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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佟宛如觉得耳中似乎有嗡鸣声传来，面带疑惑地开了口。
“风声。”沐初阳回答，他其实比佟宛如更早地察觉到这些异样，并且也因为心里没底而很有些紧张，但是他依然小心地控制着自己，没有让自己的不安表现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王梓清在边上就好了……不管怎样，她是能够告诉我眼下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沐初阳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在走出电梯之前，他是完全没有觉得那位赝品大师是会和鬼魅之事扯上关系的，当然更没想到自己会遇上阴兵借道这么夸张的事情。
而就在沐初阳佟宛如双方这短暂的对话的时间中，这楼道里的风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响了，呜呜咽咽的，竟有些仿佛是谁在哭泣。
佟宛如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冰冷了，于是往沐初阳的怀里又蜷缩了一些，可是沐初阳显然也没有办法给她提供热源——沐初阳虽然能够伪装得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心跳有呼吸，但是他很难让自己拥有正常人的体温，顶多就是别冷得吓人而已。
风是从电梯口的方向吹过来的，呼呼地擦过沐初阳的肩膀，冲到他的面前，加入那团盘旋不散的阴风之中，于是那团阴风就这样飞速地壮大了起来，转眼就涨大到了触及天花板的高度，并在其中显现出一团朦胧的人形黑影来。
与此同时，这楼道里面的门户上悬挂着的那些辟邪之物都稀里哗啦地有了动静——符箓佛像之类被风卷得呼啦啦地响，八卦镜也哐当哐当地不断地晃动并敲击着门框，这些声音高低起伏，一时间竟是热闹纷呈。
佟宛如虽然害怕，但她同样也很好奇，于是稍稍偏过了头，越过了沐初阳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往那过道里张望了过去。
佟宛如肉眼凡胎，当然看不出什么什么东西来，但是在沐初阳的感知之中，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团强大的气息正在缓缓地靠近——这股气息无比地冰冷寂静，并且沉重，一点点逼近的时候，几乎就让沐初阳想要膝盖发软地跪在地上了。
“那会儿王梓清是怎么说的来着？”沐初阳努力回忆着自己从王梓清那里学来的知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要装作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甚至要让他们相信我根本感受不到它们？”
……
沐初阳微微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脑海里，王梓清一边做着她的那些手工，一边漫不经心地解答着他的疑问：“是的，大多数鬼魅其实并没有实体的杀伤力，但是却能够让人产生幻觉，或者控制着活人或者小动物的身体做事——用你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影响主要都是作用在意识层面上，而后从意识层面影响到现实世界。”
“而且鬼魅这种东西其实也是欺软怕硬的，而它们挑选软柿子的方法之一，就是看活人们是不是能够感知到他们的存在。”王梓清继续解释着，“活人身上都有阳气，阳气越重，鬼物越不敢靠近，而如果一个人病弱或者心虚的话，这人身上的阳气便会逸散，那么他就会更接近于这些阴晦之物所在的世界，于是他就能够感知到那些鬼魅的存在，这样一来，那些鬼魅也会意识到这人会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的对象，这样一来，可就真的想不死都不行了。”
“所以，就算察觉到了那些鬼魅的存在，如果坚定地不相信不承认，是不是也能避免鬼魅缠身之局？”
“这么说吧，人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主要不是靠着各种感知么？譬如视觉嗅觉之类，鬼魅如果想要作祟，只要让人们的感知出错就行了，那么，如果一个人的意志顽强到能够说服自己，让自己能够坚定地否认自己感知到的那些错误的事物，那么那些鬼魅自然也就无从下手了——这也正是为何我们修道之人要炼心的原因，毕竟对我们来说，看到鬼魅完全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这常在河边走还想要不湿鞋的话，可就只能靠自己个人的意志力了。”王梓清回答道，“话说回来，你不就是专门研究什么神经系统的吗？对此应该不难理解吧？”
“是啊，我不但能够理解，还想靠着已知的技术手段来接触鬼魅的世界呢。”沐初阳那个时候自信满满地如此回答。
“她在边上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些鬼魅之事不足挂齿，根本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可是当她真的不在一旁解说的时候，我这却是心里没底了……”沐初阳有些自嘲地在心中暗笑，“简直就好像面对一道难题，自己闷头算了半天，却也没有个正确答案来让我有点自信一样。”
