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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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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采薇笑道:“妹妹言重了,槿儿也很年幼,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妹妹包涵。”

    崔氏自然是笑着“包涵”。

    苏采薇接着说道:“妹妹你不知道,槿儿自小在太师府就极为任性,但凡她喜欢的,没有得不到的,不过也从来没人和她争。”

    崔氏一听,心中顿时恐慌,连忙说道:“姐姐说笑了,在相府也没人敢与大小姐争,只要大小姐喜欢,尽管拿去。”

    苏采薇笑笑:“怎么说呢,这也不能怪她。你知道的,老太师跟前,就槿儿一个孩子,自然是什么好的都尽着她。说句不怕笑话的话,就算是没有的,只要她想要,别人也都争着抢着送过来。哎,都怪我和老太师把她宠坏了。”

    虽是自责的话,在旁人听来却是在炫耀。可是那又怎么样,人家有炫耀的本钱。

    顿了一顿,苏采薇拿起那块衣料放到木槿的手中,柔声“劝解”道:“槿儿,既然喜欢,那就拿着。否则,你妹妹不是白挨了这一巴掌了吗?”

    苏采薇的声音轻轻的,但是在场的人都感受得到这温柔中的凌厉。

    刚才那一巴掌,不是打在木芙蓉的脸上,而是切切实实地打在崔氏的脸上。

    疼!

    生疼!

    此时,崔氏如果手中有一把刀,如果杀人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她绝对会直接杀了苏采薇。

    当然,她没有刀。

    当然,她忍了下来。

    而且,她居然还赔着笑。

    一旁的杜氏和木玉兰简直看得呆住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人人都说太师府的千金是温柔贤淑、端庄大方,怎么如今这么厉害?要说十年前,她并非如此啊。

    温柔贤淑、端庄大方不假,厉害也是真。只不过,要分对谁。

    而且,还要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崔氏怔怔地立在一旁,苏采薇握住她的手。

    崔氏的手凉凉的,可是心里的火应该燃得很旺。

    苏采薇当然知道,不过她现在想为她灭了火。

    或者更确切地说,让她从外凉到内,透心凉。

    “妹妹。”她淡淡地唤了一声。

    崔氏还未来得及答话,一旁的杜氏连忙答应:“哎,在呢,姐姐。”

    杜氏是低着头答应的,她说完了这句话,一切都安静了,静悄悄的。

    她忽然觉得目光都在往她这儿投。

    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表错情了。

    唉,答应得太快了,苏采薇根本不是唤她。

    讪讪的笑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崔氏知道在与她说话,赶紧唤了一声“姐姐。”

    “我也不是偏心的人。既然我是这相府的当家主母,芙蓉和玉兰都是我的女儿,自然不能光宠着一个。”

    “我从太师府过来的时候,也带了几匹衣料,其中就有一匹明黄色的。这些衣料都是老爷日前带给我的,说是妹妹帮着准备的。我这就拿来,给芙蓉吧。怎么说呢,这叫借花献佛是不是?”苏采薇仍旧是那么温柔的口气。

    崔氏忽然心跳加快,她立刻想起了那匹黄色的衣料。

    她捂着胸口,想平静下来,奈何心跳仍然很快。

    她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当时如何交代布庄老板“一定要在这匹上均匀的浸上药水”。

    是了,听天由命,与人无尤。若是苏采薇不幸穿上了那一匹衣料,没命回来,那也是天意。

    如今,自己猖狂的笑声和那个死人狰狞的笑脸都想起了,真真的。

    崔氏忽然脊背发凉。

    “姐、姐姐,姐姐的好意,我们、心、心领了……”崔氏的声音已经语无伦次了。

    苏采薇握紧她的手:“要心领做什么?芙蓉这孩子我也喜欢,我这个做母亲的送她一匹布还使不得吗?妹妹放心,那匹布无论色泽还是质地,都与这匹不相上下。我相信,妹妹肯定也是将最好的准备给我的。”

    苏采薇的声音充满着感激,随即吩咐道:“芍药,去将那批明黄色的衣料取来给二小姐。”

    芍药立即离开,不多会,已经取来了。

    崔氏再也受不了了,差点跌倒,被一旁的杜氏扶住了。

    “二姐你今日是怎么了,是热晕了吗?”杜氏便扶边叫道。

    “娘,现在是冬日里,怎么会热晕了?”木玉兰低声提醒她娘。

    “哎呀对对,你瞧我。二姐可能是冷的,你瞧,这手都冰凉的。快坐下。”

    杜氏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让崔氏坐好。

    崔氏不敢抬头,只是垂头坐着,缓和一会才抬头瞥一眼。

    苏采薇拿起这一块衣料,递给木芙蓉:“芙蓉,槿儿要了你那一块,这一块你留着吧。”

    木芙蓉不明就里,伸手接了过来。

    崔氏喊道:“不要。”

    苏采薇正色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瞧不起我?”

    崔氏赶紧辩解:“不是的姐姐,只是,只是这怎么好意思。”

    “这没什么,芙蓉既然喜欢,拿去就是了。你别说,你挑的衣料还真是没得说。”

    崔氏不敢言语,话头又被杜氏抢了去:“姐姐,这块衣料还是我和二姐一起挑的呢。”

    “哦,是吗?”

    “是的呢,我当时就说这一块好,配的上姐姐国色天香。”杜氏忙不迭的接话。

    听到杜氏这么说,崔氏稍微心安了一点。

    苏采薇不由得多看了杜氏一眼,又看看崔氏,笑了,心中暗自摇头。

    “好了,妹妹,看样子你身体不舒服,早些去歇息吧。槿儿,我们也回去吧。”

    木槿将衣料给云苓,跟在苏采薇的身后。

    “对了,二位妹妹,我想起了一件事。”

    崔氏和杜氏本来一颗心已经放下了,一听这话,立刻又悬了起来。

    “姐姐请说。”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说道。

    “虽然我和妹妹们感情和睦,不分彼此,但是总是尊卑有别,否则外人看到,以为咱们相府没有规矩。如果我没记错,芙蓉、木兰应该称呼我为母亲,而称呼妹妹,是姨娘吧?”

    崔氏和杜氏心中又咯噔一下,连连点头:“姐姐教训的是。再没下一次了。”

    苏采薇含笑离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崔氏回到院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木芙蓉的那匹衣料拿去检查。

    结果出来了之后,她惊呆了。

    这一匹衣料,居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么,苏采薇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她是知道了什么?

    对,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今日这次,不过是虚晃一枪,给个下马威,投石问路。

    崔氏的手指握成了拳头,额上青筋都看得清楚。

    一个清脆的声音,前几日做好的指甲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