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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千春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船头。在空中御风而行的唐山轻轻笑了笑,立在半空不动,只是将双手松开,被他掂着的狗剩便落了下来,在桅杆上一顿,灵活的窜到了船尾甲板上。少年的脸上还稚嫩青葱的厉害,可偏偏一双眼睛让他的年纪与气质截然不同,看着眼前的女人,狗剩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什么,道谢?道歉?还是道一声再见狗剩抿了抿嘴唇,觉得海风有些凌冽,半晌开口问道:“听你帮了我,我来看看你。”
绵延胧胧在狗剩落到甲板的一瞬间就已经转过头去,看着碧蓝色的大海一言不发,听得这句毫无头绪的话,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却没有搭腔。这让狗剩有些无助,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一步,道:“听你帮我之后,很可能会死。”
绵延胧胧还是没有话,只是微微低了低头,神色有些落寞。
狗剩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愿意帮我,但我一定不会让你死。你在东瀛等我,我会去找你。”
绵延胧胧手轻托腮,毫不犹豫的打击道:“宋家七少爷可真是了不得,你凭什么能救得了我。还是待在你的神州吧,不要妄想到东瀛去逞能了。”
狗剩摇头,也不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绵延胧胧笑了笑,手指张开像是要握住一缕海风,忽然突兀的道:“你好好对我姐姐。”
狗剩依然在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并没有多长时间,他便开口道:“我到做到,我会去东瀛。”
绵延胧胧终于忍不住回头道:“你作死啊,你记着,照顾好我姐姐,然后永远不许踏入东瀛一步!”
狗剩有些失神,而后笑了起来,看着绵延胧胧轻声道:“你发脾气的样子其实蛮好看。”完这话,狗剩忽然走上前去,将一个的东西塞到了绵延胧胧手中,然后道:“我这人虽然名头大,可着实是个穷光蛋,用文绉绉一的话就是不折不扣的身无长物。我不知道这句话你能不能听懂,而且我要的也不是这个。你救过我的命,我自然是记得的,因为我而害你承受气运,我也决计不会忘掉。我没什么好送你,只有将同样救过我很多命的一件玩意送给你。它名叫星垂,我手里还有一柄野阔,等日后我到了东瀛,再问你寻它。”
星垂枪入手微凉,让手心有些出汗的绵延胧胧心下稍安,她微低着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你要的是什么?”
猝不及防的,在她这句话刚刚问出口的时候,狗剩已经将她搂入怀中。少年的体格并不健壮,但恰巧比绵延胧胧高出半个头来,这一下绵延胧胧毫不偏斜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时之间竟然茫然无措起来。还没等她要些什么做些什么,狗剩已经缓缓开口道:“我不是个傻子,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绵延胧胧忽然有些慌张,皱眉咯咯笑道:“原来宋家七少爷也会耍流氓啊”
声音戛然而止。
狗剩的唇已经贴上了绵延胧胧的嘴角,继而覆上她的双唇。
绵延胧胧一瞬间什么都不出来了,她愣在当场,竟是动都动不了。
一触即分,并没有什么缠绵。轻薄唐突后的狗剩脸上还带着大义凛然的模样,显然紧张感比起绵延胧胧少不到哪去。绵延胧胧忽然笑了起来,笑着弯腰蹲在甲板上,慢慢的就笑出了眼泪,然后抬起头对狗剩认真道:“谢谢你拉!”
狗剩无奈的摇头蹲下身子,怀抱着这个时而火辣时而温婉时而阴郁时而又天真善良的女孩儿,慢慢道:“你还是信不过我呀,那好吧,只需要两年,你等两年两年后我一定会去东瀛。”
绵延胧胧挣脱狗剩的怀抱,笑道:“好啦我信你啦。”
狗剩愕然:“这就信了。”
绵延胧胧头道:“是的,这就信了。”着话的功夫,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根干枯的木枝,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这根木枝已经开始生长绿叶,然后涌现大片的花骨朵,随后绽放花瓣,莹白中夹杂一丝粉色,尤为可人。
绵延胧胧心的将所有花朵都摘下来,然后从怀中取下一只锦囊,把花朵尽数放入,转眼间就做了一个巧的香囊。
“带上它。”绵延胧胧语气毫不容拒绝。看的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的狗剩茫然接过来,纳闷问道:“这什么啊?”
