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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雪刃寒,惊破烟花云雨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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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随小心问道:"皇上还打算将楼小眠留在身边?"

    "留着吧!"许思颜懒懒道,"到底是...一把好刀。"

    李随便松了口气,"皇上英明!"

    "英明..."许思颜淡淡而笑,却似不胜疲倦,"有时候,也许还是蠢笨些更好。至少还有挚友,还有知己。"

    他抬头看向李随,"公公在宫里那么多年,历了三代帝王,经了多少大事...能否告诉朕,是不是所有的帝王,注定会是孤家寡人,无亲无故?"

    李随忙笑道:"皇上多虑了!皇上有皇后陪伴,日后更会有许多皇儿承欢膝下,怎会是孤家寡人?"

    许思颜不由一笑,眸光终于有了一缕暖意。

    他转头看向成诠,"近来从悦果然在预备花解语寿辰之事?"

    成诠点头,却道:"那位解语姑娘...听闻不但招吉太妃喜爱,也是慕容家那几位公子的坐上宾。"

    许思颜喟叹,"当日朕可真小看她了,果然长袖善舞...这样的尤物,不该给从悦。他那性情,只怕会觉得窝在府里炒制瓜子更有趣味。"

    成诠道:"微臣已安排部属暗中留心此事,同时会关注临邛王和广平侯的动作。"

    许思颜沉吟道:"还需留心花解语。这女子...恐怕不简单。"

    如此厉害的女子,当初在江北竟会因曾屈身侍仇、自甘堕落而起轻生之念?

    并且无巧不巧地在许思颜跟前投湖自尽。

    也便是在那晚,当时尚是太子的许思颜无声无息中了毒,差点葬身于江北那场兵乱之中。

    先帝葬礼期间,木槿遭暗算,也正是她和楼小眠恰巧救了她,并由此再度被许从悦另眼相待,连木槿都始终心存感激,遇之甚厚...

    一切似乎太巧合了些。

    王达觑着他脸色,禀道:"皇上,蜀使已在驿馆待了大半个月,今日又过来请求晋见。"

    许思颜怔了怔,慢慢皱紧了眉,"拖了这许久...哎,到底瞒不过木槿了!"

    第二日,朝中邸报传出,蜀国国主萧寻薨逝,太子萧以靖继位,册正妃郑氏为国后。

    明姑姑、青桦等计议良久,终于将一封信函呈到木槿跟前。

    待许思颜回到瑶光殿时,木槿正捏着信函垂头坐于桌边,眼圈通红通红。

    明姑姑抹着泪,低低禀道:"皇上,已经给皇后了!"

    本该在年前便送到木槿跟前的家书,拖到元霄后方才交到了木槿手上。

    却是萧以靖的亲笔书信。

    新近继位的蜀国国主萧以靖的亲笔书信。

    许思颜早已料着那封家书是什么内容,暗中知会了明姑姑等人,又刻意拖了些日子,待过了新年,眼见她胎相稳固,精神不错,再也隐瞒不下去,这才由得他们呈上。

    他丢下政务早早返回瑶光殿,也便是怕木槿伤心过度,哭坏了身子。

    但木槿见他回来,只是执住他的手,哽咽着许久不曾说话。

    许思颜想着那个萧萧落落清贵温和的男子,亦觉惨然,只柔声劝慰道:"别太伤心了,保重身子要紧。岳父在天有灵,想来也只会盼着你一世安乐开怀。"

    木槿仰起脸,眼底有泪,唇角却勉强弯了一弯,"我父亲没有死。"

    许思颜一怔,"他..."

    "他带着娘亲的骨灰走了。"

    "走?走哪里去?"

    木槿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父亲说,要带母亲看尽她想看的山水,赏遍她想看的风光..."

    泪眼迷蒙里,她似乎又看到了她的父亲。

    抛开无限江山,满堂富贵,萧寻一身寻常布衣,背着爱妻骨灰,每到一个美丽的地方,便静静地坐了,向她讲述那里的故事。

    他必定还是惯常的潇湘笑容,温柔眉眼,对着那冰冷的骨灰坛,一声声低唤着小白狐,仿佛她依然是东山初见一头撞入他生命的白衣精灵,容色如画,一笑倾城。

    有一种爱意,愈陈愈香;有一种感情,历久弥新。

    便是离得再久,分得再远,哪怕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也不能阻止他在心中一遍遍临摹她的模样,直到刻入骨髓,镌入魂魄...

    即便走到奈何桥边喝完一碗孟婆汤,依然能隔着黄泉水认出彼岸花下的小白狐。

    就如,另一个素衣如雪的身影,即便远隔天涯,亦能千里一瞬,将那痴爱一生的女子收入心底,细细收藏,至死不逾。

    许思颜无声叹息,低低道:"我这位岳父...一世求仁得仁,也算是幸福的了!"

