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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马浪尘抬头,看到那只驯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马浪尘知道,是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这两日,马浪尘每过两个时辰,就会很慕容容若共乘一骑,一个时辰后再背着她狂奔,逃亡之路不知道有几千里,必须要珍惜马力。即使这样,在几乎没有草料只有冰雪的征程中,那匹柔然马还是没能支撑住,倒毙在行路中。
按照最正确的办法,马浪尘应该把马血和一部分马肉贮存起来,作为逃亡路上的口粮,因为他们的粮食已经无多,那些仅有味道,没有口感的甘草仅剩可怜的六根,省着点吃,勉强还能坚持三天。
就是因为有老马在,所以不吃马肉。马浪尘当时看着老马,说:“如果这次老子挂了,都是因为你,黄泉路上你还得驮着我俩,一直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老马瞥了他一眼,又白痴般看了他一眼,颠颠的走了。马浪尘却明白它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边的雪越来越少,沙子越来越多,快到一个沙漠的边缘了。在沙漠的边缘处,有一棵枯死的胡杨,像了个迎客迎接进入沙漠的人。
他们停下来稍作休整,马浪尘给慕容容若看了看箭伤,发现并没有发炎感染,因为那支箭太大,太猛,伤口撕裂的比较大,马浪尘已经特别小心的帮她处理,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回去我就去求八夫子,他老人家一定有上等的药,能够不留下伤疤。”马浪尘看着她,歉意地说。
“这些都不重要,”慕容容若指着自己的心口说:“这里才最重要。”
马浪尘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马浪尘拿出须弥葫芦,在耳边使劲摇了摇,咧着嘴笑了笑,因为里边还有一点酒,很少的一点。他拔掉葫芦上的塞子,凑在葫芦口上,很很地,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就好像一口气把酒吸干一样,陶醉地闭上眼睛,回味了好一会儿。
马浪尘把酒倒在手心里,放心老马的嘴边,老马的眼中像开了莲花的清池一般,明亮含娇,老马咧着嘴,差点滴下口水,它还是忍住,抬眼看着马浪尘,渴求而不欲求。
马浪尘点点头,它的眼睛似乎一笑,舌头一伸一缩,就把手心里的酒液舔的干干净净。老马吧唧的嘴,一脸陶醉。
马浪尘又把葫芦里仅剩的最后几滴滴在手上,同样喂给了惊帆小马驹。惊帆马瘦削了很多,但是很有精神。
马浪尘把酒分给两匹马之后,自己又使劲闻了闻酒葫芦,才意犹未尽地,往葫芦里装满雪,挂在老马的马鞍旁边,那里还有另一个葫芦,装满了醋的葫芦。
“走吧!”马浪尘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驯鹰,又望了望沙漠边的那棵干枯的胡杨,背起慕容容若,平静地说:“马肉太酸太糙,不好吃,我请你吃鹰肉,烤鹰肉。”
“你这人好怪。”慕容容若乖乖地上了他的背,很熟练地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趴在他的后脑下方,很舒服。
马浪尘知道他说的怪,是他把酒给老马的这个举动。
“人与人交,心交才能永久。”马浪尘看着老马的屁股,开始加速奔跑,“老马不是一匹马,而是我的伙伴。没有它,恐怕我也死了几回了。我跟它,是伙伴,是酒友,是战友,更是兄弟。”
老马肯定能听见马浪尘在它屁股后,又是拍马屁又是煽情地一番话,及时地准确地非常不雅地破坏了这个意境。“卟……”放了个响屁。得意地颠着四蹄,逃也似的跑得飞快。
“嘿嘿嘿嘿……”慕容容若笑了。
马浪尘苦笑。
来到那棵枯死的胡杨树下,老马绕着树转了三匝。
马浪尘问道:“接下来路的你认识?”
老马点点头。
老马识途。
“太好了!”马浪尘把慕容容若放在老马的背上,也围着这棵胡杨树绕了三匝。边绕,边拍着树干“嘿嘿”地笑。
“二师兄,你傻了?”慕容容若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马浪尘反问。
“胡杨树,一棵生则千年不死,死则千年不倒,倒则千年不腐的胡杨树。有什么稀奇?”慕容容若回答。
“这是一只烤驯鹰,我要请你吃的烤驯鹰!”马浪尘话一出口,两眼放光。
“唉,真傻了!”慕容容若不理会他。
马浪尘从胡杨树上砍下来一段大腿般粗细的枝干,捆在惊帆小马驹的背上,对老马说:“入沙漠,挑那些最难走的路,有流沙的地方最好。我要跟他斗一斗,哼!”
