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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下水道中,达基巴一脸不自在地说道。
“有事,估计你我以后不会这样见面了,所以最后请你来帮我做些事。”玄微子答道。
在被“心智魔种”完全同化后,达基巴就变成一个带有玄微子部分人格的“自由人”。虽然玄微子给他所留的神念心印会自动融摄达基巴本来的记忆,但行为习惯与思维模式都产生了转变。
玄微子在重新见到达基巴时,还真就感觉玄妙难言。道家丹诀中有“三尸斩尽、化身自现”之说,实乃通过次第修持,破除欲望勾牵、炉鼎柔弱、元神蒙昧,以达神炁身心内外无别的境界,证入玄关之门,洞窥先天之妙,立地成就阳神化身。
当然,也有一些内丹传承将斩三尸之法,当成了舍却三尸阴鬼之气,或持符咒、或守庚申、或服丹饵,将一部分阴滓气质逼出形神。或云“斩心猿”,或名“除六贼”。
玄微子一度有幸,见过纯阳吕祖留于人间的雷纹玉书,内中有关于仙家化身之说,远非寻常阳神化身可比。其中就有提及仙家斩化身入世,下界降生时没有任何修为法力,就如同一个尘世间的普通人,独自面对世间万物,去成长经历。
如今被“心智魔种”同化的达基巴,隐约就有几分近似玄妙,但被玄微子以神念印入的一部分人格,并不是从一无所有的赤子婴儿发展而来,仍旧带有玄微子本人的明确痕迹。
玄微子看着达基巴,这种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自己,这不是分身的概念,而是带着走向不同道路与未来的可能性,既陌生又熟悉。
正如同纯阳吕祖所留雷纹玉书所述,仙家化身下界,或受先天心印,或乘愿而诞,虽有一丝牵连,但仙家化身的玄妙之处在于,其人思维模式与行为模式,并不是受仙家本尊法身操控掌握,而是随世事经历有所发展、变化。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允许我做出一些超出修为的奇能异术,但我境界未至,看着你站在我面前,多少有一些念头不通达。”玄微子说道。
达基巴听见这话,脸上没有露出畏惧之色,只是阴恻恻地说道:“怎么?你打算将我抹杀掉吗?”
“确有此念。”玄微子也不隐瞒,对“自己”隐瞒这种事,不该是一位修道之人应有之举。
达基巴却非常“通达”地说道:“你应该知道你杀的不是我,而且就算杀了我也不能解决问题。或者说,你已经认识到上辈子修行入魔的病根所在了?”
玄微子仿佛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一般:“你只是得了我一部分人格与意识,充其量只能算是我斩出的阴毒恶念之身,从你口中说出我修行入魔,不足为信。”
达基巴嘿嘿冷笑,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能说出来,你自己会想不到?修道之人,不可自欺!”
玄微子则负手言道:“光是粗略有感,与实修实证,完全是两码事……行了,别废话了,干正事要紧。”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达基巴问道:“你该不会是要拿我做实验吧?”
玄微子毫不犹豫地抬手禁制住了达基巴,对方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化身,玄微子可不会糊里糊涂把他放走。
“你——”达基巴的声音在彼此意识间传递着:“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之前不仅从军团法师那里探听到弗斯曼夜袭行动的消息,还将总督公馆和通讯晶塔内外的警戒部署透露给你了,这都嫌不够吗?是不是还要我将几个没**的少女送给你?”
“物尽其用,你稍后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内勒姆的人炸碎了城墙,弗斯曼和芬拜伦已经到处搜查你的行踪了。”玄微子说道:“倒不如趁着最后机会,体验一下我新开发的星纲法坛。”
达基巴在意识之海中着急喊道:“等一下!我还是‘吹笛人’的成员,他们背后还有一个财富权势更为庞大的势力,我可以帮你去刺探。”
“这种藏身幕后,靠着一堆文人写手出来摇旗呐喊的组织,有什么值得刺探的?”玄微子说道。
达基巴则竭力解释道:“你懂什么?弗斯曼就是因为想要在火舞城建立国家,所以被商会联盟彻底断绝了贸易往来,没有物资供给,就靠火舞城一座孤城,迟早支撑不下去!否则弗斯曼哪里要玩夜间突袭这种手段?”
