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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到的时候,就看到徐成海跟卓平阳在大厅里扯皮,笑的十分开心。他面色微微犹豫一下,走上前去“文老板在吗?”
卓平阳一看是老赵,忍不住追问“老赵怎来了,是不是朱遇的事有消息了?”他满脸兴奋,十分期待。
徐成海看着老赵的脸色,却有不好的预感。
邓薇安听见老赵的声音,赶紧去叫了文书语,文书语正被徐其韦骚扰,烦不胜烦。见到邓薇安来了,赶紧从屋里出来。
“老赵来了,朱朱是不是有消息了?”文书语也开心问道。
老赵看了看这帮人,沉重点点头。邓薇安敏感,一看就觉得有事,不觉担心起来。
果然,在卓平阳兴奋的目光下,老赵叹息一声“前几天,县里发现一具女尸,看样子,可能是朱遇。”
他说的犹豫,可到底还是说出来。话一说完,文书语便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没站稳。徐其韦正好在她身后,赶紧扶住她,才没让她跌倒。
邓薇安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赵,不敢再问一遍。
徐成海担心地看一眼卓平阳,不知说些什么。
徐其韦抱住文书语,温声道“赵警官,你确定是她?”凭什么确定呢?徐其韦也很不安,若是朱遇出事,他不仅失去一个小朋友,还有可能失去文书语。他的恐惧,不比卓平阳少。
老赵摘下帽子,叹息道“尸体是被人抢劫后,扔进河里的。脸已经溃烂,看不出样子了。只是身上带着朱遇的手机还有包,我想着,只能找你们来认尸,毕竟你们是她唯一的亲人朋友了。”
邓薇安哭出来,朱遇多在乎她的钱财啊,要是丢失,早就报警了。她曾经丢失了200元度报警处理的人,丢失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文书语也明白过来,这可能就是朱遇了。朱遇的性子她了解,觉得钱最有安全感。若是丢失了财物,身上没钱,早就回来了,不会消失不见的。
“尸体...尸体在哪里?”文书语哑声问道。
“在县里,你们谁跟我去看看吧。”老赵最不愿面对这种场景,痛失好友,再糟糕不过。
可离奇的是,卓平阳一直冷淡不说话。徐成海人不住看过去,却见他一脸冷淡,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徐成海忍不住道“平阳,你.....”
“我不去!”卓平阳冷淡拒绝“我不去认什么尸体,朱遇不会死的,她一定还活着!”说罢,也不等几人说些什么,抱着图纸,跑回房间。
他不信,不信朱遇会死,她一定好好的,只是不想见自己,所以没回来。他不信,他什么也不信,他就在这等着,朱遇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听着楼上重重的关门声,徐成海心里一沉,走过去抱住了邓薇安。邓薇安到底忍不住,扑倒他怀里失声痛哭。
文书语一行人跟着老赵,驱车下山。卓平阳留在客栈,静静看着门外楼下远去的车辆,拉上了窗帘。
车子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驶,安静的像一副画。差不多下午,阳光西斜,照在林荫的山路上。车窗外是碧翠的树林,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车子了的人,安静又沉默,谁也不说话。
从这里到县城,不过半小时多一点的车程,很快,一行人都到了县城,在当地的警察的带领下,进入医院太平间。
当冷柜抽开的时候,文书语看到的就是一张浮肿的,面目全非的脸。文书语实在看不出,艰难道“她....她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疤痕。”
那是朱遇曾经自杀留下的,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
老赵闻言,看了一眼工作人员。那人会意,走到尸体旁,掀开了左手。当看到那道虽然变形,但是依旧清晰的疤痕时,文书语终于哭出来。她泣不成声的哭倒在徐其韦怀里,只觉得疼痛万分。徐其韦忍着心疼,抱住文书语,轻轻安抚她。
老赵看这反应,心里也是一阵遗憾。可人死不能复生,他的工作还要继续。
老赵带着他们回到警局,警察将死者的遗物拿出来。邓薇安看着那熟悉的手机壳,还有那蓝色的钱包,钱包里一张朱遇的照片,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
朱遇是真的的死了。
徐成海沉了沉心思,理智问道“尸体在哪里发现的,她....为什么会出现意外?”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尸体?
