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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我爹娘早年受过欧阳大人的恩惠,二老始终不相信欧阳大人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所以在辞世前曾多次嘱咐我,如果有机会到帝都,一定要将此事打听清楚。”瑾瑜胡诌了一个理由。
虽然作为逆臣,但是很多受过欧阳慕羽恩惠的百姓大多都不相信他会谋反,还是会在他死祭的时候,偷偷祭典他。更有甚者,就算是欧阳慕羽谋反,他们也会觉得理所应当。这就是欧阳慕羽的影响力,只要是他选择的都是对的。可惜,有时候威信太高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正是这种信任与盲从,才造成了欧阳家的悲剧。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但却威胁到了别人。
“欧阳慕羽这人狡诈阴险,极善于笼络人心,博取了很多人的好感,要不是灭门后东窗事发,估计现在天下还被他的假仁假义蒙在鼓里。”月娘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看向瑾瑜叮嘱道,“你只需要知道,欧阳家通敌卖国的案子朝廷已经昭告天下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什么好疑惑,其余的你就不要打听了。一方面当时被他蛊惑的无知百姓差点由此爆发内乱,另一方面朝廷鉴于他之前的功劳,明令任何人不得再提此事,否则严惩不贷。”
“这些我都知道,我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是我爹娘的遗愿,月娘你若是还知道些什么务必告诉我。如果连你都不肯告诉我,我不知道该找谁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出半句。就算出事,也由我一人承担!”瑾瑜恳切地看向月娘,急切想要了解真相的她,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情绪。
“看来我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是不会甘心的,甚至会冒险去求别人。”架不住瑾瑜的楚楚可怜,月娘叹了口气,确定房门与窗户关牢之后,这才补充道,“那个时候我才来帝都,但十三年前欧阳家族一夜被灭门闹得满城风雨,我还是知道的。”
瑾瑜屏住呼吸,靠在榻上的媚姬也来了精神,颇有兴致地看向月娘。
“那时先皇病重,众皇子为了夺嫡在朝中拉帮结派,位高权重的欧阳慕羽向来中立,独立支撑着离国的朝政,勉强维持着朝廷的运转,赢得了我们无数平民百姓的爱戴。直到欧阳家的灭门案发生,直到他那些龌蹉的勾当被揭发,才让人看清他的真面目。表面是勤勤恳恳不拉帮结派,暗地里却与敌国往来。事情败露之后,离国发生了很严重的内乱,紧接着是敌军压境。要不是逆贼私通敌军,离国怎么会死那么多人,连楚家军都全军覆没了。”
月娘越说越气愤,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瞧见瑾瑜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媚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咳嗽了两声,将月娘唤了回来。
“咳咳,月娘还是说说灭门案的事情吧。我们先不讨论欧阳慕羽是怎么样的人,但他毕竟救过小婉儿的爹娘。”
“是我失言了,我有个很好的姐妹因为战乱而被□□致死,所以每次想起来就忍不住激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月娘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一字一顿地道:“即便通敌的事情在前,曾经被他的‘公正无私’所欺骗的百姓,与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全都聚集起来,坚信他是被人陷害的,就连百官也为他请愿,让朝廷彻查凶手与叛国事件。离国本就是内忧外患更因为一个死人雪上加霜,那时候帝都简直成了地狱,哪还有人管老百姓的死活。而这些自身难保的百姓,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前仆后继的去伸张所谓的‘正义’。”
“呵呵!”月娘冷笑,“迫于压力,朝廷不得不腾出心思花精力去寻找凶手,因为通敌的罪证被查出,被搁置了半月有余的案件又开始调查,五日后真凶就落网了。而就在凶手□□的第二日,欧阳家通敌卖国的案子也盖棺定论。在铁证面前,民怨才总算平息,也亏先皇仁义没有追究这些闹事者的罪责。逝者已矣,又念在欧阳慕羽往日的功绩,朝廷下令不准任何人再挑起此事,否则以同罪论处。至此,与欧阳家相关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欧阳家的灭门惨案我也听说过,全家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没了。哎,这最惨的还得数欧阳夫人跟四位欧阳小姐,虽然侥幸逃脱了那晚的灭门,但就在凶手落网的前夕就被人斩草除根了。听说,她们的尸体被人在一家客栈被找到,那时候已经是烧的面目全非。”媚姬叹道。
瑾瑜心中悲恸与愤怒参半,第一次从别人嘴中听说自家的故事,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她又不得不强忍住心中的痛强打起精神来,继续问道:“那灭门案的凶手是谁?你们知道吗?”