玄微子却不太在意:“能够号令商会联盟对火舞城断绝贸易往来,拥有这样势力的组织,又岂是你区区一个吟游诗人能够刺探的?要对付这样的组织,阴谋诡计反而玩不过他们,必须要有浩浩荡荡的人心大势和更为严密与群体组织,否则扳倒一个、又有一个。”
达基巴满脸是汗地说道:“你想做要的事,跟弗斯曼与芬拜伦也没多少区别!迟早会被他们盯上的!”
“笑话,被他们盯上,我就不做了?而且你终究跟我有差别,我要做的,远不是你心中所想的狭隘。”玄微子抬手间,一片银辉流转、符篆罗列的星纲法坛在达基巴周围展开,默默发动心灵异能,试图将达基巴身体中的灵能潜力激发出来。
达基巴此时已经无法在意识中回应了,星纲法坛环身,魂魄仿佛经历雷劈火烧之苦,虽然没有肉眼可见的外力伤害,但达基巴全身不由自主地疯狂抽搐起来,好似承受着五内俱焚、千刀万剐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在玄微子刻意引导下,突破了表层意识,直达已经分裂而出的潜意识,也就是达基巴原本的人格,让这具身体的两个人格开始不断冲击、砥砺、磋磨,无情地压榨一切精神力量。
精神力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中,更偏近于虚而不实、难以把握的存在。然而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精”实而“神”虚,一个人的精神力,本就包含着身体与心灵两个层面。
一个人精神强旺,自然也表现在脸色、眼神、肢体动作,以及内在器官能更有效地运作。反之一个人体弱多病、气血亏损,精神往往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心灵异能很大程度上——起码在还保留着肉身躯体的智能生物上,其灵能来源便是精神力。
心灵异能在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中,更多体现为心灵对具体现实的扰动与侵蚀,所以心灵异能的开发与掌握,前提条件过于苛刻。
要么是天然拥有灵能天赋的种族,如半巨人与地底蕈人,要么是大脑结构有利于灵能天赋出现的异变。无法通过类似奥术的逻辑演算训练、德鲁伊或精魂使者的感受自然仪式、圣职者的虔诚信仰祈祷等方式,获得任何与心灵异能相关的能力。
就玄微子目前看来,最稳定的心灵异能开发方式,那便是内观身心,就算不修炼混元金丹大道,那起码也得参悟佛门三法印的“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然而这对寻常人而言,门槛又过高了。无论道家还是佛门,不提那些只是口念尊名佛号的凡夫俗子,就算是入门修悟之辈,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不过是在粗浅层次窥得一二妙谛。能入浅层定境,求个离苦得乐、内景光明,那都是天尊垂怜、佛祖保佑了。
就这点来说,无论是在地球上,还是这个世界,大体还是一致的。含灵众生来到世上,知觉心性都是本能地向外奔驰、向外追索。而向内求悟的功夫,要么用严苛戒律去约束鞭策,要么大劫大难后大彻大悟。
可这也是难以通过教学、传授方式推广的,甚至不是简单地生活改善、物质享受富足有余,人们就会主动追求内在的。
大多时候物质生活富余,只会让人追求更多、更细致、更刺激的感官体验,甚至会让整个社会风气为了更多富足刺激的体验享受,朝着“令人心发狂”的路子,一路狂奔下去。哪怕家境普通的人,不惜举债贷款,也要先享受了再说。
既如此,玄微子则打算从更简易、更能直观把握的身体层面下手了,哪怕这所谓的简单直观,也仅是相对而言。
好在道门之中,多得是锻炼肉身形骸的功法,而道家先贤更是早早注意到身体与心灵的相关性,也有大量运用心神意念去协调身体锻炼的功夫。
尤其是道家看待肉身的五脏六腑,有“心脑相连”之说,不论是散布四肢百骸的经络气血,还是自大脑、脊髓延伸到身体各细微处的神经系统,恰恰就是精神力寄存于身体的证明。
