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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
【神界·九天·花颜畔】
“请两位殿下安。”几位公主小姐齐齐侧俯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屏风外两个男子正朝着正中央那白玉香樽走来,黑头靴发出“蹬蹬”的响声。
其中一个少年个头较矮,似乎还没有长开,带着稚气的面容冷若冰霜。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竹叶花纹雪白滚边直缀,其余并无任何配饰。长发披肩。睫毛出奇地浓密,嘴唇很薄,下颚方正有型。此人便是长孙馥霖唯一的亲弟弟——长孙宁霄。
另一个男子容貌极为惊人。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若墨画,面若桃瓣,目若秋波。他的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奇眉处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着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玄色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穗宫涤,披着一身象牙白九尾狐狸毛鹤氅。此人来历更是非同一般——魔界老圣君的独子,花美姒侍奉的魔界少主凌风瀚。
花美姒忍不住暗暗将面前两人和长意独孤楝二人想较。论冷漠无情,长孙宁霄当之无愧位居第一,长意是因为涉世未深不通人情世故,但以其心怀天下情系苍生来看,长意并非冷酷,反而是至情至性的大善之人;论儒雅风度,谁也比不上凌风瀚在学识术法上的钻修;若论坦荡直率,自然是独孤楝取得桂冠。
这四个男子,有三个都是尊贵的嫡系公子殿下,却拥有不一样的性格和截然不同的命运。
花美姒想得入迷,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也应该像周边的公主小姐们一样下跪行礼。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显得很是突兀。
长孙宁霄见状,面不改色,却盯着花美姒看了许久,随后撇过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绕过诸位俯首行礼的姑娘走至屏风前自己的位置坐好。
凌风瀚一人站着,甚是尴尬——毕竟花美姒算是他带来人。
“花姐姐最近腿脚不好,瀚还强行要带她来参此宴会,实在是瀚想得不周到。”
这句话算是解释了花美姒没有行礼的原因。
虽然他们几个青梅竹马之间用不着这么多礼数,但最基本的见面礼还是要的,尤其是像花美姒这种身份。说好听点是女娲之灵,需要六界共同守护的灵兽;说直白点不过是一个可以任由主人支配的宠物罢了。因此,长孙宁霄并没有把花美姒当做与他平起平坐的贵族人物,便理所当然地颇为在意花美姒没有行礼这件事。
“难怪花姐姐刚才都累得在林子里睡着了,”长孙馥霖接话道,“原来是身体不好。”
凌风瀚感激地看了长孙馥霖一眼。
长孙宁霄闻言,面色松弛了些:“诸位姐妹们不必客气了,今日是宁霄的生辰,正逢冰天雪地的时节,你们能赏脸来此赴宴,宁霄很是欣慰。因此,今日就暂且把礼数全放在一边!”
众女子这才抬起身来,花美姒心中嘲讽一下:若正是如此不在乎礼数,刚才一看到大家行礼就应该把大家扶起来才是。真有够装腔的!
“几位姊妹兄弟入座吧。”长孙宁霄道。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明明是几个人当中最小的,却要摆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样。
长孙宁霄和长孙馥霖是一胎所生的嫡亲姐弟,只因为长孙馥霖先行一步降世,故宁霄唤她一声“姐姐”。但在花美姒看来,长孙宁霄明显比其姐更早通人事。长孙馥霖真正开始成长,是在洪荒之战之后,是在心上人和最亲近的人一一离开自己之后,是在继承祭司之位之后。成长的时间很晚,但又不算太晚,恰到及时。
而长孙宁霄不同,他似乎在懂得思考之后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寡言者必多思,宁霄想得总是比同龄人要更广更深。在常人的眼中,不管从哪一方面去评判,长孙宁霄都比他的姐姐要更适合神族祭司这个职位。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长孙馥霖还处于天真无邪的少女时期,顶多有些小聪明吧,再或许还有些法术上的天赋。但她在政治、律法之类的国事上是一窍不通的。可长孙宁霄就不同了,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朝堂,开始为大祭司分忧。
可究竟是为什么,长孙屠穆老祭司最终还是选择了长孙馥霖去继承祭司之位,而把长孙宁霄派往在六界之中微不足道的鬼界去做一个小小的冥王呢?
