想象的稳当。”
“当真？”佟宛如挑眉。
“你可以上来试试。”沐初阳甚至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
佟宛如当然不会真的尝试——她根本就不想靠近那堆脏兮兮的旧家具，因为她总是觉得自己只要踩上去，就一定会有一群耗子从那些缝隙之中窜出来，然后将她团团包围。
“那太可怕了。”佟宛如心中暗道，“不过，为什么我的脑内会有这样的画面呢？毕竟，沐初阳踩上去的动静那么大，现在都没有惊动出耗子来啊？”
“还有，沐初阳的身手，的确是好得有点惊人。”佟宛如打量着沐初阳的身形——在她观察沐初阳的这段时间里，沐初阳的身形根本没有一丝半点的晃动，而这一点，便是她手底下的那些保镖们也未必能够做到。
“下盘要稳到一定的程度，心要静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够在梅花桩上站稳的——他现在的动作，其实和踩梅花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佟宛如虽然没有实践，但是从小到大，她也是接触过不少货真价实的高手的，所以她有着十分充足的理论积累和旁观经验。
“他的身手可以和那些高手们相比较吗？王梓清跟在他的身边，是不是教过了他一些什么？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他真的能够炼到如今这水平吗？”佟宛如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心底却对沐初阳这个人越发地好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