而且跟纯粹的心灵异能追求“心胜于物”不同,玄微子想要开创的心灵武士职业流派,应该是“物哺育心、心滋养物”。心灵异能的锻炼本就可以强化肉身躯体,而肉体的锻炼也能够增益灵能。如此一来,才真正谈得上是“灵武双修”。
只不过这下就轮到达基巴受折磨了,本应该是众多心灵武士在玄微子指点下,缓缓修持体悟、一点点积累经验、逐步完善心法功诀的过程,被压缩成一场堪比剧烈化学反应的折磨。
达基巴的身体在高频的、不自然的速度中震颤着,骨头关节甚至发出的颤鸣声,筋骨腑脏好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中打烂了再重新拼合,浑身血液、水分有如水银汞液在上下聚散。
而达基巴由于“心智魔种”分裂的两个表里人格,也开始陷入永无休止地争执与对抗中。就像病情严重的精神病人,心目中的现实已经开始扭曲。
“嗯嗯嗯,看来能以欲火激引心火运动,遍行形骸、周身火热,只不过此法恐怕要观想女体欲乐,而且火候过甚,搞不好会变成天体盛筵、找洞乱戳,不妥不妥……如此一来,还是要以导引服气为主,或许还要一些外丹饵药的辅助?”
玄微子在这一边想,一边调节着祭炼“火候”,毕竟星纲法坛之中,等同要承受庞大的能量灌注冲击,必须要有玄微子小心调控。而身在星纲法坛中的达基巴已经褪了一层表皮,原本粗糙的皮肤居然光滑了许多,倒真有几分洗炼形骸的妙处。
有了大概的方向与设想,玄微子撤去了星纲法坛,达基巴整个人瘫倒在地,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心智意识只剩下一片混沌。
“看来想要直接以星纲法坛祭炼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凭外力拔苗助长,星纲法坛也无异于把人扔进焚化炉。”
伴随话语,玄微子的灵能力量开始干扰达基巴那一片混淆不清的意识,收拾起行将瓦解的神念心印,赋予他最后一项任务。
玄微子望着步伐蹒跚的达基巴离开,沃夫在外面的管渠守着,看见玄微子来到后说道:“医师,地面上已经打起来了。那些法师早早就离开了,说是希望你能够帮忙。”
“我会出手的。”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则站在沃夫的头顶上,问道:“这下算是决战了吧?我看你之前的准备十分充分。”
“我们这里毕竟只有三个人……好吧,你不算人。”玄微子说道。
罗莎莲有些不满意,跳到玄微子胸前,扒拉着他的衣领说道:“我现在挺厉害了吧?那个达基巴随随便便就拿下了。”
“你是说那道风刃法术?你也就是欺负一下达基巴这种施法能力不高的货色,别太自以为是了。”玄微子捏了捏罗莎莲的脸颊肉。把她搓圆弄扁。
“哎呀!别弄~”罗莎莲挣脱了玄微子的魔爪,问道:“那你是要上去对付那个弗斯曼吗?我瞧见过他的灵魂,简直就是一团火焰,很恐怖。”
“弗斯曼是要对付的,但光是他还不够,就先让内勒姆和他那帮子女们先拼命厮杀吧,反正火舞城也是他们心心念念盼望着的。”玄微子说道。
沃夫有些机灵地问道:“医师是打算先去对付芬拜伦吗?”
“猜到了?”玄微子说道:“我还是要去见见这个人,既是要防备他还有什么谋划,也是动了惜才之心。如果这样的人能够为我所用,那对于未来发展,说不定是一大助力。”
沃夫挠着头问道:“医师,他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了,你还打算招揽他?”
“你没看我们现在还缩在下水道吗?不管怎么说,他的算计一开始确实逼得我与内勒姆颇为狼狈,我是借着各种新奇手段,一次次渡过危机、扭转局势。”玄微子言道:“但这样的人,总归是有用的,而且也值得去培养与发展。”
“就跟珊多丽一样吗?”罗莎莲多问了一句。
玄微子想了想,答道:“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