“我听说好像江南某位被欧阳慕羽贬黜的官员,心生怨恨之下,拿出被抄家前藏在某处的巨额财富,请了一个江湖杀手组织做的。东窗事发之后,那位幕后主使以及那个杀手组织被一网打尽。”媚姬回答。
“欧阳慕羽此人才高八斗,又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而且传言欧阳夫人医术高明,长得更是倾国倾城,一双妙手救人无数,更给欧阳家添了四位四胞胎小姐。像欧阳慕羽这样一个拥有锦绣前程又有娇妻美眷的人,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真是让人费解呀。最终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着实让人唏嘘不已。可惜了,可惜了。”媚姬感伤。虽然那时年龄小,倒对欧阳慕羽跟苏伊的传言还是听说了不少。一位人生赢家,就算是在离国也是位极人臣,何必要勾结敌国谋反,因为最终的结果也不可能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什么江湖组织有这么大的能耐?”媚姬的话,瑾瑜也是深有感触。但是,现在她更关心凶手的事情。
月娘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也不清楚,当初朝廷只是说抓到了凶手,而欧阳慕羽叛国已经坐实,具体细节也不可能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了解的。”
“那这就意味着只有朝廷的人知道吗?”瑾瑜急切地问道。
“婉婉,就算是欧阳慕羽对你家有恩,那也会是上一代的事情。欧阳家谋逆,但朝廷念在他曾经对离国做过大贡献,也算是为了给他留一点尊严,并未将这件事过度的声张。早就下令不得再追究此案了,就算是对文武百官也没有透露其中的细节。要不是你说欧阳慕羽对你家有恩,我是万不会告诉你这些的。”月娘严肃地看向瑾瑜,点明了事件的敏感性。对于瑾瑜的激烈反应,她心中反而升起了一丝狐疑。
见月娘变色,瑾瑜也是识趣的没有再问。刚刚自己太激动了,一个后辈晚生未免太过关注。她来到帝都这么多天,明着暗着打探了许久,但收获甚微,还没有今晚月娘一个人告诉她的多。所以,在这之前,她打算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月娘,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当瑾瑜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明显看到月娘的脸色更为阴沉,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继续问道,“月娘听说过向阳巷吗?”
“向阳巷。”月娘低声呢喃,陷入了沉思,半响后眉头紧锁,“这名字有点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真的有向阳巷?”这是瑾瑜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向阳巷的消息,当下就有点激动了。
月娘面色舒解,没好气的看了瑾瑜一眼:“你这丫头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尽问些刁钻的问题。虽然我听说过,但是我不保证能不能够想起来。”
“嘿嘿。”瑾瑜不好意思的一笑,拽着月娘的胳膊撒娇,“月娘,你人最好了,就好好帮我想想吧。”
“我尽量。”月娘无奈地一笑,然后打了一个哈欠,“人老了,才熬了一小会儿夜就困得不行。今天就说到这里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月娘就一脸倦容的离开了。而瑾瑜目的已经达到,随即也是向媚姬告辞回房。
瑾瑜一宿没睡,消化着月娘给的消息。首先是欧阳家灭门案的前因后果,然后就是向阳巷的消息。特别是前者,一个堂堂的尚书府被人一夜灭门,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朝廷的态度还是那么奇怪,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后迫于压力几日内就破案,事后又禁言,虽说是顾及欧阳慕羽之前的功德,但想着都觉得很奇怪。
瑾瑜辗转,想着想着天边就翻起了鱼肚白。
“还是想不通。算了,等晚上去找大姐,看她这些年又打探到了些什么。”瑾瑜自语道,见天色大亮,突然困意上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是夜,宽大的相府内,护院们照常巡逻。巡逻本是一种枯燥活,而且通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况且这里是相府,一般小摸小偷也不敢钻进来。所以,习以为常的护院们,很多时候都是走马观花,交差了事。
