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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故人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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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侍女和侍卫,只是自己跟着赵总管来见翼王。

    方才出了雍和殿,回顾这长而广的无尽宫墙,便独自漫无目的游走着,忽而发现自己到了太子府,许久未归,竟忘了太子府就在雍和殿的东边。

    走进这荒无人烟的太子府,这里已不复往日光景,自翼王即位,便废除了立太子之制,要传位于何人,自会立于旨,以函封之,由翼王亲存。

    会于将逝之时取出,由提查使司统领于翼王宫大殿,在所有翼族王室、后妃、大臣面前宣读此诏。

    提查使司直授于翼王,所做之事只用向翼王一人交代,除提查使统领、提查使副统领、提查使外无其他官职,无品阶无姓名,名字按天干地支而取,不得重复,且筛选十分严格。

    是在翼族各地寻找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得有亲邻,不得有友人,入选之后会服下慢性毒药,若每过一月没有解药长此以往,不过三个月便会毒发身亡。

    提查使的住处由提查使副统领分开安排,不得同住,不得相近,不得暴露身份,只需在各地按照提查使统领下发的命令执行任务,所以提查使的上级都是提查使副统领,只需认准提查使副统领即可。

    提查使副统领都收到的信息皆交由提查使统领,由提查使统领直接上呈翼王,每月提查使统领会凭众提查使所得到的情报从翼王手中获取每人不等数量的解药下发给众提查使。

    有能力的留下来办事,没能力的就等死,所有重重筛选剩下的提查使都会成为翼王的耳目,从而让翼王居深宫而知天下事。

    其实提查使也属于暗卫的一种,只不过皇家的暗卫自是高人一等的。

    她望着荒废的太子府,不由得想到从前生活在这里的日子,东院中的秋千架是从前楚后最爱抱着她静坐的地方,池中的鱼是她养的,还有假山。

    她以前最爱在上面玩,还摔下来过,只是虽是她从假山上摔下来,但受伤的却是凛栢冽。

    因为他答应她会在下面保护她,让她放心上去,所以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能让她受伤。

    凛栢冽是信王世子,信王是翼王凛韧的堂兄,先翼王嫡亲兄弟的儿子,所以凛栢冽与凛渊敏、凛风吟、凛繁姝,还有凛栢冽的妹妹凛言瑶是一起长大的。

    这个地方对于她都是最美好的回忆,但对于楚后和翼王却是满满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

    所以翼王即位后才会封了东宫门太子府,改立储制。

    她在太子府里转了很久,也坐了很久。

    出去时,已是太阳将落,天色渐暗之时,却见北宫门方向似有明光微闪,走去一看,原来是萧逸二皇子准备放孔明灯。

    这才知道,今日原来是他的生辰,望着这满院的孔明灯这样的生辰也颇有诗意,她想起从前在人族自己也是这般独自过生辰的。

    她看向萧逸,说道:“这样过生辰虽有诗意,但并无乐趣,天色还不算太晚,不如我们出宫去?”

    他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说:“公主怎忘了?我是质子,岂能随意出入翼王宫?”

    说完便继续一盏一盏的放孔明灯,那孔明灯写的不为自己,竟是“天下升平,各族民安”这八个字。

    她不禁心想,倘若这天下本就和平,就不会有质子一说了,她已经回到了翼王宫,而萧逸还远在他乡,一时有些心绞。

    她深思了几秒,似在做极大的决定,握住了他的手,说道:“谁说质子就不能出宫了?走,我们出去!”

    她带着他走便罢了,竟还连着他的小厮祝桑一起出去了。

    他们先被她带去内务府,找了内务府总管何福,他在内务府为内务监四十余年,伺候过三代君王,也是德高望重,人称福爷,他的对食是楚后的陪嫁。

    所以凛渊敏找她准备马车,微服出宫很是容易。

    他们上了马车后,祝桑在车上驾马,她与他同坐在马车里,两人皆不发声。

    凛渊敏竟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开口问道:“你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岐阳街头有一家阳春面特别好吃,我今天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她将那家阳春面的美味,说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

    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只有在他面前,才不用伪装自己,可以像别的女子一样,真正的笑,真正的快乐。

    到了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他们便下了马车,嘱咐祝桑去寄放马车。

    夕阳渐落,虽是入春,但翼族天冷,寒风依旧刺骨。

    此二人身上的斗篷与街上之人略有不同,更显华丽富贵,加之出众耀眼的容颜,街上众人见此二人皆不由自主的让路。

    这街上有叫卖糖人的、玩杂技的、还有露天戏台。

    他们正准备买两个糖人,却突然发现:他们身上都没有带钱!