绵延胧胧笑道:“樱花香,给你提个醒,别忘了来东瀛。”
狗剩慎重头,将香囊系在腰间。忽然便想起了不知在哪本书里看到的“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一句,彼时去问夫子这八个字的意思,还被老夫子当堂打了手心骂道不学无术整天看的都是什么淫词浪曲。此时此刻有香囊在身,却不知道罗带轻分又是何风光。狗剩一时间心思转过千山万水,表露在脸上的却是实实在在诚恳真切的微笑和坚定。绵延胧胧扭过头,重新看着碧海蓝天,轻轻唱起歌来。
那是东瀛话,狗剩根本听不懂,然而他只觉得有趣,平仄起伏间很有韵律,听了会儿,望着绵延胧胧的背影,狗剩声道:“等我。”
话音方落,狗剩已经转身跳上桅杆,灵活的攀上了端,纵身一跃,和唐山叔重归一处。唐山皱着眉头看了看下方那素白色衣服的女子,长叹一声,挟着狗剩如长虹般掠向梅州城。
世间总是情使人痴呀
吴国京都,兵部内堂,明烛高照,有人影穿梭脚步急促慌张,地上散落着无人拾检的公文信笺,一侧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地图,令一侧墙壁上写了“如臂指挥,如柱中流”八个大字,在明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反射的光芒落在奔走忙碌的众人脸上,却写满了疲惫和焦灼。兵部如今并无尚书,堂官不在,只能右侍郎总领事宜,向内阁负责。领兵部事宜的是内阁方琦老学士,如今恐怕也在宫里军机处和首辅大人一起熬着夜,整个兵部,倒是乱成了一锅粥。
不多时,有一个人影穿过院子走进内堂,有心的官员们伸头瞄了一眼,因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但也毫不在意,能让护卫放进来的人物,起码也是衙门里的自己人,要么就是别的衙门里的郎官,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此时此刻兵部乱成了这般模样,倒是有些丢人。大家手上都忙着活计,也没谁招呼,没谁看茶,更没人上前与他寒暄客套。好在这人也不在意,只是随意打量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躬下身子捡起一封信笺,上面已经被人踩了泥印子,眼见得受了污是不能用了,可他还是将这信笺捏在手里,轻轻抖了抖,有些遗憾的自言自语喃喃道:“兵部什么时候成了上宫塔,也忙的鸡飞狗跳”
这声音不大,但却让正忙碌着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上宫塔是何等地方?好听是朝廷豢养修行者的供奉堂,难听就是一个归属帝王君心的秘密机构。作为正儿八经的朝廷下设衙门,对那不三不四的机构什么自然毫不感冒,且略带鄙夷,总体则是又惧又恨。听得有人将兵部衙门和上宫塔相提并论,官员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兵部右侍郎韶成仁尴尬的扫了来人一眼,愠道:“大人是哪个衙门里的”话还没有完,韶成仁便浑身一个激灵,好似怕眼睛里长了毒疮一般将眼睛再往前瞅了瞅,浑身忽然一抖,赶紧向前走了两步,弯身下跪颤着声音道:“下官下官恭迎上官将军!”
一片哗然!
上上官将军?那个戎马半生曾有卫国功劳紫衫重甲的缔造者上官将军?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如同秋风扫枯草,屋子里无论是谁,无论品级如何,都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称道:“恭迎上官将军!”
上官铎皱了皱眉头,虚抬双手,韶成仁见状领先站起,屋里众人也分别站了起来,脸上既有惊讶也有茫然,上官将军不在将军府待着,不在上宫塔待着,跑到兵部来干什么?韶成仁心中更是纳闷,他作为曾经上官将军的老部下,非常明白以将军的性子,自从被调回京都后,十几年来不曾一次踏入过兵部,怎么今天铁树开花?
骤然间,韶成仁想到了一个早就流于京都的传言,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您,您要回兵部了?”
上官铎坐在椅子上,将手里的信笺轻轻放在桌上,眯起眼感受了片刻兵部内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气息,良久才缓缓道:“是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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