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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初阳蹲下身，伸手给黑猫顺了两下毛。
“现在这黄大仙庙已经空了，你不打算继承这大仙的位置吗？”沐初阳顺口问道。
“这一个两个都死了全家了，你觉得我还敢要这个位置吗？”黑猫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这黄大仙庙也不会再有神明了，这片青石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了煞地，完全不适合活物修炼了……唉，我本来还想占了这地儿，带着我家小白一起得道成仙呢。”
黑猫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躺在地上扭头头看了沐初阳一眼，有些冷飕飕地说：“现在这地方，倒是真的仿佛是为你这僵尸量身打造一般了。”
“是为了那个女僵尸吗？”沐初阳挑了一下眉毛，想到王梓清跟自己说的那些事后，微微摇了摇头，“王梓清说青城曾经有人到过此处，所以，如果此地当真适合僵尸修炼的话，我不觉得那位不知名的道长会坐视不理。”
“哦？”黑猫从地上坐了起来，沉吟了片刻之后，略有领悟，“你是说，此地既然适合僵尸修炼，那必然也是那女僵尸最有可能会出没的地方，所以那位青城道长很有可能借着这地的煞气之类作为诱饵，在此地埋下陷阱，如果那女僵尸在此地进行修炼，就很有可能会在这陷阱的引导下陷入绝地？所以虽然那道长已经来过此地，此地的煞气依然还是这么浓厚？”
“嗯，正是如此。”沐初阳点头，“我想，你刚才的召唤无法招来同伴，多半也是因为他们都已经领了警告，远远地避开此地了。”
“这地儿你也不能用了？”黑猫咕哝了两声，索性站了起来，再度往那青石边上走去，想要看看那石头上究竟有留下什么手段。
……
沐初阳正研究着能不能把那青石给掀开看看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有什么玄机的时候，一条小青蛇小心翼翼地从一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这细微的动静立即惊动了沐初阳和黑猫——这一人一猫回过头的时候，那小青蛇差点就被吓得厥过去了。
黑猫看得出这小青蛇并不是嘉淞本地的精怪，于是它立即龇牙咧嘴了起来，做出了恐吓之态，那小青蛇战战兢兢，但似乎有谁正在它的背后逼迫着，让它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沐初阳这时已经发现了那小青蛇嘴里叼着的一叠信纸，心念一动，抬手安抚下了黑猫并开了口：“你是来送信的？”
小青蛇见有人理会自己，立即连连点头，并在沐初阳蹲下身伸出手做出接信的动作之后，嘶溜溜地从草地上窜了过来，将嘴里叼着的那叠得大概只有火柴盒大小的信纸递在了沐初阳的手中，而后缩成一团，乖乖地蹲在一旁。
沐初阳展开信纸，那上面不知道是谁的字迹，草草地写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话：“余观嘉淞地势如青龙入海，此青石正为嘉淞之眼，龙眼澄澈，则天地清明，龙眼晦暗，则运势衰颓，而天意之中，当有此劫，余有心借天意行逆天之事，或有遗患，故留言警示后人，当知，磐石不移，嘉淞不改。”
“这石头还这么大来头？”沐初阳和黑猫一字一句看完这段话，同时抬头看向了那块青石。
“这话是周若虚留的？”黑猫回头问那小青蛇，小青蛇全身颤抖地勉强点了点头。
“他的破事居然还没完？”黑猫有些震惊地回头看向沐初阳，“别十年二十年后他突然又诈尸出来。”
“应该不至于吧……”沐初阳看着那块青石有些犹豫——在看到这字条之前，他想的是怎么掀开那块青石甚至敲一点回去研究，但是现在却突然有人跟他说这青石镇压着嘉淞的风水，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着嘉淞的前途着想，抛弃自己这可有可无的好奇心。
“你给他传信，是不是得了他什么好处？”黑猫也不理会沐初阳的纠结，直接逮着那小青蛇审道。
小青蛇点了点头，随即扭动身体折了个直角，在地上显示出一个“人”字，继而重新盘了回去。
“又是化身为人的承诺？”黑猫轻嗤了一声，嘲笑道，“我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比较好，这世道，咱们这些精怪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还想着化身为人呢……你知道现在当一个人有多麻烦吗？你知道做人要学多少东西吗？你知道赚钱有多麻烦吗？你知道……”
小青蛇被黑猫教训得脑袋一缩一缩的，看起来仿佛是被暴雨打蔫了的小草叶子一样。
“好啦，它也只是送个信而已。”沐初阳开口打断了黑猫的长篇大论。