    ??想来祝桑应该有,但四处张望祝桑不得,却偶然见到一个诗会。

    这个诗会不是每人作诗比诗才,引用古人诗句,来组成一首新诗,要讲究意境韵脚,最后谁组的诗好,谁便夺冠。

    还需两人一组,一人组诗,一人说出诗的出处,题目各自抽签而得。

    若有一人组不出,不押韵,意境不对,或是另一人说不出诗的出处,也不算对成。

    她听完这诗会的规则后,想了想,便说道:“这玩法也甚是新奇,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呢。”

    言下之意便是想去试试,想让他同去。

    萧逸自是听出她的意思,便道:“既然如此,那是你组我答还是我组你答?”

    他回过头去笑着问道。

    得人好意需回手,他应了她的请,她自然要奉承他几句了,难得开玩笑道:“想来公子您的意境必是高于我的,那便公子来组,我来答便是了。”

    她原想装做他的婢子,调侃于他,却被他戏谑道:“妹妹怎的扮起小丫头来了?既然妹妹自愧不如,那哥哥也当仁不让了。”

    说完后便带着她去抽题了,他从木箱里取出一木牌,后面写着:“以‘月’为题。”

    他看完后,不做思考便提笔写道:“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

    诗会的小厮举起他的首联,她看到后,便道:“这是诗仙太白的诗----望月有怀。”?

    他与她相对一笑后,问道:“李太白的诗,好吗?”

    她愣了一下,并未回答。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他方才写完颔联,便被另一个小厮举起,高声吟出。

    “颔联还是诗仙太白的诗----关山月。”她不觉一愣,这前两联,虽有意境,但韵脚不明,以他的才华不止于此。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第三个小厮举起他的颈联,示意给凛渊敏。

    她不解的顿了顿,说道:“这仍然是诗仙太白的诗----古朗月行。”

    她更是不懂了,韵脚不明不说,连意境也乱,这怎么比?

    他看向她,对她笑着写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她忽而明白了,浅笑道:“尾联依旧是诗仙太白的诗----静夜思。”

    连她也不由得甘拜下风了,在场组诗之人很多,组的很好的也有很多,但能整首诗都用同一诗人的却少之又少。

    而且这表达的思乡之情,也许别人不明白,但是于她却是正中下怀。

    场下之人也同她一般感叹技不如人,但也有不少人觉得不过如此。

    萧逸并未在意那些人的话,他下来后,她笑着对他低声调侃道:“还真有你的,虽然平仄不对,也不押韵,但起码意境对上了,还都用了李大家的诗,算是平分秋色吧。”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对他有了几分敬意与怜惜之情。

    场上众人纷纷夸赞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凛渊敏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涩,萧逸也并未解释什么。

    最后诗会的主人,岐阳最大的玉器房墨玉阁的少东,安东平安公子露面了,将此次诗会的彩头给他们——五十两白银和一块玉佩。

    虽是羊脂玉的,但她看的不是材质,而是款式,细看只下,竟与她当年那块有几分相似,似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她看了一眼墨玉阁,望着这块玉佩出了神,他还以为她是喜欢这玉佩,便问道:“你喜欢吗?那便给你了。”

    她回过神来,便答道:“也不是,就是...…”

    话未说完,一辆马车朝他们冲来,萧逸连忙抱着凛渊敏往后撤!

    他将她压倒在一处摊贩旁,那马车过后,他才将她扶起来,这才发现他的手正搂在她的腰上,凛渊敏的腰很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搂完。

    萧逸察觉了自己的无礼,连连低头赔罪,凛渊敏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些尴尬的道:“无妨,多谢。”

    二人回过头见到被他们弄乱了的小摊,正好是卖女子发饰的。

    萧逸淡笑道:“要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其实对于凛渊敏来说,她从不缺这些东西,甚至有更贵重稀有的,但像这种平民样式的,是宫里根本见不到的,也不免来了兴趣,认真的挑选着。

    她的目光落在一支蝶恋花发簪上,萧逸将它拿起,翠绿色的蝴蝶与白色的海棠花显得宁静优雅,非常符合凛渊敏的气质。

    买发簪的老婆婆看着萧逸道:“尊夫人气质出尘,与这支簪子正好相配,郎君不妨为她试试?”

