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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想了想,去跟那个中年内侍说:“可否劳烦内侍帮忙往长阳侯府传个信?内侍也知道,我们都是还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由我们出面到底有太多不便。”
内侍笑着道:“姑娘不用担心,已经命人去传信了,之所以会找姑娘来……”他有些欲言又止,“姑娘进去后就知道了。”
一行人往里面去,进房里时,那内侍没进去。
越过屏风,房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就见床上躺着个人,地上扔了几件衣裳,一个侍女见有人进来,忙走过来向几人屈膝行礼,又道:“姑娘把奴婢送来的东西都给砸了,奴婢实在劝不了。”
说完,她又屈了屈膝,人便下去了。
无双看了看地上扔的衣裳,不是郿无暇的,似乎是公主府送来的新衣裳。她心里想着‘没穿衣裳,被很多人看见了’那几句话,心中卷起惊涛骇浪。
走到床边,郿无暇苍白着一张脸躺在那儿,此时的她看起来既脆弱又可怜,无双从没有见过素来自视甚高的长姐露出过这样的神态。
“怎么?连你们也来看我的笑话?”郿无暇冷笑道,眼中满是凄沧的尖锐。
无双没说话,郿嫦忍不住了,上前来道:“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来看你什么笑话?不是公主府的人请我们来,你当我们愿意来?”
郿无暇突然笑了,一边笑着,一边眼泪往外掉:“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郿嫦被她这样子吓到了,“郿无暇,你发什么疯!”
“疯?我发什么疯?我巴不得自己疯了……”
这个样子的郿无暇,显然是没办法交谈的,无双也放弃跟她说话了,本来两人之间就没什么话可说。
她去了一旁坐下,静静地等长阳侯府来人。
事实上她之前说得没错,这种情况明显不是她们这些未嫁的姑娘能处置的,甚至公主府这边的人,跟她们描述事情经过也是遮遮掩掩,既不清楚情况,怎么处置?
很快,长阳侯府就来人了,是郿宗和曹氏一起来了。
郿宗没进来,曹氏一进来就满脸震惊地看着郿无暇,她上前掀了掀被子,无双只来得及看见被子里郿无暇似乎光着身子,而她肩上和颈子上有很多青红交加的淤痕。
无双不是不知人事,知道那是什么,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那边曹氏已经哭了起来,她扑到郿无暇面前,哭得像死了爹一样,一边哭一边道好好的女儿,出门还是好好的,怎么来了趟公主别庄就成了这样。
无双听出曹氏有攀扯公主府之意,只是这种情况她也不好插嘴,只能在一旁听着。
很快公主府又来人了,这次来的是个女官,她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大致上跟郿嫦她们听来的一样,不过要更细致些。
说她们也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公主别庄里私会。说到私会时,这女官表情明显带着几分鄙夷。私会也分不同种,有的就是相好见上一面,有的是拉拉小手花前月下,再没见过有人敢借别人地方颠龙倒凤的,还意外被人撞破了。
这女官说完就告诉曹氏,要闹去武乡侯府闹去,别在公主别庄里闹,说这是昌河公主的原话。
这...下曹氏不敢吱声了,脸色青白交加,等女官走了,曹氏蓦地转过身,狠狠地扇了郿无暇一巴掌。
“瞧你干得好事!枉我从小悉心教导你,什么好的都给你了,对你寄予厚望,你的回报就是让你娘沦为笑柄,让一个公主府女官嘲笑?!”
曹氏气蒙了,长阳侯府再是落魄,她也是侯夫人,走在外面别人多少要给几分脸面,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关键还是诉冤都无处诉,因为是你家女儿做了丑事。
“你还有脸躺在这,全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怎么生了你,你说说我怎么生了你,你怎么就给我惹出这样的丑事……”曹氏嘴里不断骂道,冲上去竟动起手来,又是拍又是打又是掐。
闹成这样,无双再站着就有点不像话了,郿嫦三个也站不住了,忙上前去劝,就是因为劝得不够真心实意,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行了!你这么闹,闹给谁看?”无双道。
曹氏似乎没想到无双会这么呵斥自己,一时竟愣住了。
“你既知道丢人,就该知道你这么闹只会更丢人,丢了你的人不要紧,家中还有这么多姐妹没嫁,还有哥儿们以后还要成亲,你要是都不管不顾了,那你就继续闹吧。”
曹氏没有说话,郿无暇却哭了起来。
方才她被曹氏打时没哭,骂时也没哭,这时候却哭了,捂着脸哭得抑不可止,哭声悲怆苍凉。
哪怕郿嫦等人平时都与她有些矛盾,此时听着也不禁露出茫然之色。
“无双说得对!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清明的,你除了会埋怨,除了会打会骂,你还会什么?!”竟是郿宗的声音。
原来他不好进来,就只能站在门外,自然没漏下里面的动静。
“我怎么不清明了?你说说我怎么不清明了?”曹氏冲了过去,跟郿宗争吵起来,“要不是她做得好事,咱家至于丢脸丢成这样?我都能想到当时是个什么丢人的场面,等明儿这事传出去了,外面的人还不知会怎么说……好你个郿宗,这竟又成了我不对……”
都不用传出去,无双就能想到外面那些公主府的下人会笑成什么样。如果不是想到自己还没出嫁,没出嫁前长阳侯府的名声也会连累自己,她真不想管这破事。
“我让公主府的下人去找你来,是来解决事情的,二叔是男子,不好解决这种事,我们是未出嫁的女儿家,有些事做不了,你既不能解决,只会哭闹打骂,又有何必来这一趟!”无双道。
郿宗一把将曹氏推开,“瞧瞧,瞧瞧,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都比你清明,你还说我指责你,你若知道轻缓重急,我至于在人前指责你?”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曹氏哭道。
郿娥看得出无双已经很不耐烦了,上前一步道:“当务之急还是该看看武乡侯府那怎么说,毕竟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也不至于家中子弟做出这种事,却没有一句话。这些交涉都需母亲去,我们都没出阁,却是帮不了什么。”
郿嫦也站了出来,看得出她也很不想管,但她的顾虑和无双一样,甚至她和郿娥比无双要更着急,毕竟二人现在婚事还没有着落,这次郿无暇的事闹成这样,对她们的影响肯定很大,如今只能尽量补救。
“母亲与其在这和父亲争嘴,不如把精力都留给武乡侯府去,就算私会,这事也不可能就大姐一人就能成事,那男方的人呢?大姐怎么说也...是堂堂侯府的嫡女,没道理就这么不明不白跟了人,孙家怎么也该给个交代!”