百无聊奈中一位护院抬头,仿佛中瞥见屋顶上一个黑影。可是就在他准备仔细看的时候,房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禁揉揉自己的眼睛,确实什么有没有。心想是自己可能是看花了,也就没有在意。
这座楼的背后是相府后院,也是女眷居住的地方,平时除了司马家的男丁以及重要的客人,一般男性不会踏足。一位佩剑的年轻男子突兀的出现在后院中,此刻正站在一座走廊前跟一位妙龄女子相语。
“义兄,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虽然我们是义兄妹,但是毕竟不是亲兄妹,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若是让有心人看见了,难免会起闲言碎语。”女子落落大方的站在廊上,说罢没有半点迟疑地就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见女子要走,男子急忙叫住她。
“你想好了?”女子顿住脚步,背对着男子,但语气依旧平静似水。
“沁儿,我……”男子欲语还休,想说什么,但是就是下不了决心,开不了口。
“呵!那件事就真的有这么难吗?!”女子冷笑。
“不是的,只是他们对我有恩,我不能这样背叛他们。”为了不让佳人误会,男子急忙解释。
“那你的意思就是放弃我了?我懂了。”说罢,女子自嘲一声,头也没回的向前迈去。
男子站在廊上望着佳人远去的方向,良久无语,脸上是痛苦的抉择。即使心中万般不忍,但脚上就像灌了铅一般,依旧杵在那里没有追上去。许久之后,又叹息着离开。
“沁儿,刚刚那个是谁啊,我可全看见了哦。”沁洁推开房门,就看见一位笑脸盈盈的女子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三丫头,都长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不禁偷听大姐讲话,还敢叫大姐‘沁儿’,你说你是不是皮痒了!”沁洁看着自己的妹妹,性子文静的她从小就拿对方没办法。即便对方失了忆,可这性子一点也没变。说着就往瑾瑜琼鼻上一捏。
“我冤枉。我是刚好路过,只是无意中听到别人叫你‘沁儿’。“瑾瑜缴械投降,连忙解释,“我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因为怕他发现,就先到你的房间来等你了。”
“谅你是初犯,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否则家法伺候!”沁洁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其他的没有听见,要不然她这个大姐可要在妹妹面前丢人了。当场被拒绝,即使性子如她,也是过不去的。
“恩恩。”瑾瑜点头称是。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好狡猾的大姐啊,差点就被她转移的话题。
“大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刚才那人是谁啊?不会是大姐的心上人吧,刚刚你去私会情郎了。”
“别乱讲!他是爹……”说道“爹”沁洁顿了顿,虽然司马胜是她的养父,但这些年来对她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亲,而且叫了十多年的爹,若是突然改口,又觉得不妥。但她跟瑾瑜才是亲姐妹,他们的共同的爹是欧阳幕羽,所以,她也怕瑾瑜听了有其他的想法。
看出了大姐的疑虑,瑾瑜善解人意地一笑,示意沁洁继续说下去。司马胜宠爱大小姐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大姐在亲人出现后就立马改口,反而显得大姐的忘恩负义。这一点就跟她与秦无忧一样,虽然名义上是师徒,但是实质上却情同父女。
对于瑾瑜的理解,沁洁宽慰一笑;“他叫楚天南,是爹的养子,是楚寒大元帅的儿子。因为同样是寄人篱下,从小我们二人就比较亲近。他刚刚来找我,也是因为夫人吩咐他过来,找我问点事儿。”沁洁顺便解释了一下原因,这也合情合理的解释了两个孤男寡女在走廊上对话的缘由。
“那他就是大姐的‘青梅竹马’了。”瑾瑜笑道。
“你这丫头!”沁洁怒道。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瑾瑜赶紧收起笑容,一脸戒备地盯着窗外。沁洁不解,但是在瑾瑜的示意下也没有开口,打算静观其变。
“小姐,奴婢听你房间有动静,是不是需要奴婢?”门口一个年轻女声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