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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小王爷，再饮一杯！”段荣举起手中的银杯，隔着宽阔的大厅，向月酆遥敬。/p>
“谢将军！”月酆坐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如此这般被人劝饮了十余杯下肚，不过他倒是好酒量，来者不惧，酒到杯干。/p>
今日，是王妃娄夫人为他们一行柔然使节在王府摆下的接风宴，赴宴的除了素黎、拨略等几名与他随行的柔然将领外，便俱是渤海高氏的族人及当地官员，高洋、高突骑、高道豁也列席其中，席间不仅遍上佳肴，还有当地杂戏与伶人，献艺悦宾，甚是热闹欢腾。/p>
娄夫人此刻身着一袭金缎的华裾宫服，上绣着一幅精美七彩孔雀牡丹图，头簪白珠飞凤金步摇，端居座，正面含微笑的看着厅中的热闹场景。/p>
坐在位末的高洋，此时正专心致致的看着厅中一名杂耍艺人表演吐火绝技。也不见他手上有何动作，只是一低头，再抬头时，口中便会有烈焰沿着手中的火折喷吐而出，长达数尺，真如火龙吐焰，热浪滚滚，源源不绝。/p>
高洋都看傻了，虽然明知这其中定然另有乾坤，但他怎么也想不出是如何做到的。心中正寻思着，等一会散席了，一定要向此人探问出个究竟，便听到身旁有人在低声唤他。/p>
“乐哥儿——乐哥儿！” /p>
高洋扭头一看，便见到高突骑那张堆满笑容的小胖脸，正怼在眼前。/p>
“干啥？”高洋对自己的思路被人打断这事，很不高兴。/p>
“你什么痴呢？俺问你，那些把自己裹得像只大羊一样的人，便是蠕蠕？”高突骑一边打量着对面那些柔然人，一边侧身贴近高洋问道。/p>
“人家现在有国名了，叫柔然，不喜欢再被我们称为蠕蠕”，高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随口答道。/p>
“切~”高突骑很是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俺听说他们连数都不会数，一个个都跟傻狍子似的，就会吃喝打架，居然还给自己起个国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不？你瞅瞅那一身破羊皮，这要是蹲羊圈里，你都不一定能给找出来！”/p>
“卟——！”在周围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便见到高洋嘴里的一口水酒全昂头喷了出来，那万点银花落九天的气势，丝毫不比场中吐火的那位差劲。/p>
“咳，咳！”高洋无比尴尬的拿手帕抹了一把嘴，便见到一直守在身后的丫鬟灵儿，低着头小步上前，跪在高洋案前收拾起来，却是拼命抿嘴憋着笑。/p>
他顿时面上一黑，装作没看见，抬手擦了擦胸前的水渍，正打算靠自身的淡定将这丑态掩饰过去。一抬头，却恰好见到场中正卖力吐火的那位，向自己投来一抹钦佩和赏识的目光，气得白眼一翻，便没好气的冲着高突骑道：“你知道个屁！人家那是皮的，比你身上这身布的强多了。”/p>
高突骑却不接这话茬，而是一脸崇拜的看看他，又看看场中吐火的那杂耍，张着嘴一语不，一副惊若天人的样子。/p>
见他这样，高洋哪还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想的啥，取过桌上一颗吃剩的枣核便朝他扔了过去，斥道：“滚！老子要是会吐火，第一个便烧了你！”/p>
在众人的欢饮畅述中，宴会的气氛达到高潮。在段荣的提议下，已是面颊泛红的月酆，欣然同意让柔然射雕手素黎将军，当场一展神射箭技。/p>
生性豪爽的素黎，此时也已是酒酣耳热，大笑着起身冲娄夫人及场中众人行了一个拂胸礼，便大踏步来至厅中站定，命人取来他的随身劲弓。/p>
高洋离素黎站的地方比较近，看得较为仔细。只见他的这张弓，甚是奇特，长度约和自己差不多高，弓角及弦梢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乌黑油润却没有任何光泽，似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弓柄正中用来把握的中推也很长，上面缠着厚厚的五色粗布，弓弦却似由数股健筋拧成，绷得笔直，光照之下隐隐反射着淡淡的柔光。/p>