“她.....”老赵看一眼工作人员“她是在河边被发现的,经过尸检,我们怀疑她遭遇了抢劫,身上有好几处刀伤,显然是跟歹人搏斗的时候留下,不慎跌落到河里。
世上所有的悲伤,都来的猝不及防。
朱遇的死,是他们谁都没料到的,已经失踪这样久,他们心里的猜想,不过是小丫头闹变扭,四处散心而已。
可就这么突然,电视新闻里才出现的情形,出现在他们眼前。
朱遇死了,真的死了,再也不会调笑,不会带着财迷的眼光,盘算怎么赚钱。徐其韦感受到文书语的难过,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徐成海心里除了心疼邓薇安,更心疼的,是自己的弟弟卓平阳。要是他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反应。想着几人离开时,卓平阳拒不肯认的状态,心里发苦。
这是典型的逃避现实。
相比较大哭大闹,这样的状态才最恐怖。不愿意承认现实,他就永远沉浸在朱遇还活着的假象里,说难听了,恐怕心里会憋出病来。
带着遗憾难过的消息,徐其韦一路开车,带着众人往回走。路上说也不敢说话,空气沉默哀伤,弥漫着悲哀的因子。
大大的车灯在黑夜里穿行,蜿蜒而上的山路,寂静沉默,黑色的夜也犹如人心一般,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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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那天,卓平阳没有出现。
他拒不承认朱遇的死,任何关于朱遇不在的消息,他都不听。他依旧日日忙碌,忙着设计图的事,忙着洞江镇重建的项目。从早忙到晚,夜里熬夜加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
葬礼举行的很安静,朱遇没有亲人了,文书语跟随徐成海一行人,将她安静的葬在她早已定好的地方。
文书语拿着铲子,一铲一铲将泥土覆盖在骨灰盒上,徐其韦要帮手,文书语拒绝了。邓薇安也拒绝了徐成海的帮助,自己亲手为朱遇下葬。两个大男人站在一旁,感到一阵无力。他们心中很是担忧,随着朱遇的死,这两个女人的心都禁闭了。
徐成海实在想不通,这三人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怎么感情这么好?好到可以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幸福?
等坟包堆好,几人慢慢下山,往客栈走。
一路上还是无人说话,沉默的难受。
回到客栈,文书语找了个机会,开门见山道“事情已经结束,你....离开这里吧。”
徐其韦哪怕早已有预料,可还是难受的很。“你还怀着我的孩子,怎么能赶我走?”他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文书语,心里就揪着疼,他这辈子,从没这么难受,完全不像自己。
文书语沉默一下,淡淡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跟朱遇的关系这么好?”
