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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着他满是血渍腐肉的手,想着方才他用那手拉过自己一把,她顿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屏住呼吸悄悄地拿丝帕擦着自己手腕。
当然,丝帕也未必干净。方才那潭水里搅合着两具正被撕啃的尸体,木槿压根儿就是从那血水中逃出来的。
她嗅嗅自己身上,只觉入鼻尽是血腥味儿,更是无限渴望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尽力举高夜明珠四下打量时,许世禾已嚼着生肉问道:"丫头,我告诉了你这些事,下面该你说了吧?难道你也是被谁刻意关进来送死的?"
木槿道:"我路过的,看到接连有人走入荒野里的一间破庙,一时好奇跟过去看了两眼。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一个看着很厉害的高手杀了另外两个人而已。谁知他见我发现了,便不声不响把我引进去,发动机关把我弄这里来了..."
许世禾便看向她手中的夜明珠和缠在腰间的软剑,"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寻常商旅人家的女孩儿。"
木槿深知这人经历过皇子们激烈的夺储之争,看人看事必有眼光,她身上出自贵家的气度大约掩盖不住,遂道:"我当然不是寻常女孩儿。我姓萧,先父是蜀国的高平郡王,我们国主无子,如今册的太子萧以靖是我亲哥哥。可惜再怎样的亲哥哥也不抵自己生父母。先父故去,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据说劳苦功高的大将做填房呢!我自小学过武艺,怎肯受这种气,所以卷了些东西到吴国来了!等他们找不着我,另给那大将指了婚,我再好好想想要不要回去。"
许世禾便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也可以去求求你堂姐,她如今不是吴国太子妃么?让她出面求现在的嘉文帝先给你另指一头好亲事,连你们国主也不好驳回的。"
木槿听得他被关二十五年,居然连蜀国公主是吴国太子妃的事都听说过,不觉诧异,只笑道:"可惜我那堂姐又呆又蠢,愚忠愚孝,说不准直接把我捆回去了,我才不去找她呢!"
许世禾哈哈大笑,又挖了一大块血肉填入口中嚼着,说道:"如今你也不用多费思量了!既然到了这里,也别想着另觅佳婿,只在这里陪着我便了!"
木槿眸光微微一凝,笑容却明净如初,"前辈放心,既然遇到前辈,便是有缘。我呆会儿想法把前辈身上的锁链弄开,咱们一起寻条出路离开这里!到时我请前辈饮状元楼最好的女儿红,最美味的烤乳猪!"
许世禾叹道:"你还想出去?若是出得去,我还敢把这些事告诉你?"
木槿奇道:"这都是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而且还是吴国的旧事,和咱们蜀国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同情前辈被困,多问了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忌讳的吧?"
许世禾冷笑道:"真的没什么可忌讳的,你认为他们还会把我锁在这里,一锁二十五年吗?"
木槿四下里一瞧,问道:"谁锁你的?莫非是当今的吴国嘉文帝?若我能出去,有机会去吴宫,或许我可以禀知吴国皇上,请他做主,恕了你的罪呢!"
许世禾饿狼般的眼神又闪过恨毒,"去求嘉文帝?许安仁的儿子?哼,别做梦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啧啧,他若知道我的存在,早就开始动手清扫他朝中的那些所谓的手足兄弟、心腹大臣了吧?"
木槿眉心一跳,神色却更见惘然,"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呢?"
许世禾忽抬手便抓向木槿的手,"你也不用听懂!你只需知道,你是注定要在这里陪着我的了!"
木槿早有防备,一闪身避开,眼见他腾身又要扑来,飞身便跃往山岩下。
下方虽有鳄鱼,但有着许世禾这个食鳄动物在,到底呆在水中的时候居多。纵有几只在岸上,以木槿的灵巧敏捷,并不难避开。
她吃亏在对环境并不了解,且手中夜明珠所能照耀的地方有限,再不知道稍远处会是怎样的情形,故而每一处落脚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而许世禾在此地呆了二十五年,早已习惯此处黑暗,木槿手中的夜明珠更是等于送给他一个明确的攻击靶子。
木槿之前已经看出,许世禾手足俱锁着锁链,行动范围受限,根本不可能离开山岩太远,所以面对他的袭击,第一件事便是逃离山岩。
就在她打量着该从哪边逃开时,只听锁链当啷抖动,一个手指粗细的铁链径往她身上卷来,铁链上甚至有着巨大的倒钩,隐隐看得到上面沾着的血肉...
原来这就是他用来猎杀鳄鱼的兵器...
木槿飞身纵跃闪避,却不得不留意脚下动静,再加上之前崴了脚,虽无大恙,到底不如平时灵活。
而这老怪物似乎没事就在这里练习猎杀鳄鱼,那动作快捷如闪电,木槿连闪几次,却见那铁链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紧紧咬着,只等她脚下一个趔趄,便迅速将她缠住,绕了几圈,用力一扯。
木槿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回山岩,重重摔在岩石上,跌得眼冒金星,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居然敢跑!"
