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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期文化人的遭遇比较苦逼。
有因为黄巾之乱逃难的河北、山东人,有因为洛阳火焚逃难的官学子弟,有因为西凉兵洗劫长安逃难的关右人。
这些文人大致分成了两股,一股在荆襄之地翘首以盼,热切等待王师的救援,一股在江东,随时准备把他们老大捉住头,喜气洋洋的给王师送过去。
所以这时代的文风,用八个字就可以概括,“遭乱流寓,自伤情多”。
这种悲而不壮的诗歌,在三曹之后,才渐渐多了康慨悲凉的雄壮之意,形成了所谓的建安风骨。
若是简单剖析,粗暴划分一下,一般来说,这个时代的诗歌主要分为三种。
第一种,我踏马的真可怜啊!
第二种,这里还怪好看的!
第三种,咦,你也踏马的好可怜啊!
这种情绪,充分的体现在了眼前的大才子王粲身上。
他年少就很有才名,被蔡邕举荐给了董卓。
对于从贼这种事情,王粲当然是不肯的。
但是听蔡邕说“黄门侍郎”有正式的编制,六百石,相当于正县级待遇,于是身体就不受控制的从山东老家往长安走。
走到一半,长安之乱爆发,董卓挂了,这时候理智重新支配了他。
于是半道南下,前往了襄阳。
所以对“遭乱流寓”这种事情,没有人比王粲感触更深了。
这时,亭中的朗诵声,已经来到了期待王师,希望朝廷不要忘了他们的部分。
“晨风夕逝,托与之期。瞻仰王室,慨其永慨。良人在外,谁左天官。……慎尔所主,率由嘉则。龙虽勿用,志亦靡忒……”
王粲此诗,一下子触动了诸多荆州流亡士人的同理心,一个个不由伤怀不已。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哪来的王师呢?
董白虽然通达贤明,但据守关中,并无进取之念,天下的混乱仍旧要持续许久。
没有王者,哪来的王师?
士孙启和蔡睦这次入长安,众人表面上恭贺,其实内心是不看好的。
不然的话,关中离颍川也不远,为何没人愿意现在就回去?
他们心中的长安,不是那座夕阳下的荒城,而是大汉繁盛的气象,荟萃的人文。
等众人唏嘘罢,这才有人注意到了刚进来的崔州平,接着目光落在旁边的生面孔上。
崔州平不等众人询问,就主动介绍道,“庾叔叔乃是郭奉孝的长辈,这次过来是给蔡子笃送行的。”
接着又对蔡睦解释道,“庾叔叔和伯皆父女有旧,这次为子笃践行,也是有些话要交代。”
众人听说是郭嘉的叔叔,无人敢造次,都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郭奉孝那吊人,可不是好脾气的。
见无人出言挑事,这让庾献有点把握不好节奏了,没人装逼,我就不好打脸了啊。
不能借诗词扬名,那以后去寻蔡笙,少不得有许多麻烦。
蔡睦见是蔡邕的熟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寒暄。
庾献想了想,还真有点要交代的。
在他的干预下,蔡文姬没被南匈奴的左贤王劫走,却成了董白的左膀右臂。
这件事到底是福是祸,庾献也不好估量。
但现在斑斓随时可能依靠“骨身”、“肉身”和“魂身”重回世间,到时候她必定会依靠董白的权势,夺回巴蜀之地。
战乱一起,手握“夔牛战鼓”这样沙场凶器的蔡小美人儿,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不管是出于对此事负责的态度,还是还上蔡文姬在“洛邑鬼城”相助的情分,庾献都有必要提醒一句。
不过此事不好宣之于口,庾献只好向人索来纸笔,对蔡琰写下规劝之词。
等到书信密封,交给蔡睦,庾献这才察觉场中局面有些冷清。
不过这也正常。
这是送别宴,在场的又都是高门子弟,和长安城中掌权的重臣们恢复联系,才是他们此行的最主要的目的。
他们需要朝中重臣们及时通气,掌握天下的动向;朝中的重臣也需要这些地方豪族作为声援,内外呼应。
如今董白压下了长安的动荡,诏命使节再次传达四方,除了袁术桀骜不驯,另外两大势力袁绍和公孙瓒,都表达了臣服的意思。
蔡睦和士孙启这次的长安之行,颇有些破冰之旅的意思。
因此,请托、送信才是整场送行宴的主题,诗词唱和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庾献将笔墨放回旁边的书桉,这才发现砚台下压着一张纸。
匆匆一瞧,有“悠悠世路,乱离多阻……,风流云散,一别如雨……”之类的句子。
心知是王粲写给蔡睦的临别诗。
看了一会儿,不由抬头看了王粲一眼。
王粲以少年天才、过目不忘闻名,虽然早就海内皆知,但是年龄才十七八岁。
他的身材不高,相貌也不出众,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挫丑”。
一般的话,“挫丑”两个字前面,都要搭配一个“穷”字。
但这个字用在王粲身上,就有些冒犯了。
他是太尉王龚的曾孙、司空王畅的孙子,就连他的父亲王谦,也担任过大将军何进的长史。
要不是何进不争气,扑街的早,王粲也是妥妥的三世三公的门第。
旁边有人见庾献观诗不语,又看王粲,不由起了兴趣,在旁撺掇道,“既是蔡伯皆的故人,想必也是风雅之人,何不也赋诗一首,记今日之事。”
庾献闻言,略一犹豫,接着有了主意。
王粲的才情,本就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那个,如果自己也给蔡子笃赠诗,能不能赢过且两说,众人在主观上,必然也是更倾向于熟悉的王粲。
与其如此,自己不如用魔法打败魔法,和王粲这小子共情一下。
嗯,那就是诗歌版本之三了。
至于自己要借鉴的对象,自然就是在未来强无敌的曹植曹子建了。
后世有个成语,叫做“才高八斗”,这句话乃是山水派鼻祖谢灵运说的。
他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可见曹子建的才华和诗风,不但适合东汉宝宝的体质,在两百年后也被当时的牛人认可和膜拜。
何况曹子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庾国师也不怕他作妖反噬。
你有八斗,我借四斗。
这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