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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退也退不了了!上回萧木槿当着他的面被诱走,这回又是他拖了皇帝出宫才为咱们营造了让萧以靖、萧木槿单独见面的机会。"
慕容雪分析着,神色终于渐渐镇静,连眼睛都有了几分神采。
仿佛那些可以预见的剧变和值得向往的权势,正一点一滴地将她枯干贫瘠的心滋润,然后充盈。
"从悦一旦被皇帝猜忌,将再无回头之路!"
木槿回了瑶光殿,即刻令人关闭宫门,先将香颂带来的两名宫女禁足,再细问如烟礼服起火时的情形。
如烟便比划给木槿看,"当时我们都在屋内,熨好的礼服不敢曝晒,便晾在那边架子上,打算散一散潮气便收起来。我们在这边做针线活,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吧,便见那礼服着火了,虽然赶紧冲过去扑火,可还是晚了!"
"原先是怎样晾的,重新晾一回给我看。"
"是!"
待烧得不成模样的礼服被悬晾起来,木槿便能瞧清清楚楚。
礼服端端正正从前襟处烧了个大洞,但衣摆和袖子除了火花崩上烫出的几个小洞,大致还算齐整,华丽的翟纹朵朵分明,精美之极。
木槿看向窗外。
此处离窗户尚有七八步距离,算那着火的位置,不上不下正悬在半空,便是有人从窗外扔入火种,也不可能悬在空中先烧着那一处。
木槿走过去,窗外的大片阳光便落在身畔。她伸出手探到阳光下,浅淡的暗影落于金砖铺墁的地面,手上很快沾了夏日阳光的炎炎烈意。
虽说天气炎热,但这热意绝不可能令礼服着火,何况阳光根本无法直接照到礼服之上。
"这段时间里,香颂和那两个宫女都没有进过这屋子?"
如烟道:"没有。香颂说殿外的花草近日疯长得厉害,不如趁着皇后不在时收拾收拾,故而带了那两名宫女亲自动手除的草。这满宫的人都可以见证她们不曾进过屋子,咱们在屋里做针线,也没见她们靠近过窗户。"
木槿皱眉,"这些粗活,自然有下等宫人做,用得着香颂动手?"
秋水在旁道:"奴婢原也这样说过,香颂姑姑说横竖无事,自己动手就好,也免得那些面生的宫人殿内殿外的乱窜。因香颂来到咱们这里后一向勤谨,这些琐碎事儿时常亲自动手,奴婢也便由她去了。"
木槿淡淡道:"她到我这边,倒比在太后那边更勤快!上回咱们打听她底细,怎么没听说她在太后那里除草扫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折磨苛待她呢!"
明姑姑咬牙切齿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苛待!哼,如今便是叫他们知道咱们苛待她又如何?太后摆明了想害咱们,仇隙既然结下了,咱们横下一条心来,便不怕别人说!"
想着今日若不是木槿机警,指不定又是一场惊天祸事,或者身败名裂,或者小命不保,再不知会是怎样阴暗的算计...
她想想都后怕,便愈觉公主处置得高明。
慕容依依陷害之事有凭有据,以此为由与慕容氏决裂,便是多少人指责皇后不孝,亦能找到借口堵回去。总不能叫一国皇后为孝道赌上自己的性命吧?你不慈我不孝,闹开了大家没脸。
从今后明刀明枪和慕容氏对上,总比拘着婆媳之礼受人摆布还得捏着鼻子赔笑脸强。那样的腌 气再受个几年,气出个不孕不育,可就真趁了那些人的心了!
明姑姑还在想着怎样防范太后,木槿已经转身出了殿宇,到香颂等除过草的花木间查看。
如烟兀自站在屋内向外察看,思忖着说道:"娘娘,香颂姑姑不仅除了草,还修整过花枝,我看她拿剪子在几株花木边折腾过一阵。"
木槿怔了怔,"连园丁的活儿她都抢去了?都修什么花了?"
"那些盛开的槿花、紫薇都修过。兴许是修去那些快凋谢的花儿?"
木槿侧头一打量,便看到墙角边的蜀葵,如今正是盛绽的季节,下方却分明有着凋零的花朵并未修剪。
难道不成香颂在这些花树上动了手脚?
可到底什么方法,可以令屋内的礼服着火,给她理由奔去德寿宫,送她一个天降恶兆的名头,以应和他们施下的毒计?
木槿问:"可曾留心香颂都修剪了哪些花木?"
如烟为难道:"我们都在屋里,倒也不曾留心。"
如烟旁边的另一侍儿却向外一指,说道:"奴婢昨日落枕,倒是不时抬头张望张望,活动活动脖子。虽不曾留心香颂姑姑修剪哪些花木,但倒是看到香颂姑姑几次站在那株蔷薇边,不知在做什么。连屋里喊着火,满屋里人忙着灭火,她还在那边拿剪子在枝上剪着什么...当时还想着香颂姑姑修枝修得太入神呢!"
她的神色转过些微疑惑,"可奴婢明明看到她早就修过那株蔷薇了呀,难道修忘了?"
"修忘了?"
