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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象异变!好个胆大包天的妖怪!”常青终于停止了徒劳的工作,抬头查看厅外的天空。
那里黑云如墨,像倾倒了淋漓尽致的墨汁一般。穿梭在里面的“龙”似现还隐,总是不肯露出完全的真面目来。
我的眼睛很难过,那种好像被灼烧、有异物的感觉,让我的心情变得格外烦躁。
但我不敢乱动。
肩上的“手”一直搭着,并没有收回去的打算。隔着衣服,那雪亮的寒意依然直透心头,我忍不住微微颤抖。似乎是感应到我复杂的心情,灵石随我颤动起来,无声地传递着不安和郁结的情绪。
这一刹那,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又一道电光划过天际。
三具活尸向厅里走来,脸上“红线”蠕动,嘴角咧得很大,一成不变地诡笑着。
我的脖子一紧,一张薄纸样轻飘、混沌不分的“脸”贴了过来。
“祭品该上桌了!”高校长严肃的声音传进耳中。
“她可不是你的祭品。”背后的小珍声音尖细,语带嘲弄“因为她早就是我的!”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地利爪从背后呼啸而来。杀机凛然地要拍碎我地脑袋。
“嘿嘿!我主人地东西你也敢抢?”两条黑乎乎、轻飘飘地手臂软骨蛇一般缠上了利爪。让它进退不得。
常青忙挥出一把黄符。掐指默念法诀。符化为了一道道带着火光地利箭全数射向了纠缠在一起地两个妖怪。
影子扭动着浓黑地身子。金黄地火光一闪而灭。
雪白地爪子前端伸出长长地指甲。“铿铿”几声脆响。起落间。“利箭”落地成灰。
常青正待再甩出一把符。肩上突然一紧。两只苍白失色地手有力地抓住了他。手地主人正在笑。笑容灿烂无比。但是。却没有任何生命地气息逸出。
那是布偶、傀儡般的笑容,明明生机早已断绝,偏偏还是这么似模似样!常青的眉头皱起,厌恶之感不可抑止。他并指反手一戳,指缝里一道威力巨大的“五雷驱魔符”无声无息地射出。
黄光里裹着五个修长繁复的红字,一晃,分射三“人”
没有躲闪的动作,红字迅速地印上了三具没有温度的躯体,就在它们的额头正中。
“滋滋”它们的额头无一例外地迅速焦黑、灼烂、塌陷下去,氤氲的白气伴随着隐隐的红光,很是飘渺。但它们残缺的脸依旧在笑,没有丝毫痛楚和恐惧,只是,一齐伸手,另一只手,重重地击向常青。风声呼呼,速度极快,想来力量亦很可观。
这边,两个摆脱了黄符的妖怪大眼瞪小眼地接着缠斗。那边,紧皱眉头的常青独自应付着三具打不烂的“活尸”
疯老头这时不叫了,眼睛直直地望着教学楼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厅外的天空越加黑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腥味悄悄地弥漫开来,云里翻腾的东西牢牢吸引了站着的那些彪形大汉。外表的魁伟并不能代表内心的坚强,他们惊慌失措,竟然只会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天空,而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大厅里,剩下两个清闲的人。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缩在大厅角落里的卢老师低声问我。
“没有。”我轻轻摇头。
“那个他真是我们学校的校工吗?”我指了指台阶旁的疯老头。
“是的。”他微微苦笑“不过,在今天以前不是疯子!”
“他不是因为发疯才离开学校的吗?”我诧异道。
“是他告诉你们的?”他不由得偏过头望了望“高校长”“事实上,两年前我调来学校时,他刚换了个校工,理由只说是原先的那个校工太老了而已。”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根本没有那张所谓的死亡名单!”我自语。
“什么名单?”
“你没怀疑过是他杀死了丁仲衡他们吗?”我没理会他的疑问,而是冷冷地提出了我的问题。自从那天他奇怪地看常青一眼时起,这个问题就隐约萦绕在我的心头。
“咳,我早就怀疑了!”他失神地低语“我知道了丁仲衡他们死前最后见过的人都是他,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有教导主任和教务处老孙,那天在教导处和他谈完话,居然不久就一病不起,神志不清了”
“所以你自己去翻找过证据?”我想起葛虹的话,什么高校长一大早去教导处整理文件,原来如此!
