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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老哥,这一千多匹马,我留下三百,其余的你给大都督带去,就说是尚乐这小子走了****运,从河道浅滩上抢掠来的。”宇文泰笑着对寇洛说。
“呀,老大,你怎么跟大哥的说法一样,他也让我这般跟你说。”马浪尘跟侯莫陈崇回营的时候,交代他说,让将军把战马的大半给贺拔大都督送去,另外千万别说是他带领大家抢来的马,就说是侯莫陈崇自己夜半溜出营寨,沿河巡游,不小心发现了尉迟菩萨留下休整的战马,抢掠了一匹回来。
宇文泰和于谨对视一眼,微笑了一下,心里说道:小心谨慎,又不贪功,必成大器。
宇文泰和马浪尘的心思一样,毕竟晚间在幕府军帐中建言,说拓跋菩萨会趁夜袭营,贺拔岳没有听从而吃了大亏。这时候,你反倒立了一大功,若再宣扬出去,让贺拔岳颜面如何挂得住?不与上级争锋,不与同级争宠。说的就是这个理。
这也是宇文泰赞许他的地方。
“黑獭老弟放心,老哥哥我知道怎么做。”寇洛已经在军中、官场上混迹二十多年自然明白宇文泰对马浪尘的“爱护”之心。
“尚乐,你能不能改一改你这个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坏毛病,”寇洛刚走,宇文泰一脸严肃地对侯莫陈崇说,“今天在座的得亏是寇老哥,若是其他人在场,你是不是想害了你大哥?”
侯莫陈崇本也是聪慧之辈,被宇文泰一提点,心里顿时明白其中的关窍,为自己差点酿成大错,吓了一身冷汗。连连认错。
休整一夜,第二日,渭水南岸,贺拔岳下令搜集沿岸的所有大小船只;渭水北岸,尉迟菩萨也下令搜集沿岸的所有大小船只。双方人马都憋着昨夜的愤怒,要在今日给对方重重一击。
尉迟菩萨的兵马刚刚找来一百艘小船,一线排在沿岸,承载近千人,准备渡河。
“儿郎们,对岸贺拔老儿不足万人,昨夜已经吃了大亏,今日我们一战剿灭,入住长安城,准予开放三天,烧杀淫掠,不定罪!杀吧,儿郎们!”拓跋菩萨端坐在战马之上,举着自己的红缨长枪,直指青天,为自己的将士鼓舞士气。
“杀!杀!杀!”杀声震天。
抢攻者开始渡船,掩护者组织“撅张弓”方阵,和弓箭阵。
撅张弓,又叫脚踏弩,用弩者,躺在地上,用双脚蹬着弩身,双手拉弦,弩身上有箭槽,令一个士兵专门负责将长箭放入箭槽之中,一声令下,长箭飞射而出。撅张弓可在三百米外射杀敌人,是弓箭威力一倍以上。
尉迟菩萨四万大军中,撅张弓不过一千架,弓箭有八千张。凡骑兵,皆为射手。
贺拔岳站在己方阵前,铁甲寒光,槊锋闪耀。身后的将士,沉默无声,凛然不惧。
贺拔岳对身边的传令兵,点头,下令。
传令兵抖动三角黄旗。
“守!”
大军动起来,盾牌军在前,垒起盾牌阵。长枪手在盾牌阵之后。严阵以待。
“攻!”
尉迟菩萨端坐战马,长枪一指,下令攻击。
战鼓擂起,轰然震天。
“嘿咻!嘿咻!”抢攻者,一边划桨,一边喊着口号,士气之胜,令人胆寒。
“弓箭手,准备……射!”
箭如飞蝗,射向贺拔岳战阵。
“踏弩手,准备……射!”
弩箭飞出,落入贺拔岳阵中。
“弓箭手,准备……射!”
贺拔岳的弓箭手也开始射击。
三轮对射,互有伤亡。贺拔岳的弓箭手,以瞄准渡河者为主,三轮下来,死伤近百。由于尉迟菩萨的撅张弓阵,射程太远,杀伤力太大。贺拔岳军中的死伤,比尉迟菩萨多了两倍。
“大都督,如此互换性命,不值当,也拼不过啊!”寇洛立在贺拔岳身边,建言道。
贺拔岳冷眼相看,然后下令,“后撤两百步,严阵以待!”
“后撤两百步,严阵以待!”
宇文泰这边,马浪尘慕容容若四人,跟侯莫陈崇站在一起。
“这种打法,真是愚蠢之极。”王乐天从对方摆下撅张弓阵的时候,就想着贺拔岳会下令后撤,没想到死伤两百余,才开始下令。既然对方要渡河,就让他渡呗,不过千余人,渡过来又能有什么用。
“没想到尉迟菩萨手里有这玩意儿。”马浪尘也为对方手里的撅张弓感到惊奇。
“大哥有什么办法吗?”王乐天问。
“嘿,看看再说。”马浪尘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大军退出撅张弓的射程之外,双方的弓箭便失去了作用,都停了下来。
气氛紧张,双方都看着渭水中小船上的抢攻者。
“嘿咻!嘿咻!”
