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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生不忘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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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水一战,斩杀尉迟菩萨,俘虏骑兵两千,步卒一万五,粮草锱重无数。

    几日后,中军大帐,庆功宴上。

    贺拔岳坐北朝南,高坐帅位之上,其手下诸将在其右手边落座,宇文泰以及手下诸将在其左手边落座。寇洛居右首位,宇文泰居左首位。

    寇洛举起酒觞遥遥向宇文泰一敬,宇文泰回之以微笑,也举起酒觞,遥遥一碰,两人相视,尉迟菩萨之事,一切尽在不言中。满饮一觞。

    “哈哈哈,这次大胜,首功当属黑獭,要不是他谋划得当,出奇制胜,还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才能灭掉尉迟菩萨。来来来,敬黑獭一觞。”贺拔岳踌躇满志,春风得意。

    “哪里哪里,都是大都督指挥有方,全赖诸位勇于陷阵,众将士们拼死杀敌,才有了今天的战果,”宇文泰举起酒觞,站起身来,说道,“让我们先为死去的将士们敬一杯慰魂酒。”

    生者不忘死者之功。

    诸位将军都举觞而立,遥敬此次战役中亡故的战士。

    将酒,洒在案前……

    尉迟菩萨的人头,以及众将士的军功册,已经星夜发往洛阳城的路上。

    马浪尘并没有出现在庆功宴上,而是在渭水河边。

    时以至四月,天气渐暖,但夜色清寒。渭水里的尸体早已安葬妥当,渭水的鲜红也被流水冲走。

    河风沁凉。

    马浪尘站在河边,为死去的英魂念诵一篇《大悲心陀罗尼咒》,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指挥战争哪有不杀人的,可死者已死,一篇《大悲心陀罗尼咒》,又有什么用?无他,唯求一个心安罢了。谢庭吹一支竹笛,断断续续,呜呜咽咽,隐隐约约,配合着《大悲心陀罗尼咒》,告慰已逝的灵魂。

    “观音奴,大哥在做什么?”侯莫陈崇也没有跟宇文泰一起参加庆功宴。

    “求心安!”慕容容若最是理解马浪尘的心。

    若说,故意杀了人,还能求什么心安?还不是自欺欺人。心安莫不如不杀人,不参与杀场。莫说什么无奈,在世为人,谁不是无奈?莫说大义,双方所死之人,谁不是无辜?然则,佛陀住世,尚且泯不了世间不平,尚且解不了世间烦恼,尚且变不了弱肉强食,尚且阻不了争权夺利。何况马浪尘只是一人凡人呢?

    只求一个心安,罢了。

    慕容容若懂他,也懂这种无解的矛盾,所以她不会说什么,不会劝什么。理解他,陪伴他,就够了。

    三遍经咒已罢,马浪尘来到慕容容若身边,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说:“这段时间,让你辛苦了。”

    “跟我你还这般客气?”慕容容若柔柔地笑着,说,“我乐意的。”

    马浪尘揉了揉她的头,笑了笑。

    “大哥,我听说,是你劝老大,把尉迟菩萨的人头,让给寇洛的?为什么?”侯莫陈崇没有去庆功宴,就是因为他心里有气,明明唾手可得的军功,拱手让给了别人,能不气愤吗?

    “尚乐,我送你三句话,你好好想想,如果想不通,以后就别再叫我大哥了,”马浪尘严肃的说了三句话,“不与上级争锋,不与同级争宠,不与下级挣功。”

    “军功总也挣不完的,而人情,莫到用时方恨少。宇文将军是个图谋大事的人。”马浪尘说罢,带着慕容容若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月,从云中出来,风似乎吹散了汇聚的怨灵,侯莫陈崇拍着大脑袋,坐在河滩上,喃喃自语……

    “陛下,陛下恕罪啊!”

    在距离岐州城十里外的地方,是万俟丑奴的军营。万俟仵带着自己仅剩的三百多亲卫,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回到万俟丑奴的大营,万俟仵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满脸乌黑,满身血痂的跑进万俟丑奴的中军幕府,扑过去,跪倒在地,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帐中的卫士和姬妾,看到跪倒的万俟仵,都默默的出了大帐。

    一头卧在帐中的狮子睁开眼睛,看此人一眼,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摇了摇硕大的脑袋,又伏身睡去。

    “红卿,你,你怎么如此狼狈?大军呢?尉迟菩萨呢?”万俟丑奴一把抓住万俟仵的手,另一只手捧着他沾满血污的脸心疼的问。

    他竟然称呼他“红卿”,称呼一个男人,“红卿”。

    红卿并不是万俟仵的字,万俟仵字顺卿,红卿,只有万俟丑奴一人可以称呼,也是两人互相知道的昵称,因为在万俟仵身体的某处,有一片红色的胎记。

    “陛下啊,陛下啊……”万俟仵又哭了起来。

    “莫哭,莫哭,红卿,起来说话。”万俟丑奴把万俟仵扶起来,擦了擦他的泪,脸更花了,他从旁边的水盆里,取来黄绸,把他的脸擦干净。

    “陛下,败了,我们的大军败了。”万俟仵抽抽噎噎的说,“都怪尉迟菩萨,我说要驻扎在武功县,徐徐图之,他自持用力非凡,大军行军十日,他不顾将士们劳苦,非要去袭营,结果第一次就损了三千战马。”