“还请王妃使人在厅外假山之上，立一铜钱”月酆起身一拂胸，对娄夫人请道。/p>
娄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向旁边示意一下，立即便有下人跑出议事厅，爬上厅外花园正中那座假山，捣鼓了半天，才在假山顶上寻得一块地方，将铜钱竖起。/p>
素黎站在厅内看了看，嘿嘿一笑，便转身对着娄夫人和厅中众人又行了一礼道：“王妃，各位贵人，那小人就现丑了！”/p>
说罢便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一箭，拨出腰间佩刀，一刀便削掉了箭头，一步也不动，就站在厅内缓缓抬起了手中长弓，却并不搭箭，就这么空弦举着，对着远处假山之上的那枚小小铜钱。/p>
厅内众人见他此举，皆大惊失色。/p>
众人本以为这素黎会到园中射钱，却未料到他竟是在厅中起射。这议事厅距外面的假山，约有一百五十步左右，便是连从小就目力过人的高洋，此时眯起眼使劲儿看，也很难看清假山上那枚小小铜板。/p>
更何况，众人方才都是看得清楚：那仆役方才怕是也以为素黎会从园中射钱，是以他便是从假山一侧爬上，将铜钱正面面对着花园另一侧摆立的。也就是说，现在面对着厅中众人方向的，是只有薄如指甲的铜钱侧面。想要击中这枚铜钱，难度简直堪比百步之外射中一根线一样。/p>
此时，大厅内外都是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紧张的注视着厅中的素黎。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麻雀，竟堪堪落在假山顶上那枚铜钱的一旁，蹦蹦跳跳的侧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周围。/p>
但见素黎凝神执弓，注视假山方向良久，双眼渐渐微眯成线。/p>
突然，他右臂飞抬起，眨眼之间搭箭上弓，拉弓如满月，“嗡！”的一声弓弦震响，百余步外便传来“叮！”的一声。动作快如闪电，又如行云流水，便是连山顶的那只麻雀似乎都未察觉有箭从身侧穿过，还在蹦跳着四处搜寻那声脆响，来自何方。/p>
直至此时，厅内才传出众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一箭，竟是迅疾如斯！/p>
厅中众人，包括娄夫人在内，无不屏息而观，等着门外小厮前去查验结果，一颗心紧张到了极致。/p>
高洋也在看着，他拿眼偷偷瞥了一眼斜对面就坐的月酆，却见他虽然也是关切的看着素黎，但眼中神色却极为从容，显然并不担心素黎会失手。/p>
不多时，园中仆役便跑了回来，高呼“中了！”，手中捧着寻回的箭矢与铜钱，呈于厅上。段荣与几名魏将忍不住起身上前细看，竟见那被削去的箭杆，原本整齐的断口处，此时正中却有一道明显的凹痕，显然是刚才那一箭去力极大，竟在撞上铜钱的瞬间留下印痕。/p>
“素黎大人好箭法！”段荣拿着箭杆赞道：“我大魏军中，恐只有侯参军的箭术方能与大人一效高下了！”/p>
“哦？！”素黎闻言，浓眉一挑，目露欣喜的道：“某之射术数年一直未得精进，遍寻不着一好对手切磋研习，不知大人所称此人现在何处？可否邀来与某比试讨教一番？”/p>
“呵呵，实在不巧得很，侯参军前日刚刚离开渤海，也许大人日后在晋阳，还有机会与之一见啊”，段荣笑眯眯的道。/p>
“哎！怎生如此不凑巧！”素黎重重一晃手中长弓，一脸惋惜的道。/p>
“好啦！你们就不要再撩拨素黎大人了。来，我代丞相敬小王爷和各位柔然英雄！”却是厅上一直端坐着的娄夫人举起酒杯开口说话。/p>
众人急忙各归其位，举杯应合，面朝娄夫人齐声高喝：“饮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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