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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马破尘。”谢庭第一次叫马浪尘的字,本来,谢庭是书院的小师妹,大家其实都很喜欢她,也都当小妹一样宠着她,她跟残荷精舍的人也最熟悉,再加上王乐天的原因,所以,她喊马浪尘和王乐天,从来都是直接叫名字,两人也从不介意,不会觉得是不礼貌的事情。而她这次竟然叫了马浪尘的字,所有人都觉得非常惊讶。
“小师妹,怎么了?”马浪尘回头看坐在他身后的谢庭,以及她旁边的王乐天,也觉得有些奇怪。
“马破尘,”谢庭看着马浪尘,一反往常嬉笑可爱的态度,非常认真地说:“请你教我!”
“教你?教什么呀?三十六计?这个王乐天他也知……”马浪尘有点莫名其妙。
“不,就要你教我。”谢庭坚定的说。
马浪尘看看王乐天,王乐天的眼神告诉他:请答应她。马浪尘又看了看身边的慕容容若,慕容容若微笑地点了一下头。马浪尘摸一下鼻子,说:“好,我教你!”
马浪尘后退一步,坐在谢庭的身边,小声给他讲解,每一条计策,都用从《檀公论战》里看到的以及从四夫子那里听来的古代著名战争案例,一一帮她解说。
“三十六计,又叫三十六策,”马浪尘轻声解释道:“张道孙说的有些混乱,我跟四夫子曾经讨论过,把三十六计分为六套,:第一套为胜战计,第二套为敌战计,第三套为攻战计,第四套为混战计,第五套为并战计,第六套为败战计。每套六计。今天先给你们讲一下胜战计。”
马浪尘娓娓道来:“胜战计有: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以逸待劳,趁火打劫和声东击西。”
马浪尘说完这六计,开始引用各种战例,一一讲解。
赵雷歌和仆兰梨蕊也凑在旁边听着,三个人时不时的发问,马浪尘一一为之讲解。
马浪尘给谢庭等人讲解“三十六计”的时候,拓跋善见又问了“计然七策”,张道孙为之解答:“一乃,捐货币以悦其君臣;
二乃,籴粟囊,以虚其积聚;
三乃,遗美女,以惑其心志;
四乃,遗之巧工良材,使作宫室以罄其财;
五乃,遗之谀臣以乱其谋;
六乃,疆其谏臣使自杀以弱其辅;
七乃,积财练兵,以承其弊。”
慕容容若听“计然七策”,她当然知道,当初在吕不韦墓里,第一关无智者慎,从那个似秤的机关里,得到正是一部“计然策”。计然是春秋时期的著名谋士,经济学家,他是范蠡的老师,计然为越王勾践献出这七策,越王勾践仅仅用了其中五策,便灭了比他强大几倍的越国。可见慕容容若对拓跋善见也是刮目相看,他先问兵法战策,又问谋国之道。此子将来必非池中之鱼。
张道孙和嵩阳书院的比拼还在继续,他们之间的诵读太过广博,从诸子百家,到经史子集,甚至还有琴谱、棋谱、医典、考工、占卜等等。
嵩阳书院也是有教无类,精英辈出。怪只怪,张道孙读书读得太变态。
马浪尘给他们讲完胜战计之后,听到台上是张道孙和柳恽两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马浪尘确实听得晕晕乎乎,不知所云。
“他俩在干嘛?”马浪尘问。
“俩人在背棋经,从《汉图十三势》到《吴图二十四》再到《围棋势》、《棋势》、《棋图》等,这个柳恽是个围棋高手。”华君儒说道。
当嵩阳书院的最后一个人坐下,张道孙依然云淡风轻,应对自如。
“在下幸不辱命,”张道孙向嵩阳书院的诸生遥遥一拜,道:“接下来,我来诵。”
“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张道孙诵出这一句话之后,嵩阳书院诸生,先是一愣,因为每个人都苦思冥想,都不知道张道孙这句话出自哪里,接着便是一愕,因为在传统的正史中记载,上古三帝尧舜禹都是有德之君,尧帝怎么会德衰?舜帝又怎么可能做出囚禁尧帝的事情?
“这是什么书?想必是你编造出来的吧,”汪旺愤愤不平的说:“竟然还敢污蔑古之圣人。哼!”
马浪尘小声道:“老四也太不厚道了,这《竹书纪年》从秦墓里盗出来没多久,别人怎么能背诵呢?”