    尉迟菩萨已死,往死人身上泼再多的污水,他也不能起身喊冤了。

    “之后,他下令强行渡河,把将士们的命不当命,一千一千的往里填命呐,渭水为之不流,都是将士们的尸体,卿多次向他建言,他就是不听,还把武功县拆了,造了一千小船,把骑兵渡过河去,结果被贺拔岳半渡而击之,全军覆没了……”

    万俟仵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万俟丑奴,万俟丑奴面寒如水,看着他,他赶忙低下,继续说,“这边骑兵渡了河,那边贺拔岳的骑兵竟然从天而降,杀入我们的军阵,好几万骑兵呐,如乌云一般,黑压压一片,就把我们的大军吞没了。红卿本想冲过去跟他们厮杀,以报陛下对红卿的知遇之恩,可红卿不愿陛下孤单,还是,还是听从了副将侯伏侯元进的建议,星夜寻陛下而来……”

    谎话也是要有几分真的,不然,说者都不会信。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怎么能让别人也信?

    “红卿,你受苦了,朕不该让你深入险地的。”万俟丑奴拉着万俟仵的手,根本不在乎他的是真是假,也不在乎大军损失了多少,只在乎他,走向纱帐内的军榻,“红卿,你不在这几日,朕,朕想你想的紧呐……”

    红烛明灭,气喘吁吁。

    纱帐军榻,两人“坦诚”相见,前拥后抱,上下交叠,在翘起的某臀处,有一片红胎记,在纱帐中隐现……

    第二日,万俟丑奴下令改变行军路线,目标从往东的岐州城,改为往北的安定城。

    几天后,贺拔岳的大军跟统帅尔朱天光和右厢大都督侯莫陈悦的大军,在岐州城会师。

    统帅尔朱天光宴请诸将,马浪尘和于谨跟随宇文泰左右,赴宴。

    大堂之上一些将领已经要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寒暄。

    “破尘兄弟,看,右手前排那位,长髯及胸,举止优雅的是金紫光禄大夫杨侃杨士业,此人不仅勇武可安国,又能文才治天下,是个大才。”宇文泰介绍杨侃。

    马浪尘顺着宇文泰的介绍,看到杨侃端坐在一旁,自酌自饮,卓然不群。

    “看那位小兄弟,是右厢大都督的手下,此人名叫豆卢宁,小字永安,勇猛果敢,擅长骑射,当年在军中与将军比射,百步之外悬挂莎草,七射而五中,闻名全军,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勇将。”宇文泰介绍豆卢宁。

    豆卢宁身高八尺有余,形貌俊美,察觉马浪尘在看他,警觉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遥遥望向宇文泰,两人互相点头,打招呼。

    “那位是皇室后人长孙邪利,而那位则是右厢大都督的女婿,元洪景……”

    宇文泰亲自给马浪尘介绍一些他认识的将领,不以职位的高低,而以其过人之处或为人称道的功劳为主,详而不繁,细而不乱,都是恰到好处的介绍。

    “使持节、都督雍岐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讨逆统帅尔朱天光到……“

    “持节、假卫将军、左厢大都督贺拔岳到……”

    “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右厢大都督到……”

    讨伐万俟丑奴的主帅,以及副主帅都到了,各人落座。

    马浪尘看了一眼尔朱天光,三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天庭方正广阔,额角丰隆饱满,口阔而唇厚,双目炯炯。与尔朱天光的孔武有力和贺拔岳的高大威猛不同,侯莫陈悦则身材矮小,胡须稀少,头顶微秃,面之中亭短小偏塌,目光闪烁,时有精光外露,时有凶光隐藏。

    诸将起而拜。

    “诸位,”尔朱天光举起酒爵,说道:“在下上受朝廷之恩,前来剿灭叛贼万俟丑奴,一路缺兵少马,风餐露宿,方到这岐州城,实在是愧对天恩。若不是左厢大都督渭水一战,剿灭叛军大将尉迟菩萨,立此大功,我这个讨逆主帅实该上书请罪,罪己降职。来,让我们敬左厢大都督一爵。”

    “主帅过誉了,”贺拔岳一拱手道,“主帅遂出洛阳,兵不过两千,马不足五百,粮草锱重甚是不足,这一路又匪患严重,百姓凄苦,若不是主帅体恤民情,剿灭盗匪,肃清流寇,羁于旅途,这灭掉尉迟菩萨的首功,也万万不会落在属下的头上。唯有天恩眷属,将士用命,才有了如今的微薄功劳,属下不敢贪功。这第一爵酒,还是遥寄洛阳的君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