徐其韦点点头,这样事,他问过,文书语却一直不说。
文书语笑笑,面带释然道“既然朱遇已经不在,我也不想隐瞒什么,都告诉你吧。”
她们三个人的相遇,要从几年前说起。
那一年,文书语因为身体原因,辞掉体面的律师工作,想要到处走走,散散心。自从进入这一行,她基本就没休息过,身体早已疲倦不堪。医生告诉她,要是继续下去,恐怕就要过劳死了。
文书语恍然意识到,自己忙碌多年,其实一直在虐待自己。她想了想,决定辞掉工作,享受一下自在的生活。
也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来到洞江镇。
当初是因为这里有关于佛云的传说,文书语忽然就想来看看佛云。
正是那么巧合,文书语跟邓薇安,还有朱遇都在同一辆车上。那是最后一趟到洞江镇的巴士,她们怎么也没料到,司机为了赚钱,居然疲劳驾驶。
车子开到半路,司机为躲避迎面而来的小车,一个侧身,将车开到了山坡下。
“当时车子失控,在坡上滚了好几下。才停下来,车里很多人都被卡住,受了伤。朱遇最先醒过来,她运气好,没被卡死,最先爬了出去。她想办法打电话报警,可是信号不好,联系不到警察。”
文书语想到那天,朱遇忍着害怕,一个一个,将能动的人从车里拉出来。文书语当时昏的厉害,卡在那里,怎么也动不了,眼看车子起了火星子,就要爆炸的样子,所有人都劝她,不要救人了,让她跑。可她没有。
邓薇安见她不放弃,也过来帮手,最后朱遇找到车里的铁锹子,打破了座位卡住的部分,在车子爆炸前,将文书语拉了出来。
三个人死里逃生,都觉得庆幸。
“可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朱遇回到这里,是带着她父母的骨灰回来安葬的。她....她当时得了忧郁症,准备安葬了父母之后,就自杀。”
文书语想起那天,她要去感谢朱遇的救命之恩,却发现房间里没有人。还是邓薇安看出不对,说出朱遇情绪不对的事。
她们担心有事,就打电话找人,后来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割腕,差点死在父母的坟墓前。
“她是真的很痛苦,先是奶奶因为卓平阳那件事死了,后来,父亲病重,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再接着,母亲不堪重压发了疯,溺水死亡。朱遇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当年,她因为帮人送情书,得罪了别人,被关在仓库,奶奶就不会死。”
“奶奶不死,父亲不会因为忧思成疾,病重死亡。母亲也不会因为父亲死了,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发了疯。一切的悲剧,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朱遇久而久之,患上抑郁症,想着等安葬了父母之后,就去死。要不是我想尽办法救下她,她早就死了。”
徐成海也正在听邓薇安说着跟朱遇的往事,听到这里,很是疑惑“就算如此,她的遭遇也不该影响你们对幸福的追寻不是吗?”
那种悲剧,也不是她们造成的。就算朱遇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也没道理因为朱遇放弃自己的幸福。
邓薇安顿了顿,看着徐成海逼问的眼神,狠了狠心道“当然不止是这样,更重要的是....文姐的父亲,就是那个撞死朱遇奶奶的人。而我爸爸,是当时车上的乘客。”
徐成海愣住,徐其韦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件事。
“这件事,是我父亲临死前告诉我。他一直觉得愧疚,晚年过的不好,很痛苦。可是他又舍不得自己的官位,那天他好不容易当了局长,庆祝自己高升,结果喝多了,酒驾,撞死了朱遇的奶奶。”
“也算是报应,他后来得了癌症,死的很痛苦。临死前,一直跟我说,希望我找到那家人,对他们说抱歉。”文书语笑笑,这才是让她痛苦万分的事,她的父亲,害的人家家破人亡,她却被人家救了性命,这种亏欠,如何偿还啊?