天地间,除了战鼓声,便只有号子声。
船,尚有十余米靠岸。
“骑兵,杀!”
“弓弩阵,准备!”
双方各自下令。
侯莫陈崇带领自己的荡寇营,开始冲锋!
只一个冲击,拓跋菩萨冲到河岸上的士兵,全部阵亡。血,染红了渭水。尸体,伏倒在岸边。
“小筠儿,你害怕不?”马浪尘微笑着看着身后的慕容容若,轻声道。
“我还好,你看小妹。”慕容容若微微还之一笑,扭头看身旁的谢庭,她脸色苍白,多有不适。
“安之,你带小妹下去吧!”马浪尘吩咐道。
“不,我要呆着。”谢庭坚持道。
“也罢。”马浪尘也不在坚持。
“燕庭,给。”王乐天递给谢庭一个小巧的扁型银壶。
“什么?”谢庭问。
“青梅酒,酸甜的,你脸色不太好,压压惊。”王乐天柔柔的笑了笑,将她的一丝乱发,捋在耳后,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哦!”谢庭这次竟然没有反驳她,乖乖拿起银壶,抿了一口青梅酒,果然是酸酸甜甜的,煞白的脸,微微恢复了一丝红润。
“只有一人份?这么小气?”马浪尘笑道。
“额,这个,材料有限,先……”王乐天一囧,赶紧解释。
“安之,他逗你呢,别当真。哈。”慕容容若朝他笑笑。
“嘿!”马浪尘则将身上的披风披在慕容容若身上,上前继续注视着战场。
“强攻!准备!”
拓跋菩萨的空船刚刚退走一部分,贺拔岳便下令,也要渡河强攻。
只不过,贺拔岳的船只比尉迟菩萨的还要少,堪堪只有六百余人登岸。长刀挥起,往前猛冲,冲锋不过五十米,便全军覆没。
悲壮,悲烈,也,悲惨,悲哀。
你来我往。
这次换做尉迟菩萨抢攻。
结局依旧。
西天的晚霞,红似渭水的颜色,半江瑟瑟半江红。
分不出是晚霞的红,还是鲜血的红。
“大哥,这般硬碰硬的打法,迟早要拼光的。”王乐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唉!”马浪尘叹了一口气,让一个小兵去找侯莫陈崇来。
“大哥,你叫我!”侯莫陈崇抹了一下脸上的血,他已经冲锋三次,死在他锏下的敌人不下十五个。
“叮叮叮……”双方都似乎扛不住了,开始鸣金收兵。
“尚乐,走,一起到宇文将军的军帐去。”马浪尘几人跟侯莫陈崇一起去了。
“破尘兄弟,战场血腥,可还适应?”宇文泰也真以为马浪尘是第一次上战场,关切的问,“今日军务繁忙,没来得及照应兄弟,对不住!来来来,请酒谢罪!”
“将军客气。”马浪尘也不客气,喝了一觞。
“马兄弟,你对今天的一仗有什么看法?”于谨问。
“于长史以为,这般拼杀下去,能持续几天。”马浪尘也不回答,反问道。
“最少也得半个月。”于谨回答。
“呵呵。”马浪尘给了两个字。
“十天。”于谨明白马浪尘知道他说了谎话。
“呵呵。”马浪尘继续两个字。
“好吧,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如果接下来都这般打的话,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军必败。”于谨还是说了自己的真实判断。这也是事实。
“那么于长史还认为,接下来还这般硬碰硬,拼到最后一兵一卒?悲壮倒是有了,但也何其悲哀!”这就是马浪尘对今天贺拔岳和拓跋菩萨一战的评价和看法。
“破尘兄弟有没有好的法子?”于谨问。
“还请破尘兄弟教我!”宇文泰直起身子,遥遥拱手一拜。
“将军折煞在下了。”马浪尘回了一拜,说,“既然将军肯定我一言,那我就说说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都退下吧,百步之内,不准有任何人。”宇文泰下令,让兵士全部出去,只留下了于谨、李弼、李檦、侯莫陈崇、王罴、蔡佑、侯莫陈顺、尉迟迥、贺兰祥、宇文导,以及马浪尘几人。
“安之,你先说。”马浪尘在来的路上,已经跟王乐天商议过了,两人的想法互有补充。
“不知道宇文将军和于长史有没有研究过以前的战例。”王乐天先问了一句。
“前人猛将谋士何其多,经典战例何其广,在下偶有琢磨,不知道安之老弟,要说哪个?”于谨最喜欢读两种书,其中一种,只有一本,叫《孙子兵法》,另一种,是一类,史书中的战例。
“韩信破龙且。”王乐天说了五个字。
“《孙子?行军篇》有云: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于谨诵了一句《孙子兵法》,接着道,“半渡而击之,半渡而击之。韩信破龙且,用的正是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