“舜放尧于平阳。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张道孙把接下来的两句说完,从“书箧”里拿出那卷整理好的《竹书纪年》,说:“这是在下跟几位兄弟,从秦墓里得到一些竹简,整理而出,命名为《竹书纪年》,诸位学兄可以互相参阅一下。”
说罢,递给了庾信。
“道可恒道,非常恒道;名可恒名,非常恒名。
德可恒德,非常恒德;衡可恒衡,非常恒衡。
无名而名,天地之始;有名而名,万物之母。
无衡而衡,尊德之初;有衡而衡,万道之父。”张道孙吟出第二段话。
“大哥,老四这段书,尚未被证实,是真书还是伪书,他这样是不是不够严谨?”华君儒问马浪尘。
“且听老四怎么说。”马浪尘答。
“聃心兄,此书是《道德经》?怎么,又,又不像《道德经》?”庾信包括嵩阳书院的大部分人,听闻此书,都非常吃惊。
此言第一句,讲“道”和“名”,跟《道德经》的第一章中“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非常相似,却又不同。而第二句中的“德”,又跟《道德经》的第三十八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甚有关联。
“众所周知,《道德经》五千言,而这卷书,也是《道德经》却有八千言,是我书院夫子,得自于昆仑山修士。”张道孙言明此书的来历。
“伪书,一定是伪书……”
“老子五千言,传承千年,怎么可能会有八千言的《道德经》,你们书院竟然相信这等伪作,真是不知其可。”
“读书的目的,不外乎两点:明道,知己。”张道孙面对嵩阳书院诸生的谩骂、诋毁和怀疑,浅浅一笑,淡淡的说着:“可不管是明道,还是知己,我首先都必须知道著书者讲的是什么。如果连著书者讲的是什么都不明白,还谈何读书?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注、释、解、答《老子》,又有谁没有读过?可别人的注解总归是结合他们的学识、阅历得出的结论,未必就是老子本身的含义。”
张道孙的一番话,让庾信、柳恽等人思考了一下,觉得也甚有道理。
张道孙接着又说:“只要能够明其道,又能助自己知己身,何必在意他是真书,还是伪书?况且,伪书未必伪,只要它有大道在其中,它就是真书。结合此《道德经》的意与理,互相印证,能够让我们更好的理解老子五千言。不知道子山兄有没有兴趣一观。”
“如此,多谢!”庾信本来也是虚怀若谷之人,而且对书也是“求书若渴”,听闻张道孙说的八千字《道德经》,早就想一看了,听到张道孙的话,他喜不自胜,却不露喜色,只目光微微一喜,便隐去。
“智者不锐,慧者不傲。”马浪尘说了这八个字,不知道是在说张道孙,还是说庾信。
张道孙一定当得起。
“昔穆天子筮西出于正,不吉,曰:“龙降于天,而道里修远。飞而冲天,苍苍其羽。”这是张道孙诵出来的第三段话。
张道孙吟完这段之后,双眉紧蹙,边思考,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嵩阳书院那边鸦雀无声,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段书,出自于哪里。
张道孙调整了一下坐姿,背对着那棵杏树,这样,嵩阳书院和拙耕园的人都能看见他的侧脸,张道孙认真地问马浪尘道:“大哥,这段书,我也并不能十分确认,是不是出自于《归藏》。这是我在读一些古籍的时候,从文字间的批注中发现的,零零碎碎,似乎是上古三易之一的《归藏》。”
《归藏》是三易之一,《周礼?春官》曰:“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意思是说《连山》、《归藏》、《周易》是三种不同的占筮方法,但都是由八个经卦重叠出的六十四个别卦组成的。相传黄帝作《归藏易》,有四千三百言。
张道孙的态度,就像在请教长者一般,虚心求教,一点都不作伪,甚至已经把嵩阳书院的众人忘记了一般,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边的人已经乱了。
他们有的在说,《归藏》早已遗失,怎么可能还有《归藏》存世?有的说,此书必不是《归藏》,很有可能是胡乱杜撰出来,让别人猜不出的……
马浪尘这边也丝毫不在意,一如平常那般,说道:“藏书洞第五个书架,第二十一层,左边数,第二十五本书,就是《归藏》,难道你这个号称书淫的家伙,竟然没有读到?此书本来并不是全本,如果我记得不错,遗漏的篇章、句子以及个别文字,是老二给填补的。”
马浪尘看向华君儒,而嵩阳书院那边,有心的人,都侧着耳朵,尽可能第听着这边的对话。
“《归藏》得来实属偶然。”华君儒并没有解释,他所知道的《归藏》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时候,张道孙才想起华君儒的黑匣子,名曰“归藏”。
“惭愧!”张道孙对着马浪尘和华君儒拜了一下,起身退到自己之前坐过的席上。
高下自知,不用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