老马点点头,开始出发。
入了沙漠,老马不再狂奔,而是保持一种不快不慢的匀速,时不时还东瞅西望,嗅东嗅西。马浪尘就跟在它身后,完全不再理会去哪里,双眼无神,在思考。
两个时辰后老马停下来,看着老马停下来,马浪尘问道:“这里就是流沙区域?”
老马点头。
“你能过去吗?”
老马又点头。
马浪尘抱着慕容容若上了老马背,对惊帆小马驹说:“跟紧老马,不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惊帆小马驹疑惑,老马回头,在它耳边磨蹭了两下,惊帆小马驹点点头。
老马开始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有时候停在那里一炷香时间不动,有时候载着马浪尘和慕容容若一跨两丈有余,有时候要四只马蹄走在一条直线上,慢慢地往前碎步挪动,有时候又横着跨步,大概五十丈的距离,它整整走了半个时辰。走完这段路,老马的精神有点虚脱。
马浪尘拿出葫芦,给老马喂了一些水。老马恢复了一些精神。
马浪尘说:“现在我们往前奔行两个时辰。”
马浪尘背着慕容容若开始往前奔跑。
“二师兄。”
“嗯。”
“二师兄。”
“嗯。”
慕容容若在马浪尘的背上,轻声地呼喊他。
“我……”慕容容若欲言又止。
“怎么了?”马浪尘扭头看她,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
“我……渴了。”慕容容若含着歉意地说。
“那就喝点……水?”
“不想喝水。”
“要不,来点……醋?”
“喝醋……会更饿。”
“你想要点什么呢?”
“我想……”慕容容若起了话头,又不愿说出:“算了,我还是喝点水吧。”
“想的什么,就说来听听嘛!”马浪尘追问。
“我想,吃……水果。”慕容容若就像抱着极大地勇气才说出水果俩字。
马浪尘低头沉思,不说话。
“算了,我说着玩呢,你别当真。”慕容容若小声地劝慰。
马浪尘停了下来,老马也停了下来。马浪尘背着慕容容若,不说话,围着老马转了三圈,然后来到老马屁股侧边挂着的虚空藏黑匣子处,扭头对慕容容若说:“我这个黑匣子取名叫虚空藏。”
“虚空藏菩萨摩诃萨的虚空藏?”慕容容若追问。
“无量诸菩萨中专主智慧、功德和财富的虚空藏。”马浪尘确认。
“现在求菩萨能有什么用?”慕容容若以为他在跟她开玩笑呢。
“你的小字叫观音奴,想必虚空藏菩萨咒你肯定会念诵咯?”马浪尘问她会不会念诵虚空藏菩萨咒。
“当然会咯。”慕容容若学着他发最后一个“咯”音。
“你念诵一下,闭着眼睛,心要诚。”马浪尘认真地说,“其他的就交给菩萨吧!”
“你确定?”慕容容若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虽然怀疑,还是闭上眼睛,低声念诵:
“阿袮,逻阇鞞。钤浮娑阇鞞。
耶婆奈阇鞞。博厕,娑迷。
波吒逻阇鞞。他奈婆逻鞞。
萨多逻伽逻泥。休磨休磨。
摩诃,伽楼尼迦。娑婆诃。”
马浪尘偷偷看着她,确认她的眼睛是闭着的,抬手迅速地在虚空藏匣子的九宫密码格上轻击,匣子刚打开一个缝隙,他的手似变戏法般摸出一个小小的黄色的梨,放在了虚空藏匣子的顶上,阖上盖子,他的手又放回原位。这个孟津梨正是当时在孟津脍炙神鲤宴上,马浪尘留下的两个孟津梨之一。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他的手竟似没有动过。
慕容容若念诵完虚空藏菩萨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颗梨——孟津梨。
“怎么样?菩萨是从来都不会骗人的,心诚必灵。”马浪尘笑着,把那棵孟津梨放到慕容容若手里。
慕容容若拿着那颗粒,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滴在马浪尘的脖子上。
“吃孟津梨的时候,可是要吸着点,不然汁水都流光了,嘿嘿,快点吃,乖乖的。”马浪尘当然知道那滴泪不是梨汁。
“你,你也吃一口吧。”慕容容若强忍着,不让眼泪再落下来,把梨送到他的嘴边。
“你知道吗?我平生最不喜欢吃的水果,就是梨。要不然,这个梨子还能出现在虚空藏的盖子上?早让我吃肚子里啦!嘿嘿!”马浪尘笑了一下,从老马背上摘下那个装满了醋的葫芦,说:“这葫芦醋又酿了这么久,我想应该变成一葫芦酒了吧!”