    凛渊敏连连摆手道:“老婆婆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没关系,姑娘家都害羞,不打紧的。”那老婆婆似乎认定了二人就是一对。

    凛渊敏有些难为情的看向萧逸,他从容淡笑道:“婆婆,我们真的不是。”

    那老婆婆一脸疑惑的看向二人,又笑着打量着萧逸道:“那就是小郎君还不够用心了,婆婆见了那么多男男女女,你们是最般配的一对,定然能成。”

    凛渊敏心中有些悸动,不知道为什么,她否认他们的关系的时候,竟然有一丝难过,似乎她就想……

    她微微失神。

    萧逸拿起簪子,为她试戴,她的手不由得紧张得握紧,连呼吸也急促起来,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她看着萧逸专注的样子,近距离的看着他,更觉得他的模样是真的很好看。

    老婆婆为他们递过铜镜,凛渊敏看了看发髻上的簪子,淡笑着摸了一下。

    萧逸看出她的喜欢,便直接给了银子。

    凛渊敏略微羞涩的低声道:“谢谢。”

    萧逸温柔的看向她,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忘了,这是我们一起赢来的。”

    凛渊敏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

    她低头浅笑了一下,道:“我们去吃面吧。”

    萧逸点了点头,又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便跑开了,消失在人群里,凛渊敏突然感觉心中空了一块。

    那老婆婆道:“看得出来,这小郎君挺上心的,女郎准备什么时候才应他啊?”

    凛渊敏面露羞涩,低声唤道:“婆婆!”

    老婆婆笑着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说完便继续摆弄着发饰,凛渊敏也回头继续看着摊子上的发簪,她与他的缘分?

    说起来,的确是缘分。

    不过一会儿,萧逸就回来了,他悄悄站在她身后,开口问道:“可又有钟意的?”

    凛渊敏被他吓到了,猛然回头,差点没稳住身形。

    他连忙伸出手扶住凛渊敏的手臂,凛渊敏站稳以后才缩下了手,正欲问他方才去干嘛了,便见他另一只手拿出了两个糖人儿。

    “你是去买糖人儿了?”凛渊敏一阵欣喜,接过他手上的糖人,笑得甜美。

    萧逸点头道:“方才看你喜欢,便寻了一番,还好找到了。”

    仅仅是因为她喜欢?

    凛渊敏心中一酸,萧逸似乎是第一个真正在意她的喜怒哀乐,把她的情绪放在心上的人,真正由着她来,不会告诉她这样不可以,那样不行的人。

    她微微张口,欲言又止着什么……

    这时,祝桑便驾着马车来了,对他们说道:“殿下,宫门就下钥了,咱们得回去了。”

    他们出来得晚,凛渊敏也不太在意时辰,反正她是无谓这些小事。

    至于萧逸,虽说质子不方便出入王宫,但只要不出帝都是没有大碍的。

    她正欲说不急,她有禁宫令,他们不管多久都可以回去,却被萧逸拉着匆匆上车,凛渊敏硬是一句话都说不上。

    上了马车,二人才发现,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萧逸连忙松开道:“失礼了。”

    凛渊敏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答道:“无碍。”

    车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幸好马车还是很快的,加上夜间人也便少了,并没有费多长时间,他们赶回去时,才戌时将过。

    在诗会耽搁得有些久,也忘却了时辰,连阳春面都没有吃上。

    仓忙进宫后,二人下了马车。

    由于宫内是不许骑马驾车的,所以他们先送她回了韶华殿。

    到殿门口时,她犹豫再三才道:“三日后,是我的及笄礼,你会来吗?”

    他有些诧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便带着祝桑离去。

    凛渊敏心情烦闷的进殿,一眼便见到楚后在殿内,刚想转身离开,却被她叫住。

    不得不回头入殿,开口道:“母后安好,风吟没跟着一起来吗?”

    楚后眼中略有不悦之色,说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时辰,你去哪了?”

    凛渊敏听她是在问她去向,不免感到不快。

    只冷冷道:“出宫了。”

    随后便坐了下来,楚后见她这副态度,既怒又强制压下,嘲讽她道:“又是和人族那个质子?罢了罢了,我也不想追究你这些事。今日你父王与你说了什么。”

    她淡淡道:“母后,您那么深谋远虑、运筹帷幄,难道也猜不到吗?提查使从不是等闲之辈,咱们做的事,父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楚后闻此言后,竟连手中的茶碗都拿掉下来了,起身对她说道:“那他是如何说的?可有问责于你?”

    “自是没有,不过父王教了我制衡之道,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我们相斗,但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不留痕迹。”她随意言道。

    楚后听她说完后才松了一口气,抚着她的肩膀道:“既然王上没有怎么样,那便是极好的,下次我们可要更加小心了,万不能留下破绽,虽是逼着王上处置了魏氏,但她还有一对儿女,难保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还是要小心提防。”

    言毕她正欲离开,却被她唤住:“母后,我被父王罚抄了经文,你得找人帮我代笔了。”

    楚后应下了,嘱咐她好生歇息,毕竟三日后便是及笄之礼了,更是不能有一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