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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哪儿走,哪就是路?”
沈名舟白净的面容上的表情稍稍一滞,嘴唇相碰,反复念叨着陆离的这句话,联想着陆离的境遇。
这就是他的态度吗?
保持着强烈的自信心在回答自己问题的同时也隐喻面对自身当下遭遇的处变。
从陆氏到定远,纵然差距如云端到低谷,可那也是他陆离要走的路,纵然难,他也并没有一丝放弃的意思。
也是,路嘛,只要不死,想走,
谁又敢说今天山崖下的人,明日不会来到山巅?
原以为他隐藏实力是为了在家族那边证明自己,渴望一鸣惊人!
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小看他了吗?
他这意思,分明是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当今世人论及豪族大家出身之人,基本以家族为荣。
所以陆离是想做到有一天将自己的名字,置于陆氏之前吗?
可那几乎是个不可能做到的事。
毕竟传承千年以上才敢称世家,如陆氏这等大齐豪族,诸多隐秘世家不出的情况下,几乎是第一等序列,而陆离当下的实力放在陆氏嫡系的天才中简直不值一提。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由衷敬佩。
或许就是心有大志的人见到同类人的共鸣吧。
暗夸自己一句,沈名舟脑补更深,他看向了温子漾,后者似乎也和他的脑回路拐弯的路径差不多,眼神里浮现着类似的意味。
随后,二人几乎是同步般端起茶杯,遥遥一祝,“此茶代酒,敬陆兄。”
陆离看着二人的眼神心里有些莫名其妙,面上也是维持着简单的笑,一口饮下,也奇怪与这二人茶倒是喝出了酒味一样。
悬镜司门外。
当差值守的捕快收到了郡衙走驿站快马送来的信件,当下也不敢耽误急忙给陆离送了过来。
一封州衙来的文书!
陆离打开之后,下意识掠过那些官面上的空话套话,目光盯紧了一个地名——渔阳,脸上不免流露一丝意外。
这段日子他没闲着,看了许多资料,对整个安州的情况基本信息当下也算是熟知。
安州共有九十郡,上中下各三十,渔阳郡便属于中郡,综合方面大约排在中下游的层次。
而以他元丹境一重的实力,惯例到顶也就是会安排到“下郡”当中的一些上游郡任职。
毕竟官场也是有潜规则存在,以他这种情况,即便提拔,大概率也是先在类似“扶风”这种“下郡”中排名靠后的郡一级职司过渡下。
几年之后,等资历说的过去了才会慢慢升。
可眼下上面安排的履新之职,竟然直接是这“渔阳郡”悬镜司的主事总捕,可以说是一种过度嘉奖了。
陆离内心下意识升起警惕。
他不认为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看他实力不错,或者上面有贵人提拔他?
这个概率的确有,但他恐怕未必一定有这样的好运。
若非如此,这般将他放到不该放的位置,陆离心中只能想到两个字——捧杀!
陆离对“渔阳郡”的了解只是知道那里属于边郡,靠近“齐楚”边界,以及一些南蛮小部落,乱是一定的,具体的却是知之甚少。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调令函,看向沈名舟二人。
他们两个安州本地人,也是久居相关职司,想来对“渔阳”比我这个外地人了解的要多吧!
“怎么了?”
“陆兄?”
感受到陆离的目光,本就注意着他的沈名舟立刻问。
“你被升任何处了?”