许世禾冷笑,取过铁链的另一端,扬手便向木槿甩去。
铁链没头没脑抽上,木槿抱住头,只觉那铁链砸到背上,一下一下火辣辣地入骨疼痛。
许世禾犹在骂道:"小贱人,仗着有几分功夫便敢跑!看我打断你腿!"
那铁链果然又打上木槿的腿。
木槿呻吟,疼得浑身冷汗,只怕他再下狠手真把自己腿打断,连忙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我不再跑了!"
许世禾果然顿住,却将她用力一拖,直拖到他腿边,刺鼻的尸臭味便直冲鼻际。
木槿再也忍不住,胃部猛一收缩,不顾背上腿上正疼得厉害,干呕出声。
许世禾便森森笑道:"怎么?金枝玉叶的蜀国贵家小姐嫌我脏,嫌我臭?别怕别怕,既到这里,可谓是老天爷定的好姻缘,自然会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小美人你没看到吗?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食物,没有柴火,连根草都没有!顶多半个月,你想活,就会变成和我一样茹毛饮血的怪物!若你听话,或许我可以放你到水里抓鱼,那么我们就不只生鳄鱼可以吃,还有生鱼可以吃!"
他一厢说着,一厢已将铁链松开,只缠住她一只脚踝,然后扑过去就要压下来。
木槿真怕自己克制不住,将翻涌的胃部秽物吐到这老怪物脸上;但想来这怪物像久在污泥里钻惯了的泥鳅,未必怕这个,便愈发地毛骨悚然。
她悄悄用右手指甲勾出袖子里事先所藏之物,正待甩出时,许世禾腕上的镣铐奋力一甩,正打在她的手上,那物顿时跌落下来。
黑暗中,那物小如粟米,落地便不见了踪影。
木槿吸气,疼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连手指都似已抬不起来。
许世禾二十五年没碰到女人,此时与木槿近在咫尺,只闻得温软馨香的气息直冲鼻际,只觉僵硬了多少年的骨骼仿佛软了,直要化在眼前少女身上。
他再顾不得去查看那跌落地上的玩意儿是什么,伸手便去撕扯木槿衣裳。
木槿又惊又惧,一边躲闪着这头怪物的魔爪,一边暗自数着数字。
"一,二,三,四,五..."
许世禾背上忽然痒了一痒,然后刺了一刺。
接着,那刺痛处迅速把某种奇痒扩散开来,由不得他松了一只手先去抓挠。
可那痒竟再也止不住,越抓越痒入骨髓。
他那饿狼一样的眼睛便瞪向木槿,捕捉到她眼底一抹冷冽光线,顿时喝道:"你...你还敢暗中动手脚!"
他忍着剧痒,正要拖动缠着木槿铁链,先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弄残再说时,木槿忽然用力一甩腿,竟将缠于她脚的铁链搭到他手上的镣铐上。
看起来是竟像是她急糊涂了,自己把弱点送上了门。
他正要用镣铐将她缠紧时,但见木槿双脚夹紧铁链,在他镣铐上飞快一拉。
锁着他手足的镣铐不知扣在哪处山壁,但基本看得出,困他之人并不打算要他的命,锁链拉得极长,给了他一定活动余地,好让他有机会自己猎杀鳄鱼之类的东西吃。
如今两人一齐使力,交击的力道集结于小小的一处,刺耳的金属交击声里,便已见铁链在镣铐上磨擦闪出耀眼的火花,一串小焰火般迸发在许世禾面前。
许世禾久不见光明,连夜明珠的柔和光线都受不住,何况近在咫尺的耀眼光芒,顿时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便先护住眼睛。
他的双手一松,木槿已脱身而出,抓过那条带反钩的铁链,飞身跃起。
许世禾叫道:"你别跑!再动一动我直接砍掉你一双腿吃掉!"
木槿充耳不闻,竟揉身顺了锁住许世禾的镣铐向上飞奔。
许世禾待要奔上去擒她,木槿将她的软剑剑尖拖在镣铐上,一路狠划过去,便见火光四射,如针尖般刺向眼睛,一时再看不清前方情形,只听得刺耳的金属声过后,自己身体一轻,已经腾空而起。
他惊骇抬头,正见缚住自己手脚的镣铐已经被木槿拉了上去,被她用原先缚她的铁链穿过,拉上去丈余,在半中间利用链子上的倒钩扣住,竟生生地把他悬到了半空中, 脸面向下,手足却向上掰着,那姿势真多难受有多难受。
何况他身上的奇痒越来越厉害,已经从背部向全身蔓延,偏偏还无从抓挠...
"小贱人,小贱人,放我下来!"
他怒喝。
木槿飞身跃下,依然站在山岩上,高持明珠向他冷笑道,"怪不得你知晓那许多的秘密,那些人还能容你活到现在!大约就瞧着你这蠢样,就是放开你,你也没法从这里逃出生天吧?居然叫我放你下来?以为我是你这样的蠢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