徐其韦抖了抖手,想抱住文书语,却不敢上前。
邓薇安目光含泪看着徐成海道“我爸爸,为了找文姐的父亲办事,当时请他吃饭。他也喝多了,出事时,为了自己的财路,隐瞒这件事,让文姐的父亲给他开绿灯,拿到了政府的地产开发项目。”
“他倒是快活的很,老婆换了几个,可报应在我身上,我差点被他的朋友强奸,患上恐惧症。见到男人就恶心害怕,根本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却始终不肯醒悟,一直过的醉生梦死。最后被别人联手,害的破产,直接给气死了。”
“报应这东西,不是不到,时辰未到而已。”邓薇安苦笑,觉得这都是罪孽。
徐成海知道这件事,他调查过,邓薇安初中的时候,差点被人奸污,为此停学一年,住院去了。而他父亲,不仅没有报警,还利用这件事,为自己谋取了利益。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威胁的甜头,后来,才有了朱遇奶奶那件事。
邓薇安的母亲很痛苦,终于跟她父亲离婚,带着女儿离开。可邓薇安的病,却一直没有治好。后来为了让母亲安心,她一直压抑隐瞒自己的病情,定期吃药。母亲为了她,一直不敢再婚。
邓薇安心疼母亲,骗她说自己病好了,让她同意再婚。可自己却借口长大了,搬出家,一个人生活。好在她继父对她们母女很好,为她介绍了莫医生。
莫医生的确很厉害,让邓薇安情绪稳定下来。后来为了治病,邓薇安才到洞江镇上找莫医生,这才有了那次车祸。
当时文姐已经查到父亲害死的那户人家是谁,打算从洞江镇离开之后,就去找朱遇她们,没想到,却在车上遇见。
“她所有的痛苦,可以说都是从我父亲开始。她还救了我的命,所以你说,如果她不幸福,我怎么敢幸福?”文书语泪眼婆娑,看着徐其韦难过又惆怅。
她不是不爱眼前的男人,可....她的良心怎么过的去。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幸福,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才取得朱遇的原谅,才让她的病得到治愈。可卓平阳这几人的到来,打破了一切。
她原本心存侥幸,想着朱遇要是幸福了,她也有可能幸福的。可现在,老天爷到底没放过她们。
邓薇安苦笑一声道“徐成海,我们不合适,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报应这东西,总会用一种你想不到的形式出现,做了坏事的人,怎么逃的掉?
人说,父债子偿,邓薇安觉得不是没有道理。那么些年,她享受着父亲带来的物质幸福,无论她有没有参与那件事,可她享受了父亲带血的物质,就必须偿还这份债。
天道好轮回,苍天,谁也不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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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其韦沉默回到房间,看着窗外美好的景色,心里一阵悲凉。为朱遇的遭遇,为文书语的自责,也为命运的弄人。
他心里忽然明白老头子为什么让他们找到这里。
文书语父亲当年参与的那个项目,他也参与过。而邓薇安的父亲,正是他手下派出去的工作人员。那个人的手段,是自己教的。
他当时跟徐成海的父亲处于竞争关系,所以犯下这样的错。他隐约知道邓薇安的父亲用了见不得光的动作,可为了赢,他忽略不计。
谁能想到,如今这个微小的错误,会用这样的形式,报应回来。
他心里悲凉,觉得命运太弄人,所有的苦,却是他自己找来的。纵然没有直接参与,可是,他的确做错了不是吗?
想着想着,徐其韦终于难过不住,捂脸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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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海点燃一根烟,吐出烟圈。这算什么,报应?他在邓薇安说那件事的时候,恍然想起一件事。当时朱遇的奶奶出车祸,他骑着摩托车从那里路过,当时眼见出了车祸,可自己当时情绪不好,不想管闲事,直接骑车离开。
作为目击者,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车子逃逸。只是他没有见到尸体,以为没什么事,如何也想不到,他就此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刻。
本来是最小不过的一件事,多年以后,竟然用这种方式报应回来。他要是当时停下来,将人送到医院,会不会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可换个角度,自己是不是就遇不到邓薇安?
他说不清楚,世上的事,都说不清楚。有些结果很快,快到你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发生。他觉得自己无辜,可到底说不清,他是不是真的无辜。
谁能想到,自己一个无意的举动,会对别人的一生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如今,这份债是还不出去了。
他从没觉得这么无力,无从入手,不知如何是好。
痛苦无力席卷而来,他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难受困顿,全然没了主意。
人间最痛苦的事,不是一直沉浸在黑暗中,而是见到了光明,却抓不住它。
若是从没见过光明,他心里不会难过,因为已经习惯。可亲眼见到光明之后,却被告知,你永远得不到它,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的报应?
痛苦如海水般席卷而来,包裹住客栈里所有的人。
未来,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