陆离淡淡道:“渔阳郡。”
“渔阳?”沈名舟二人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念叨了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神情一变,嘴唇欲动像是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怎么会是这里,以陆兄你的资历,怎么也不该被分到这儿才是。”
温子漾却是恍然大悟,“我就说,为什么我去信问关于你的调令,那边的人一个字不肯跟我说。”
“后来以前的一个老朋友被我挤兑的没办法,才跟我透露说,这件事州衙那边有重要人物还在考虑。”
“闹了半天,竟然将陆兄安排到了渔阳。”
“这也真的是……”
后面的话便是欲言又止,一副无法整理语言的姿态。
二人的表情已然说明了有问题,陆离维持着淡然,道:
“听你们的意思,这“渔阳”不像是个好去处。”
沈名舟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决出了谁先说。
最终沈名舟先开了口,道:“何止不是个好去处,我都要怀疑你们悬镜司州衙那边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你了。”
“陆兄你经过屈长庚一事,应该也知道这事后面有“遗民”牵扯的影子。”
“不瞒你说,不光是我们技击卫,甚至其他相关职司,最近也因为“遗民”焦头烂额。”
“这些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蛰伏,可每当出世总是掀起腥风血雨,百年难得平静,他们习惯性的套路还喜欢藏在幕后,通过复苏邪教传承、以及一些隐秘邪恶的东西,扶植势力动乱,行踪隐秘,轻易难抓。”
“而近一两年开始,整个安州多地甚至大齐各州都因为他们的活动显得不太平静。”
“渔阳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也堪称我们安州三十个中郡里面,最棘手的几个地方之一。”
“据我所知,不光有“遗民”在活动,甚至还有隔江相望的楚谍潜伏,地处边境,人员混杂。。”
“当地又因为靠近南蛮几个部落,又有着异族的麻烦。“
“且渔阳还混居着之前战争中归化的南蛮土著部落,这帮人也时不时闹点乱子。“
“故而虽然渔阳仅仅是中郡里面中下游的郡治,但这麻烦甚至要比得上一些上郡了。”
“非常难缠,我甚至有几个在渔阳做官的好友,经常来信跟我说,被各种事情烦的都想辞官了。”
他说完,温子漾又补充道:“不仅如此啊,陆兄。”
“这渔阳的官,尤其是悬镜司的主事总捕一职特别邪门。”
“非常危险。”
“在你之前,大约也就这一两年的功夫,渔阳已经连续死了四任主事总捕头了。”
“没有一个活过了半年。”
“有一段时间,州衙那边都甚至为此焦头烂额,一度强行指派也没人愿意去。”
“谁承想那边竟然把这个位子摊派给你了。”
“陆兄,要我看你还是跟上面请辞一下吧。”
“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没必要把自己置身险境。”
陆离听完默然,哪怕没亲赴,仅仅听他们的形容,他也能感受到那边的乱象。
尤其温子漾这个说话风格对自己十分自傲的人话音间都起了些许胆怯之心,十分说明问题。
而比起那远在渔阳的棘手环境,陆离更在意的是沈名舟所言的那句:“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个将渔阳郡悬镜司主事总捕头一职摊派给他的显然没安好心,不是想让他成为一把刀,就是纯粹想让他去死。
可自己来到安州,那些州衙的大人物基本就没见!
怎又有机会得罪上?
他忽然对这个人的身份十分感兴趣。
如果知道了也许能搞明白屈长庚提及的那个自己永远猜不到的人相关线索。
“陆兄,陆兄,我刚才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啊。”温子漾喊道。
沈名舟见陆离沉默,以为其正思考,便道:“陆兄肯定也要思索一番,你就别废话了。”
陆离收回思绪,面色平静的道:“我觉得现在并不是我想不想去的问题,就算我辞了,你们认为州衙那边会应允吗?”
听到这一番似有深意的话,沈名舟二人皆心思通透,立刻便明白了意味。
若是刻意刁难,只怕公文的确是收下容易退回难。
而想到这位的出身……的确有别的可能!
这就是生在大族的残酷吗?
他们想到了是陆氏有人不想看到陆离这个当初近乎淘汰的废物有起来的机会,从而出手的可能。
“所以陆兄是决定了吗?”沈名舟问。
陆离的身躯一点点坐的比先前更直了,接着漠然的语调缓缓响起。
“既然有人想要我去,怎敢不如他所愿?”
“只是他们要的结果,我是肯定不会如他们愿就是了。”
“如果真是有人含着不好的心思,要我非死不可,那我也会用我的行动来告诉他们一件事。
“我的命,我来定!”
沈名舟笑道:“陆兄豪气,我有一好友现如今便在渔阳那边办事,待会儿我书信一封,看到时能否帮陆兄的忙。”
温子漾也是立刻道:“我也有朋友在那边,待会儿我也给陆兄写几封信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