    毕竟有过那么长久两相厮守相依相随的日子。

    远胜另一人身处繁华却孤寂一生。

    三个人的爱恋,注定会有一个人的落寞,谁也无法评判是非对错。

    他揽着木槿,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她隆起的小腹,忽轻笑道:"还好。"

    木槿始则不解,揉着泪眼瞧向他,然后破涕为笑,张臂将他抱住,拥住他坚实的腰,靠住他宽阔的胸。

    还好,上一代的憾事,终究没在他们身上重演。

    纵然有过动摇,有过迟疑,但如今他们之间再无他人,  除了很快会出世的他们的孩子。

    他只会让他们之间多了一重血脉相连的纽带,从此愈加亲昵无间,愈加密不可分。

    醉卧红尘,闲听风雨,做一对神仙眷侣,成一双白头鸳鸯,便不负这身处绝顶清寒无限不得不操劳营碌的一世机心。

    德寿宫,寝殿。

    门窗紧闭,只余慕容太后一人在内,形单影只。

    她执了玉壶在手,踉跄扑到铜镜前,看镜里憔悴的容颜,斑白的头发,怆然地大笑出声。

    华丽却阴冷的寝宫里便有浓烈的酒气回旋。

    她笑道:"死了,死了,那贱人死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就都活不成了?上穷碧落下黄泉,要成就你们绝世无双的所谓爱情,我便注定是你们的陪衬,一生一世的陪衬,一生一世的笑话?"

    仰脖,冷酒入腹,似化成了火焰,烈烈焚着五脏六腑,疼得她躬起腰,几乎喘不过气来。

    镜子里映着她因扭曲而失去端庄的面庞,以及身后凄清的屋宇。

    从她坐上这人人敬仰的母仪天下的位置,这样的凄清便如影随形。

    哪怕她至尊无双的夫婿白天笑颜以对,温和有礼,也抹不去她一天天、一年年的琐窗烛暗,孤帏夜永。

    不论在往日的昭和宫,还是在今日的德寿宫,永远这般冰寒如铁,冷寂如死。

    总以为她会等到某一天,某一天武英殿里的那位素衣人影受不了他那同样冰寒冷寂的殿宇,能够走近她,抱住她,与她相偎取暖...

    可终究连那样的念想也不得不抛弃了。

    往日属于她的那座殿宇换了主人,却开始热闹了。

    不论是寒冬腊月,还是春寒料峭,始终温暖如春。

    那对小夫妻的其乐融融,将很快变成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可惜这一切已与她无关,那寝殿已更名为瑶光殿。

    她的侄女被打入冷宫;如果可能,下面慕容家更多的人会失去他们已经拥有的一切。

    慕容雪的目光全得阴冷,冷得便如屋外森森刮过的刺骨寒风。

    她桀桀地笑,"你们以为,以为真能那么轻易便拥有那一切吗?做梦!做...梦!醉霞湖,呵,且看鹿死谁手!"

    冰冷的窗外,沈南霜隔着窗纱上扎破的小洞,惶恐地盯着与平常判若两人的太后,慢慢地退着,退着。

    仗着绝佳的轻松,她悄然离去,再未惊动一人。

    卡在宫门即将落锁的时辰,她持了德寿宫的令牌出宫而去。

    宫中禁卫待要相阻时,她道:"太后令我去办一桩要紧的事,今晚便需办妥,只得连夜出宫了!"

    她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后来虽因皇后的缘故被冷落,到底还是纪家小姐,何况如今又得太后宠信,方才给她令牌好让她自由行走宫禁,禁卫如何拦得?

    一时看她离去,禁卫即刻奔入值房,告诉护军校尉崔稷。

    崔稷皱眉,"即刻通知瑶光殿。我且去拖延她片刻。"

    人道中宫皇后自有孕在身就在深宫养胎,尤其前两三个月,几乎从不管事,谁又知晓,那边沈南霜刚入德寿宫,瑶光殿的明姑姑便亲自过来传皇后的密谕,务要留心沈南霜一举一动,若有逾矩,即刻报知。

    禁卫军虽只受皇上节制,可谁不知皇上独宠皇后,甚至隐隐有些惧内的声名,皇后的意思无疑就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又岂敢不遵?

    离宫约奔出大半个时辰,沈南霜来到一间小小的院落前,抬手敲门。

    许久方有衣冠不整却容色艳媚的女子轻轻拉开门,媚眼如丝地抱肩靠在门棂上打量她。

    沈南霜厌恶地别过脸,大踏步走了进去。

    那艳媚女子便"嘁"了一声,看她见了屋,方不屑地嘀咕道:"三天两头送上门白给公子嫖,叫床叫得比咱们都响,还装什么千金万金小姐?贱人就是矫情!"

    正待关上院门时,旁边人影一闪,一个瘦小男子猿猴般灵活地"挤"了进来。

    她正要惊呼时,那瘦小男子忙掩了她嘴,冲她笑了笑,黑亮亮的眼睛颇有几分顽皮可爱。

    她不觉有些酥软,正打算拿出风月场的种种媚态时,瘦小男子已一掌劈在她颈后,将她打得晕了过去。

    将她拖到暗处藏起,他得意地低低一笑,"瞧来我织布果然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待皇后产下皇子,看我也讨门最漂亮的媳妇回来!"

    正是蹑踪而来的织布。

    他关了院门,轻捷地奔向前方屋子,寻找可以观察到屋内动静的方位。

    大正月里极冷的气候,孟绯期却敞着胸斜卧于榻上,殷红的衣衫随意垂落,半在榻上,半在地间。

    旁边案上有酒有菜,俱用了一半,尚未收拾。

    傻子都猜得出他方才正和那个风尘女子做着怎样的好事。

    "怎会这时候来?"

    孟绯期懒懒地笑,随手端过案上酒盏,将一盅美酒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壶来,缓缓倒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