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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很让人害怕……
回到广州番禺,回到了日常工作的第十四天,我自己的工作组的老成员们,开始对我有了这样的反馈。
以前我在她们的嘴里是一个好人。
*
父亲病故,第一个七天,我在家乡,第二个七天,我去了墓园,第三个七天,我在为暂别家乡做准备。
第四个七天,我在电子厂恢复了日常工作,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对待工友也没有抱任何恶意。
今天是第五个七天,她们开始陆续反馈给我这样的抱怨,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开始反思自己对待这份工作的态度。
我们是质量检测部门,我们必须严格控制出厂产品的质量。因为我们生产的是电子产品,会进入千家万户,确确实实是会影响到他人生命安全的。
为了这份工作,为了我的生计,父亲病危,我是最晚知道的那一个。
我以前不觉得,现在,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它是一种无声的爱意。
我,得思考一下自己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方法了,我不是新入职的员工了,我算是基本掌握了生产一线的所有流程的,一名最基层的生产线管理者了。
为什么?工友们开始对我提到了害怕?
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
晚上下班,我要去工业园外面的,香蕉园旁边的十字路上,去给父亲寄一些钱。
我所在的这个工业园地处乡下,除了工厂,就是香蕉园。这里的农人们已经不再从事耕种了,他们翻修了老屋,做了出租房,给我们这些外乡人暂住。
外乡人的租金和日常消费,已经足够支撑他们的日常开销了,他们有了闲钱,就开出更多的超市,药房,美发店,网吧。
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我所在的这个乡下的广州本地人很勤劳。
他们对生活的态度非常的积极,赚钱是他们十分在意的事情。但是他们好像又对钱没有什么概念,我经常去的工业园外面的一个菜市场,里面有一个老伯伯经常会头戴草帽蹲在地上卖鱼,他的儿子开了两家来料加工的五金件厂,最近还投资了一家成衣厂。
这个老头很有意思,经常骑着个破自行车到处瞎逛,我自所以知道他儿子的事情,是因为有一次他和我一起坐在一家传统理发店里剪头。他和理发店老板交谈说笑,我大概听懂了一些。
*
香蕉园是一些人租种的,香蕉卖往全国各地,我们这些外来务工的人员,对香蕉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因为卖的很便宜,我甚至买过成挂的香蕉。
香蕉园外面的道路都安了路灯,有很多工友会从这些道路上返回出租屋里面去休息。我需要等人群变少,才能和父亲说说话。
我等的时间不算长,下班的人群很快的就消失了,道路的宁静可以让你真实的感受到,这里是乡下,不是城市。
我点燃了纸,看着它们慢慢的烧了起来,这是我给父亲寄去的钱。
我和他说了工友们说害怕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火焰慢慢的在微风里面不断的变幻形状,我的眼睛大概被这火焰燃烧成了红色。
我买的纸不算多,大概也就够烧十分钟的,火焰慢慢消失了,我转身准备去拿放在一旁的鞭炮,好告诉父亲我回去睡觉了。
我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很大的黑影,因为我专门挑选了灯光不是那么强烈的地方寄钱,所以这里还算是比较暗。
黑影应该是一条专门保卫香蕉园不被盗窃的狗,它的眼睛发出了绿色的光芒。
这狗有毛病!它静静的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悄悄的在我身后看着我。
我养过狗,并不怎么害怕狗,但是现在我手里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一个打火机。我从来没觉得狗的眼睛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我也在晚上看见过狗的眼睛里的反光。
不过这条狗的这个态度多少让我有点紧张。它像是个士兵,突然发现自己的战壕里面多了一个来意不明的陌生人。
我转身的动作让它也有点紧张,它站了起来,显现出了自己的体格。
这是一条可以咬死人的狗。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奔跑,因为我根本不可能跑过这个四条腿的动物,它是专门训练出来用来防盗的。
我站的很稳,看着这条狗,我的身后火堆应该已经熄灭了。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这个时候我不能再回头看了,我得很快的离开这里。
狗看着我,我看着狗,谁也没有决定下一步该干什么。
就在我想点燃打火机也许能把它吓跑的时候,我身后应该熄灭的火堆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就像木头在燃烧的时候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大狗听见了这个声音,看看我,转身向路灯的方向走去了。
死炒粉!
我低声的骂了它一句,拿了鞭炮,跟在它身后也往路灯走去了。
狗走的很慢,我考虑到武力对比,也就不着急超过它。它走到路灯下面站住了,回头看我,好像在评估我的战斗能力。
我懒得和它打架,因为我现在手里已经有了路旁边捡到的石块,把它打跑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我慢慢的走到了离它不太远的地方,把鞭炮放好,准备点燃。这狗只怕是脑子也有哪短路了,它居然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好像在看热闹。
鞭炮炸响了,狗被吓跑了。
死炒粉!让你吓唬我。
我很满意它的态度,狗,本来就不应该让人感觉到被威胁。
我很得意,打败了一条狗,我的心情变好了。
*
这件事情过去没多久,厂里的一名女工友在下班的路上被狗咬了,咬的很厉害,需要住院治疗了。
因为涉及到我,所以我跟着工业园附近的村里的保安人员去了事发地点,这里就是我寄钱给父亲的地方。
村里的管理人员去看望了女工友,送去了慰问品和赔偿金,现在我们需要抓到那个肇事者,以免再出意外。
我和联防队员们找了几个香蕉园主,询问当天他们的保卫犬的情况,我们检查了很多狗被栓着的地方和它们的情况。我没看见那天晚上吓唬我的狗,但是联防队员因为是本村本土人,他们很快就确认了一家香蕉园里面的一条狗是肇事者。
香蕉园主很激动,就像受到了巨大的冤屈一样的咆哮。他的声音太大,我看见他身后临时居住看守香蕉园的房子窗户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狗头。
这是我认识的那条脑子有问题的狗。它警惕的看着自己主人的情况,没有发出怒吼。
联防队员们没理香蕉园主,他们通过经验判断出来了事情的真相,他们毫不犹豫的打死了那条被主人拼命保护的狗。
我看着那条狗被无情的夺走了生命,看见了它吐出来的舌头,看见了血色长牙。
我固执的认为,这条被打死的狗是被冤枉的,真正肇事者是正躲在窗户后面的那个。但是我不能说出来,我没有证据,而且我和它算是认识,我不能出卖它。
狗被打死了,尸体被丢进了车辆的后备箱里,拉到了我们厂里展示,算是给这个事情一个交代。
工厂厂房的租金,是这个村很大的一笔收入,就算他们是广州本地人,也没必要让我们的老板不高兴。
工友们看见了狗的尸体,愤怒的情绪被安抚了。
*
我在按习俗第七次给父亲寄完钱以后的第二天,专门去了趟那个香蕉园,去看看我怀疑的肇事者的情况。
它被巨大的铁链死死的拴住了,看见我发出了可怕的怒吼声,让我第一次真正的害怕一条狗。
香蕉园主认识我,他让我放心,绝对不会再出现狗跑出去伤人的事情。
我问了下那条怒吼的狗,为什么主人在场还这么不老实。
香蕉园主告诉我,那天被打死的,是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