木槿嘲讽而笑,凝神观察着那株蔷薇,慢慢从枝桠间挑出几缕粘连于树皮上的深褐丝线,看着整齐的剪断处,慢慢道:"明姑姑,你和织布去把那两名宫女分开审讯,就说香颂已经招了,是她们两个收了慕容柔妃的好处烧的礼服,不但她们会丢命,连家人都会受连累,看他们怎么说!"
"是!"
许思颜回到瑶光殿时,整座殿宇静悄悄的,连周围的知了都没了声息。
外面的宫人倒是如常迎候,但他似不能阻止心头的阵阵发紧,仓皇般问道:"皇后呢?"
寻常宫人再不知午后的惊心动魄,听他问得急促,不免奇怪,忙道:"回皇上,皇后在里边卧着呢!"
许思颜便定了定心神,止了宫人通传,蹑了脚步走过去,轻轻撩起清泠泠的一架琉璃帘子,看向窗前那竹编的龙凤金丝软榻。
木槿果然卧着,却未曾睡着,而是懒懒地趴在榻上,慢慢地摘着掌中的木槿花瓣。
卷皱的花片一瓣一瓣飘落在下方的篮子里,空气里有木槿淡而微甘的清香。
明姑姑不在,只有秋水、如烟静静侍立于侧,瞧着木槿一举一动,眉目间有与周围静谧不相协调的焦虑不安。
许思颜走过去,坐到木槿身畔,抚住她细巧圆润的肩,轻声问:"怎么了?干嘛把好端端的花儿折腾成这样?"
木槿瞥过他,淡淡道:"本不是什么美丽的花儿,好歹有些实用,自然要放在最合用的地方。"
许思颜的手指不由一紧,轻声道:"胡说什么呢?"
木槿浅笑,莹亮黑眸弯出花瓣般柔润的弧度,慢悠悠道:"谁胡说了?我只是晚上想吃木槿花粥了。清爽可口,清热凉血,这大热天的,再适宜不过了!"
许思颜柔声道:"清爽可口的饮食多的是,何苦和它过不去?"
木槿垂眸弄花,"谁和它过不去?物尽其用也是一桩美事。"
许思颜的臂腕缓缓环过她,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许久才轻声道:"我不要它物尽其用。我只想它在我跟前自在地开着。"
木槿轻轻地笑出了声,"木槿花朝开暮落,便是无人采摘,也只能盛绽那么六七个时辰,到时自然凋谢枯萎了。"
许思颜道:"便是凋谢枯萎,我也愿意细细收藏,随时拿出来看上几眼,再不许人随意轻贱欺辱。"
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只是絮絮地说着家常,却深婉柔和,隐约有种不该属于帝王的忧惧和不安。
木槿定睛瞧他,他亦温柔回望,曜石般的眼眸清澈流光,有着素常时候罕见的纯净,静静地映着她的面庞。
她忽地一笑,站起身拉过他,"跟我来,带你去看热闹。"
许思颜见她笑颜,拧紧的心头顿时一松,忙道:"好啊!"
言语之间,无非一对享着静好时光的恩爱夫妻,他再不是帝王,她亦不像皇后。
但木槿带他看的热闹,却是帝王不得不面对的棘手问题。
瑶光殿后,平时只在宫门外守着的侍卫正守着两处屋子,见许思颜等过去,忙行下礼来。
木槿已走近,将窗扇推开一线。
屋内,明姑姑正狞笑道:"若你真的胡乱攀污太后跟前的红人,到时皇后也保不了你!"
伏跪在地上的宫女抬起头来,哭道:"姑姑明鉴,奴婢不过跟太后时间略长些,才被遣过来相助香颂姑姑侍奉皇后,虽说一切需听香颂姑姑差遣,可这等抄家灭口的事儿,奴婢真的不敢做!"
明姑姑道:"既然你想清楚了,就在这供状上画了押吧!"
许思颜已认出这是随香颂一起遣过来的宫女,轻笑问道:"查出那天意怎么回事了?"
木槿唇角微微一勾,"天意?很多时候,天意不过是捏在那么几个人手中而已!"
她又拉他去另一间屋看时,尚未推窗便听得织布在内笑道:"这可不是我逼你说的!趁着皇后不在施计烧了皇后衣服...姑娘,你这是想要香颂姑姑死啊?"
也不知织布之前怎样惊吓了那宫女,只闻那宫女失控地尖叫道:"她不死难道我死?难道我一家人陪她死?她自己做下这滔天罪行,就该自己认了去,为何栽到我头上?我爹死得早,我娘拉扯着两个弟弟好容易能吃口饱饭,难道如今倒要为她那不要命的恶行搭上小命不成?我...我在她跟前做牛做马图的是什么?不过指望多得些赏赐,让我娘我弟弟过几年好日子..."
织布便叹道:"听着果然可怜。既然你会写字,便把这事从头到尾写一遍,我去帮你申诉申诉,看皇后会不会相信。"
那宫女哭号道:"好,好...求爷救救我,救救我家人,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当了替死鬼,我不甘,我不甘啊!"
许思颜退了开去,向木槿笑道:"看来这'天意';不怎么高明,这么一会儿,便叫朕的皇后识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