“你想酒想疯了吧,醋怎么可能变成酒?”慕容容若被他的胡话转移了注意。
“你不知道吧,酒是杜康酿造的,而醋,正是他的儿子黑塔酿酒的失败品。”马浪尘跟她插科打诨:“我小时候,村头地主太吝啬,大家都不喜欢他。有一年过年,他要找人给家里写点吉祥话,我就自告奋勇地去了,写了两句: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酿酒缸缸好,造醋坛坛酸。羞耍了他一通,他还乐呵呵不知情。你可知为什么?”
慕容容若略一思考就说:“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酿酒缸缸好造醋,坛坛酸。”
那时候的行文没有标点符号,句读不同,意思自然也就不同。
“咦?小筠儿好聪明!”马浪尘夸了她一句,接着说:“所以说嘛,酒可以变醋,醋也是可以变成酒的。老马,来一口好酒。”
马浪尘说着,就给老马灌了一大口醋,老马酸得龇牙咧嘴,又白痴般地看了马浪尘,很不满意地跑了,那意思分明就是:你淘人家姑娘开心,却拿我寻开心,真是交友不慎,哼!
惊帆小马驹看着老马龇牙咧嘴地跑了,以为那葫芦里是什么毒药呢,赶紧也跑了。
马浪尘看着老马跑开,嘿嘿笑了一下,灌了一口醋,被酸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慕容容若看着这两个活宝在此耍宝,自己也笑了起来。
马浪尘背着她继续前行。
慕容容若小心的吃着手里的梨,眼泪又禁不住流了下来。
“吃完了吗?”感觉到慕容容若吃完了梨子,马浪尘轻轻地问道。
“嗯。”
“梨核儿呢?”马浪尘伸手道。
慕容容若把小小的梨核儿递给他。马浪尘拿着梨核儿,犹如做了千百次的习惯一般,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沙漠逃亡中,任何浪费食物和水的行为,不仅是可耻的,更是要命的。
慕容容若没有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对他产生其他的想法,只是心疼地落了泪。
一路无话。
行至两个时辰的路程,马浪尘把慕容容若放在沙地上,把那段干枯的胡杨木取来,开始制造一种器械。
老马领着惊帆小马驹在旁边的沙地里刨东西,慕容容若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老马从沙子里扒出带壳的小虫子,嚼碎了咽下去,并教小马驹学着做,并且吃。小马驹不情愿,老马就很严厉得瞪它,直到小马驹屈服。两匹马儿一路刨食,但都在方圆三十丈的范围内。
慕容容若不再管老马,专心致志地看着马浪尘制作那个东西。
马浪尘把那根木头劈开,制成一个方形的长条,又在上边不同的位置打出一些扁形的眼儿。马浪尘取来三张弓,分别试了试各自的强度,把弓弦都去掉,挑出一张强度最大的,中间的那个扁孔,另外两张弓,一张正着插入最前端的孔,另一张反着插入后边的那个孔。马浪尘把中间的那张弓上好弦,然后把剩余的两条弓弦截断,柔然人的弓质量很好,弓弦都是用最好的生牛皮制成,马浪尘先用两根断弦把前端两张弓的弓梢捆紧。马浪尘使劲拉了一下弓弦,强度已经是以前的两倍,有些吃力,但还能承受。他又把后边的那张弓的两个弓梢也绑在了中间的那张弓上,不停地调整松紧,和力度。
想象不来的,就参考一下三弓床弩,不过三弓床弩是宋代出现的,这是一个简化版或者粗糙版或者雏形版的三弓床弩。
慕容容若看着认真做事地马浪尘,不由得看痴了。