而且,在长孙宁霄去往鬼界之后,长孙屠穆似乎刻意去抹掉这个人存在于世间的痕迹,长孙宁霄自己也隐藏了身份。以至于千年之后,世间知道长孙馥霖还有一个亲弟弟,并且这个亲弟弟就是鬼界的冥王这一件事几乎无人知晓。
这件事始终是萦绕在花美姒心中的一个结。长孙宁霄去往鬼界,长孙馥霖留守神界,这似乎是凤凰族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凤凰族在保守秘密这一方面有其独到的方法……
“花姐姐,你身体是否微恙?”陷入沉思中的花美姒被一个好听的声音惊到了。
“啊?我……”花美姒定睛一看,却是她家的大少爷。
“我、我……”这是多久没见到的面孔,让花美姒一时间语无伦次起来。
“花姐姐,你今日状况似乎不佳。”凌风瀚收回身体,与花美姒保持一段距离,“瀚觉得,你可以去离林子不远的紫麓书院稍作歇息。”
“不必了,”花美姒露出一个很夸张的微笑,“难得大家聚的这么全,今日不好好玩乐,来年必定会后悔的。”
“瀚兄,美姒姐,”高座屏风前的长孙宁霄伸出右手,“请入座吧!”
二人闻言,随即按长孙宁霄的安排入座。
左边一列四个座位,从离长孙宁霄最近的位置开始,分别是:凤凰族长公主长孙馥霖、魔界少主凌风瀚、洪荒玄狐花美姒、灵山鲜卑氏嫡系族女鲜卑云端。
右边一列四个座位,从离长孙宁霄最近的位置开始,分别是:蓬莱瀛九孟氏孟韫琦、碧云山朱雀族露水、凤凰族旁支幽明、神界理正司凌虚。
紫玉手握紫檀凤头酒壶为在座各位斟酒,长孙馥霖见诸事已经就位,便起身,击掌三次。紫玉扬声道:“宣朝凤阁,行舞礼——”
凤凰族皇室生辰宴自有他们一贯的传统,这“行舞礼”便是其中极为重要的环节。由六名曼妙处子披着水袖羽毛长裳,不断变换着舞步。她们身上挂满着各色的铃铛,一边吟唱着梵乐一边跳舞,驱赶旧年的病魔和苦难,迎接新生的喜庆。朝凤阁是凤凰族最具权势的乐坊,里面的乐工舞女都是从各个国度部落精心挑选出来的才子佳人,专门教养来为皇室人员服务。
今日朝凤阁奉上的行舞礼依旧美轮美奂,在场的各位多多少少都看过一遍,却仍然为之折服。一舞罢了,掌声雷动。
接下来陆陆续续是之前就安排好的歌舞戏曲,觥筹交错间,管弦丝竹声不断,调笑打闹声亦不断。不知不觉已是酒过三巡,花美姒只觉得头晕目眩,有些撑不住了。
凌风瀚最先注意到花美姒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将身旁正和露水争闹的长孙馥霖一把拉到自己的身边。
“哎,兄长?”长孙馥霖被拉得一愣一愣的。
“霖儿,我看这酒喝的也差不多了,闺阁小姐喝这么多也不算道理。不如就此停了酒和歌舞吧!”
长孙馥霖环视一周,见大家似乎都疲乏了。除了孟韫琦仍旧面不改色之外,其余众人都脸颊泛红,鲜卑云端更是两腮比案上的红梅还要红嫩。
长孙馥霖起身缓步走到弟弟身边,将情况大致说明了。长孙宁霄点点头,道:“诸位兄长姐姐们,今日的歌舞就到这儿吧!紫玉,传醒酒茶来!”
往日的醒酒茶一般都是取薄荷叶九片,放入融化的雪水之中,再取几片茶花或山药作点缀,最后加一勺蜂蜜制成。可今日长孙馥霖别出心裁,唤众姊妹事先烹好了棠梨煎雪,比一般醒酒茶更新奇别致。
“棠梨煎雪?”长孙宁霄见紫玉呈上来的茶后,板着的小脸也显出欣喜来,“如此雅致的茶品,有劳各位姐姐费心了。”
“哎呀,这我们可不敢抢功,都是霖儿那机灵丫头想出来的点子。”露水用纤长的手指了指长孙馥霖。
“这是众姐姐们一同做的。”长孙馥霖也不是邀功之人,立刻道。
品完一壶棠梨煎雪,只觉得天淡天青,茶暖花深。众人心旷神怡,仰头望见林子深处一片白茫茫的湖泊上,稀稀疏疏飘着几块浮冰,另还有几叶带着船篷的小舟。湖中心一点亭,显得渺小朦胧。林中红梅开得正盛,天空中忽然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若柳絮一般。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露水望着那雪,情不自禁道。
“露水你还想着喝酒啊!”长孙馥霖挖苦道。
“哎,单纯地喝酒岂不无趣,不如一同往湖心亭一游,饮酒赏雪,岂不乐哉?”凌风瀚不愧是风雅之人,见此诗景,立刻想到了这一玩法。
“好呀好呀!”众人皆称赞。便三三两两簇拥着朝那湖心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