“而且还带着她……”沐初阳想到自己怀里的佟宛如，越发觉得有些烦躁，“我能保证她不出问题吗？她如果昏迷了丧失意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被鬼魅影响到意识的情况？还有……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真的能把自己给摘出来吗？”
就在这个时候，佟宛如突然偏了一下头，同时抬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沐初阳睁眼，低声问道——他注意到了佟宛如的动静，生怕佟宛如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一时之间竟是紧张了起来。
“眼睛被沙迷了一下。”佟宛如回答道，揉了两下眼睛之后抬起来头，“你怎么不动了？”
“我在想怎么叫开这扇门。”沐初阳见佟宛如似乎没有异常，稍稍松了一口气，并随口回答道，而此时，他面前阴风中的人影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了，甚至连五官的轮廓都开始分明，当然，从楼道里逼近的那股强大的力量也已经渐渐亮出了锋芒——沐初阳只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被一排人用雪亮的长刀指着，那些刀尖只要轻轻往前一送，他立即就会和佟宛如一起，被刺个干脆利落的对穿。
“就是这里了吗？”佟宛如偏头看向沐初阳示意的那扇房门，同样也注意到了那门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大家的门上都挂着些什么，只有这间没有……所以，在他的邻居眼中，这会是一间空屋子吗？”
“十有八九，而且搞不好还是闹鬼的空屋。”沐初阳回答，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居然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好像眼前的那团黑影还有背后的那些刀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沐初阳的若无其事似乎让自己身前身后那些玄异的鬼物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淡了些许。
“看来应对这种局面就该这样。”沐初阳有些窃喜，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我来试试看能不能直接弄开这门吧。”沐初阳开口对佟宛如说道，随即上前了一步。
这一步就踏在了那团阴风的边缘。
那团阴风猛地膨胀，在沐初阳的脚边纠缠了一番，给沐初阳带来的触觉仿佛是从地下伸出来了一只手，并且这只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脚腕，差点就将他给绊倒在地。
“地缚灵？”沐初阳本能地抽了一下脚，随即猛地意识到这种感觉很可能是来源于眼前那鬼影的试探，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了一声，“糟糕。”
事情果然就糟糕了起来——那鬼影猛地抬起了头，直视着沐初阳的双眼，那视线让沐初阳根本无法避让，同时沐初阳身后那尖刺的感觉也再度清晰了起来。
而糟糕的事情显然还不止如此。
佟宛如在沐初阳的怀抱之中突然就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斜斜地靠在沐初阳的胳膊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脸，似乎一双眼睛遭受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重创，眼下正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急促地喘着气。
下一刻，这楼道里唯一还亮着的灯光在闪烁了两下之后如风中烛火一般无力地黯淡了下去，沐初阳背后的风声亦仿佛刀刃破风而来，于是沐初阳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装作看不见感受不到那些鬼魅了，于是他索性侧身一步退到了墙边，刚好闪过了从身后劈来的无形刀刃，同时反手从背包底端一抽，将自己一直准备着的电棍给抽了出来。
沐初阳在抽出电棍之后本能地反手一挥，电流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通，居然真将周围那些环绕而来的阴气给挥散了一些，而沐初阳亦终于看清楚了那一直在自己身后施加压力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那是两个看起来身高足有两米的黑乎乎的人形，并肩而立，将这楼道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它们的脑袋上还戴着高过了天花板的高帽子，看起来那帽子尖似乎是穿到了上面一层的空间，人形的周遭是逸散的黑气，丝丝缕缕，仿佛是飘摇的破布条一样。
这两个人形的手里，还汇聚着两团末端化为刀刃的黑气，显然方才沐初阳闪过的攻击正是来源于这两团黑气。
只是眼下，这两个人形似乎是陷入了茫然之中。
一时间，这狭小的空间中，就只剩下了佟宛如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