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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男子的亲近又不允许他与别人亲近……
这话,范畴听得太清楚,清楚到,他想告诉自己没有听到。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表面温婉内里锐利的罗缜,不是外观娇柔骨子刚烈的藏珍,而好像,是介于两人之间的融合体。对他不再漠然以对,亦无柔情缱绻,温和清润,娓娓道来,如一个老友,剖出他心底疮痍……如此陌生的她,他又该拿怎样的态度对待?
“……如果,珍儿的性情先前也如你这般,或者……”
“或者,你不会爱上她。或者,你们在最初便已分道扬镳。珍儿改变了性情,便不是珍儿,而你爱上的,只有那个珍儿。她的前世,她的后世,都不是她。”
范缜默然。
欲速则不达,矫枉则过正,罗缜亦收声不语。
附身藏珍,随袭了藏珍的记忆,亦同感她爱难续恨难生的挣扎,如果对江北鸿尚不能恶言相向,对一个曾缠绕过千余载的人,又如何鄙恶到底?藏珍死前,尚将一切归咎自身痴傻,她又何必越俎代疱?想通了这些,便有了心平气和的循循善诱,如果真能和气收场,也是皆大欢喜不是?
“你说这些话,不外乎想让我甘愿放你离开,珍儿,你果然好残忍,当初走得残忍,现在亦如此残忍。而我,是那个令你变得如此残忍的罪魁祸首。”范畴扯出一抹苦涩僵窒的笑意,踉跄起身,举步向外,“珍儿,我要想想该拿你如何,我尚……无法放你走。”
呃……?目望他阖门而去的颓然背影,罗缜感到了属于藏珍的怜念,但,任何的结果,都是这男人该承受的。他自欺了几百年,早一日清醒,早一日自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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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呢?”耳根安稳了多时,不见那坏小孩前去讨妻,老道不甚自在起来,自动自发将自己送进布置了结界的暖阁,却见罗缜榻旁,只有纨素抱着宝儿在座。
虽有拜师之实,亦学艺多时,纨素行礼如仪,但某个胖小子却板紧小脸,恶呼呼卟来一声,去恶道长当即横眉怒目:“臭小子,给师父我安分点!看样子是该将你娘早早叫回来,好好管教你这不知尊长敬师的小东西!”
宝儿不敬不畏,甩开小脑袋不予理睬,又将老道的那把长胡差一点气翘:“臭小子……”
“道长,您是来找姑爷的么?”让这对差了几百岁的人打起来,不知会到何年何月,纨素出声打断。小姐虽不在,但既是安睡样貌,她岂能让人扰了小姐清静?
“对哦,之心呢?那坏小孩昨个下午便没去打扰贫道,连他娘子身边也没守着,去了哪里?”
“去找我家小姐了。”
“哦,去找你家小姐……什么?!”老道眼珠瞪大,身量跳高,声嗓更是拔得惊天动地。“纨丫头,贫道记得,你家小姐便是……”
“是啊,之心公子既然是我家姑爷,我家小姐自是姑爷的娘子……”
“你你你……你怎不拦着他?”
“姑爷若是找其他女人,我自然会拦,但若是找我家小姐,我为什么要拦?”
去恶眯了眸,“好你个纨丫头,连你也敢对贫道不敬是不是?”
纨素“卟哧”一笑,慧黠的眼珠转了转,悄声道:“道长,难道您不想知道么?”
去恶狐疑的挑了挑长白眉毛,“知道什么?”
“照您的说法,小姐如今所附的那个躯体的容貌比小姐现在还要美是不是?”
去恶颔首:“那是,狐族中无论男女,皆是人间罕见的绝色,何况那个藏珍昔日乃狐族第一美人,自是……这与之心去找你家小姐有何关联?”
“姑爷见过比小姐美的人无动于衷,那是因为对方不是小姐,但,难道您不想知道,姑爷见了比小姐本来的这张脸还要美的小姐,会是怎样么?”
噫……诡诈的笑花自老道脸上绽开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您让小姐离魂,不外乎是想为小姐和姑爷今后的生活去除隐患,但若能趁机试炼一下他们彼此的情感,不也是一举两得?”身为小姐贴身丫头,纨素当然不能坦然承认自己看戏心重,免不得,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
“对,对,太对了!纨丫头,你甚合贫道心意,这样,贫道再授你几式伏魔剑如何?”
“谢道长,谢道长!”
“卟~~卟~~”爹爹,娘娘,他们欺负你们,宝儿生气!
“哎哎,宝儿你这小坏蛋,你揪贫道的胡子顺手了是不是?放手放手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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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環府,虽美若仙境,仍属凡世凡山。
自初来之时,罗缜由范颖处确认了这一点,方能安心暂留。不然,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纵算如愿脱身,回到家亦见不到亲亲相公,何苦来哉?
自那日现范畴长谈,那男人便少有露面,罗缜深知,这依然是他的逃避。面对不了,便不去面对。
她能深切体会当年藏珍的无奈了,如此一个长不大的相公,总是在做错事时冀望包容的丈夫,怕是连藏珍自己,也不知是在做妻子,还是在做母亲。反观之,自家相公虽纯虽稚虽痴虽呆,却处处不忘体谅,时时未忘呵顾,于是,愈是与呆子相处,愈是爱他弥深……
“又在想念恩公了?”
耳旁莺声拂扰,眼前兰指晃动,她收回了迷濛眼神,冁然展颜,“范美人这几日未露面,去了哪里?去看你的宿世冤家了?”
“他?”范颖轻嗤,“听说当今的国后正在邻国公主中为他物色王妃人选,本姑娘岂是会搅人好事的人?”
如果当真事不关己,又怎知事已起?虽心知肚明,罗缜自谓厚道,不去揭示范美人复杂奇妙的心结,“那不妨告诉我,你的父亲何时会放我离开?他再扣着我不放,惊动了阴司衙门,听说会有麻烦找上你们。”
“听说,听谁说?”
“去恶说过,还有,你的母亲。”
“我娘?”范颖一喜,“你感觉到我娘?你能和她对话?”
“也不全是……”应该是在某些情况下,她即是她。这个身体毕竟是藏珍的身体,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在灵魂归位之后,亦有蠢蠢唤醒之势,除却与范畴已情烬爱枯再无复燃可能,对一对儿女的百般不舍真切的无法规避。但藏珍脾性不及罗缜坚定,所以能任后者鸠占鹊巢,颐指气使。
“自附进这身体上开始,她一直都在,她不想让你们一家因为一个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遭受灭顶之灾。她要我转告你们,她早成了过去,不可能再回来……”
“那你让她出来!让她出来见我,让她亲自告诉我,她不要我,不要一对儿女,不要这个家!”范畴闯门而入,双目赤红,咆哮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