“我只是想打掉它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而已，免得它又为着能够化身为人这个目标，顺着周若虚那家伙所埋的伏笔做些什么了。”黑猫解释了一句，盯着那小青蛇，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看到了老胡和老黄他们的下场了，你该知道，和周若虚这么个家伙沾上边，多半都是这样一个神魂俱灭的结局，到那个时候你别说修炼成人形了，就是想要留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可能。”
那小青蛇闻言，呆愣愣的，似乎是被黑猫骂得有些警醒了。
黑猫见那小青蛇似乎认真在思考自己骂的那些内容了之后，方才转过头来对沐初阳说：“其实我刚才想了一下，觉得我们不该将老胡他们的遗骨留在这儿。”
“哦？想为他们收尸？”沐初阳挑了下眉毛。
“嗯，一部分是为了收尸——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所以他们既然死的时候仍是头向狐丘的方向，那么我们就帮他们圆满了这最后的心愿吧。”黑猫说着，姿态是难得的严肃，“另一方面，既然那字条上说，此地与嘉淞风水息息相关，那么……像尸骸这种东西，明显是越少越好吧？”
“虽然这嘉淞日后是好是坏和我也没多大关系……但是，我毕竟算是看着它起起伏伏几百年了，从当年的小渔村开始……”黑猫的语气里不无感慨。
“也好。”沐初阳点了点头，心里亦明白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还想要挖那块青石的话，是一定会遭到黑猫的反对的，所以他决定换一个方法，“今天暂且不动，明天等我排布好下一批的观测器具之后，我们再开始移动它们的遗骨，这样我也可以顺便对比下这两个不同时间中，此地所会表现出来的灵性究竟有何不同。”
“就依你的安排。”黑猫点了点头。
……
黑猫在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消失了整整一天，直到入夜，沐初阳准备动身的时候，黑猫方才跳进了沐初阳的视线之中。
而后，当沐初阳带着东西来到那青石附近的时候，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大吃一惊了。
——月夜下，青石边，树梢上，一片高高低低的小身影，细看过去，竟是这嘉淞周边各种大大小小的物种精怪，不光飞禽走兽，甚至还有两只磨盘般大小的乌龟。
沐初阳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嘉淞周边原来还有这么多种野生的动物。
那几只狐狸的尸骸都已经被从地下起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放在那青石之前，小动物们一个个形容肃穆，好像正在吊唁自己的好友，又或者是在感叹一个曾经属于精怪们的世界的消亡。
更让沐初阳惊讶的是，那两只原本应该被关在动物园里的小狐狸，此时竟也抱着团蹲在一边，看着眼前的遗骨，口中呜呜咽咽地，仿佛是在哭泣。
当然，那条小青蛇也有出现。
沐初阳觉得自己似乎不好打破这样的肃穆场面，于是乖乖地站在了空地的一边，没有做声。
而黑猫则一步一步地踱上前去，跳到了那青石之上，左右环顾了一圈之后，方才开了口：“我想，大家应该都清楚这片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悲剧了。”
众动物连连点头，同时唉声叹气。
“我知道，不管是老黄还是老胡，甚至我老黑，其实和各位都算不上什么好友至交之类，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抢枪修炼地盘而已……这些年来，我甚至连诸位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我，循着记忆里诸位的修炼地点，找了嘉淞一百零八处……我在这些地方都留下了消息，所以，诸位如今能够露面，亦让我十分感慨。”黑猫感慨地说着。
那群动物们互相打量了一下，随即这整个气氛变得更加低落了起来。
沐初阳也在这个时候清点了一下这些动物们的数量——如果按照抱团的站位来计算的话，统共不过三十来群，和一百零八之数比较起来，的确是少的有点突出了。
“大家现在都还活着，还能开枝散叶，已是万幸。”黑猫继续说道，“唉，此番送走老胡之后，又是各自隐匿，不知道将来我可还有缘再见，亦不知来日我身死之时，是否会有谁来给我收尸。”
夜风吹过，树梢上蹲着的乌鸦发出了两声不祥的聒噪声，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安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