“不过,没找到什么!”他自嘲地摇摇头。
当然找不到!妖怪又不是人,谁听说过它杀人还需要制订计划来着?更遑论留下指纹、脚印之类的东西了。
“嘘有个更可怕的魔鬼来了!”一直呆望着教学楼方向的疯老头突然回过头来,神色诡异地对我和卢老师说。
魔鬼?
我们下意识地看了看依然缠斗在一起的“高校长”和“小珍”只见一黑一白两团影子在大厅中央滴溜溜打转,激起风声呼呼,基本已经不辨身形。
“那里,在那里!它来了!”疯老头伸出颤抖的手,坚定地指着教学楼方向。
“是谁?”卢老师靠着墙壁扭头望向他手指的地方。
教学楼连通办公楼的那条宽阔的走道上空无一人。
我的眼睛里好像被洒了生石灰一样,灼烧得厉害,奇怪的是,泪水却一滴也没有。眼前的景物变得异常苍白无力,仿佛垂死的老人般青筋暴起,而那条走道竟然像大蛇一般扭来扭去,诡异无比。
“哪还有什么魔鬼?还真是疯言疯语!”伸长脖子望了半晌的卢老师一无所获,不由得皱起眉头,脸上神情既有些尴尬又有点恼怒。
他没发现那条走道的反常吗?
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的心冷下来。
手腕上的“裂魂珠”也是冷冷冰冰的,紧紧挨着我,微微颤动,似在寻找什么安慰。又或者心神不定,在等待什么。
我按捺住心里的惊惶,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等待着,等待着避无可避的真相到来。
“你怎么也盯着那里?那里不是什么也没有吗?”也许是我的神情太过冷静,卢老师望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慌乱,声音也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他竟然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猛地揉眼,又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一大片空旷的走道。
我无语。
在我眼中,失去颜色的变形空间里,有一股无形的气味慢慢逼近。
那是死神的气息,腐烂、腥臭、黑暗、令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想匍匐在无边的恐惧下战栗!
非常缓慢的,也许是非常快的,快得让我丧失了判断时间长短的能力。
一抹金色的虚影施施然登场了!
天地失去了声音!
它也无声。
也许是大音希声吧。
所有的子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它。
我曾经见过它,在陈仇施术的“书页”中。但没想到,它真的出现时,竟会给我带来这样深的恐惧。
我不停发抖的身体依然站在大厅的角落边,脸如白纸,虽然萧索,却没有像卢老师那样整个人瘫倒在厅角,抑或像疯老头一样匍匐在台阶上。
但受到压力最大的是我的内心。那抹泠泠的金色,缥缈如梦,一个最绝望惊悚的梦。无形的力量此时充斥在四面八方,让灵魂都感到似将破碎。
“金蚕影!”常青喃喃低语。
没有人搭腔。
像画面定格,所有人,包括妖怪影子、猫魅和活尸,都停止了动作,傻傻地望着那金色的虚影。
一息之前,还远在走道尽头,一息之后,它已在厅中。
它的速度真快,以至于我们这么多眼睛明明都死死盯着它,却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形状的!
也许,它本就是没有形状的!
“嘿!什么怪东西?”影子睥睨着它。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小珍的嘴角泛起几丝恶毒的冷笑。
“你以为我不敢?”影子自负地哼了一声,身子轻飘飘地浮起,两条手臂化成了长长的绳索,一圈圈地套向那抹金色。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不得不倚靠向墙壁。但后背刚一沾上墙,就是刺痛,我勉力扭头去看,大厅也开始扭曲变形了。那一根根裹着厚厚水泥的钢筋从破损的墙壁里缓缓地、无声地戳出来,像破土的笋尖。
我眼中所见的所有人、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黯淡的灰色,只有那抹金色鲜亮璀璨。它在半空微微一晃,影子那一圈圈手臂就像水珠样四散飞溅。
影子一呆,从自己的断口处又生出两条手臂来收拢了飞逸出去的碎片。虽然不是血肉之躯,但依然看得出,它受了重创。因为它重新生出的手臂比之前细小了许多,薄纸样的身子也缩小了一大圈,那些碎片都失去了恢复原状的可能。
金色似乎比刚才更亮了!