给交代?
给什么交代?那孙世显是圣上赐婚给明惠郡主的,难道让郿无暇去给人当妾?可不当妾,郿无暇以后该怎么办?
曹氏方才为何气成那样,对着郿无暇又打又骂?就是觉得她不自重,她那身上的痕迹一看就是把身子给人了。
身子给了人,你首先就心虚气短,是时自然就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若是赌上气,就是不给你负责你又能怎样?旁人家还有个名声制约,可孙世显的名声早就在京里坏透了。
曹氏就是想明白了,才会慌才会急才会气成那样。
可再怎么气,这事也不可能不解决,曹氏只能指挥着郿嫦郿娥帮郿无暇收拾,将衣裳穿上,她则和郿宗去找公主府的人,询问孙世显现在在哪儿,武乡侯府可是已来人。
其实方才公主府的人请无双她们过来,就是为此,只可惜郿无暇为人太差,大家都装傻充愣,现在曹氏点明让郿嫦郿娥去做,她们即使不愿也不能不做。
因为没有无双的事,她就继续坐在那儿。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再加上时候也不早了,她也有些困了。
另一边,昌河公主虽把魏王请去了,但并不是给皇子们断案的,她把秦王叫去骂了一通,就让秦王走了,等魏王到时,只昌河公主一人在那里。
“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明日我便进宫禀明皇兄。”
事情毕竟发生在她的别院,她不可能坐视不管。这事往小里说,是兄弟之间闹了点矛盾,说大些,就是兄弟阋墙,甚至兵刃相向。
昌河公主也要面子,在她的地方闹,就是不给她这个做姑母的面子。当初她之所以邀几个皇子来,是想着魏王刚回京,可邀了魏王,不邀其他人,就是她这个姑母厚此薄彼,有偏向。
在寻常人家的家里,做姑母的偏向不偏向,其实不影响什么,可这事放在皇家,尤其是在太和帝一直没立太子的当下,她这么做就会让误解。
所以她只能都邀。有时皇家做事,就是这么无奈,必须得周全,得顾全大局。也是昌河公主太自信,自信在她的地方,即使有什么龃龉矛盾,也没人敢当面闹出来,万万没想到秦王恰恰就利用了这点,才设下了这么一局。
昌河公主也是当年知情人之一,自然知道秦王安得什么坏心,也因此几句话将正事说完后,她有些怜悯地看着魏王,换了腔调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京城待着,那边关苦寒,何必待在那儿受苦。”
“侄儿这趟回来,暂时还没打算离开。”魏王道。
昌河公主点头道:“也是,你马上就要大婚了,等娶了媳妇后,总不能拖家带口还去那苦寒之地。我这次给你媳妇下帖,本是想看看我那未来的侄儿媳妇长什么样,偏偏被纪昭这个搅屎棍子给我搅合了。”
她本就生得明媚大方,一身人间富贵花的气质,虽如今已四十有余,但看着其实也就三十左右的模样,又天性爽朗,说起话来也没有一些闺秀那种咬文嚼字的毛病。
提起无双,魏王自是想到了方才,不免神情中带了些。
昌河公主远远瞅着,来了兴趣。又想到方才那场冲突就是她那侄儿媳妇拦下的,当时两人在一起游园,显然魏王对自己未来王妃是十分满意的,甚至还有些疼爱。
...
“看来你这次的媳妇是找对了,好好护着她,早日给我添几个侄孙。”
说到‘护着她’时,昌河公主声音中带了几分喟叹,魏王听明白意思,不免眼中也带了些阴霾。
“行吧,我就不多留你了。等有了空闲,就带你那小媳妇来我这玩,也让我见见。”昌河公主笑着道。
魏王走了。
等他走后,昌河公主放松了身体,半歪在贵妃榻上,颇有些几分百无聊赖的样子。
“纪昭这个小王八蛋真扫兴,搅了我的事!”她喃喃骂道。
旁边捧着册子的内侍,凑到她身边,讨好道:“几个出挑的都在这儿,公主您看看。”
昌河公主伸出手,翻了翻那册子,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在其中几页的小像上摩挲了一下,有些意兴阑珊道:“没看见真人,看这画像又有何用?”
“那过阵子殿下再找个机会办场宴。”
昌河公主伸手点了点他脑门,叹道:“办什么宴,这两年恐怕京里不平静了。对了,武乡侯府那事怎么在说?”
“郿家的人已经到了,但武乡侯府的来人却根本没理会那边,只把那孙世显带走了。”
昌河公主挑起眉。
还能这么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