马浪尘偶尔抬起头,看她一眼,两个人对视一笑。一种安定和幸福的感觉,似电般划过心头。笑,仅仅是相视一笑。
贺秃巴鲁带着两百骑兵追到了老马小心翼翼有过的流沙区。驯鹰在马浪尘所在的天空中逡巡,贺秃巴鲁看到那个位置并不算太远,并没有意识到前方的危机。
骑兵继续奔跑,贺秃巴鲁的马儿有了警觉,“唏律律律”人立而定,可其他人并没有他的灵畜。许多马匹连马带人陷入流沙。后边又踩踏前边,陷得更深,瞬间无影。
贺秃巴鲁仰天长啸,愤怒无比……
马浪尘终于弄好了这个器械,对慕容容若说:“吃鹰肉就靠这个了。从我看到那只驯鹰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怎样把它射下来,我思考了一路,才想到这个,我称之为:三弓弩。要是老三或者高黑子在就好了,我的力量不太够,还得借助老马。”
慕容容若说了四个字:“奇思妙想。”
“或许还可以再改进一下,比如做一个绞盘,用来上弦,会节省人力!”慕容容若给出了自己的一些意见。
“你这想法很好,很好,回去我们再好好研究,现在的条件,也只能这样了。”
马浪尘把三弓弩上下固定在马鞍上,有一个大大的斜角。马浪尘摩挲摩挲马脖子,又拍了拍马背,说:“要辛苦你了,只有这一支箭,所以只有这一次机会,一定要成功。”
老马白痴般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老子就叫马到成功,好不好,真是废话多!
马浪尘取下那支比正常的箭长两倍的箭,架在了三弓弩的中间凹槽里。朝着南部的天空。马浪尘用双手拉那根弓弦,三张弓同时受力,曲张。
“我来帮你!”慕容容若瘸着腿站起来,要去帮他。
“你看着,不必动!”马浪尘也不看她,直接说了一句。
马浪尘的速度极慢,因为三张弓的强度太大,这时候他双脚离地,踩到三弓弩那根方条木的尾端,整个人变成一张弓,拉动弓弦。而整个人那样双脚蹬着弓,双手拉着弦,斜斜地挂在老马的身侧,老马四蹄撑开,努力保持平衡,并且平稳。
马浪尘很平静,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在观察和计算那只驯鹰的飞行轨迹,看哪一刻才能到达射程里。
慕容容若很紧张,紧张马浪尘会不会撑得住,紧张老马会不会撑得住。
弓已满,驯鹰已在射程内。
“呲……”发出难听的摩擦生,长箭如电如龙般飞出。
马浪尘也随着箭出,而落下地,双臂瞬间脱力,老马嚎叫一声,跪了下去。
马浪尘抬头看着天空,慕容容若抬头看着天空,老马抬头看着天空,小马驹抬头看着天空。还有正在强行用人命填补流沙的贺秃巴鲁也看着天空。
“嘎……”一声哀鸣,驯鹰中箭。
“吼……”贺秃巴鲁狂吼,命令手下加速狂奔,后边的骑兵踩着前边陷进去的骑兵冲往前变,陷落后,又成为再后来的骑兵的垫脚石。就这样,不计损失,冲过这段流沙地,生生填进去一百二十条人命……
“成了!”马浪尘微微一笑。
他过来背起慕容容若,慕容容若感觉到他的手臂还在不停地抖动。
“老马,往南,我们回大魏。想必他们的人也损失了不少,我们找一个山林地,做最终地一搏。”
老马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开始往南奔去。路上小马驹把那只驯鹰和长箭取来,被马浪尘挂在它的背上。
没有了驯鹰的引路,贺秃巴鲁有些费力,马浪尘则轻松了许多,但是更加谨慎,不再留下一丝一毫地痕迹,避免贺秃巴鲁查到蛛丝马迹。
“老三他们应该差不多解决了追兵吧!”马浪尘似乎给慕容容若说,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