它动了,从厅中一掠而过。
没等我们做出任何反应,厅外响起了令人肝胆俱裂的“扑通”声!那些站在厅外的人,正逐一倒下!
厅外的天黑得像墨,没有雷声,也没有了闪电。
云里穿梭的东西机械地盘旋着,哑了似的,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我望向常青,眼睛里的恐惧无法稍加掩藏。
他朝我用力点了点头,飞快地从口袋底摸出一张陈旧的黄纸,三两下折出一只纸鹤。然后,一刻不停地低声念了一段音节,语声中,纸鹤拍了拍翅膀,昂起了头。常青咬破中指,面色郑重地将鲜血点上纸鹤的头顶。
鲜血刚一滴上,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纸鹤的身子泛起了青色的光芒,它高高昂首,清清楚楚地啼叫了一声。
声如裂帛!
大厅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起上!不然今天谁也逃不过!”常青的语音少见的凄冷。
影子和小珍对望了一眼,极有默契地踏上一步。
影子迅速膨胀起来,小珍的双目爆射出雪亮的杀气,她的身形逐渐模糊,层层叠叠的,似乎有许多个她在慢慢分开,而举起的双手则变成了锋利的巨爪。
致命的威胁让两个心怀叵测的妖怪齐心协力起来。
膨胀的影子颜色越来越淡,但杀气却越来越盛。
小珍的身形似动非动,无数双似幻似真的利爪随着她层层闪现的身影在虚空中伸缩不定。
那抹金色岿然不动,似乎丝毫未把这些看在眼里。
金光粲然,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生疼,眼皮却像被什么硬撑住了,怎么也无法合上。
结束吧!
这漫长似无尽头的跋涉,这无谓频受责难的坚持,既然改变不了宿命的轨迹,那么,快一点揭开真相,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我听见自己的心在疯狂地大喊。
看来,我也快崩溃了!
不然,我怎么会看见那抹金色在徐徐转向我?
它要取我的性命吗?
我靠着变形的墙壁,心里涌起的竟然是一种懒洋洋的、想要沉睡不起的无力感。
不能再等了!
纸鹤高声唳叫着自常青手中跃起,它迎风而长,喙爪齐上,狠狠啄向金色。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寒光和撕裂的风声,交杂着青色的鹤影和凄厉的嚎叫,眼前是一片末世的景象!
那抹金色却在半空中悠闲地晃了晃。
我捧着发涨欲裂的脑袋滑坐在地上,眼前光怪陆离地飞溅着各种碎片,就像是打碎的黑白万花筒。
一声短促的尖叫,意外有之,愤恨有之,更多的是入骨的恐惧!
我用力捶了捶头,神志暂时清明了些。可一瞥之际,我却发现眼前的局势糟透了!
影子不见了,大厅中间的地上洒落了无数灰色的碎片。
常青的纸鹤焦黑一团跌落在碎片上,徒劳地扇着仅剩下的半边翅膀。
小珍一身雪白,短耳、利爪、长尾,已原形毕露。在她的身体周围,滴落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一共有七滴,每一滴都像苹果那么大。看不出她有什么伤痕,但她的表情十分古怪,刚才的尖叫正是出自她的口中。她深吸了一口气,偏了偏头,雪白的身子蓦地变成了一团深褐色的光,嗤的一声,像流星一般冲出大厅,投入了墨黑的天幕中。
临去的最后一刻,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雪亮的眸里,有着恼恨、惊悸和不甘,还有一丝奇怪的不舍,似乎尚有诸多来不及说出口的、复杂的意义。
我没有继续揣摩,只把视线投在了她离去前的地上。那些“水珠”一动不动地凝在地上,光芒逐渐黯淡,好似失去了生机。
“快跑!”常青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