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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后处理比刺出一剑麻烦得多。宋潜机一张烈焰符烧化地上尸体, 又一张劲风符扬了骨灰,最后熟练地掩盖血迹,清理打斗痕迹。
托他假身份“小宋”的福, 每天除了做饭只能画符。他最近自制不少新玩意,其中一些符箓他自己也没想过能派上用场。
比如这鸡肋的扩声符, 没有丝毫战, 在黑市都很少有人交易。
“试炼结束, 地宫入口已开启——”宋潜机清清嗓子, 贴上符箓装神弄鬼。
河岸方向又传来一阵惊天欢呼。
月影沉落, 夜幕揭开,天光渐明。
清新的黎明微风吹过空旷原野, 卷起宋潜机的袖口。
他向河岸走去, 路上默默吹了一会儿风, 再取出一小滴不死泉,洗去衣上斑斑血渍和指间残留的淡淡腥气, 让自己恢复到拔剑的模样。
卫钰敏锐多疑, 保险起见, 他没有用普通修士常用的清洁段。
这次不止净瓶疯狂震荡, 连打工亡魂都在麦田界域里骂他暴殄天物,奢侈浪费。
“再骂扣分。”宋潜机冷酷无情。
“你这个暴君!难道我们一句话都不能说?”
“等你师父回来,他怎教训你!”
界域内响起小声抱怨。
宋潜机呵呵一笑:“我们今日沦落此地,有家不能回,有田不能种, 全是拜我‘好师父’所赐!”
打工魂小声骂他欺师灭祖不懂孝顺。
“想说话是吗?现在有一个加分机会。”宋潜机忽道,“一分到十分不等,你们表现。”
十分?
骂声立刻停歇。众亡魂一边翘首以盼,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 被一套积分制度轻易拿捏。
宋潜机不知道他们复杂的心理活动:“我需血河谷的信息,越多越好。”
今日之事,可见无相对这里的了解比他更多,才能促成此局。
对方死得轻易,遗言潦草而莫名其妙,尸体没有烧出一颗舍利,甚至没有试图逃窜的出窍残魂。一切都让宋潜机警觉。
撼天人道:“血河谷始终没有准确地图。山脉、密林、平原浮在血河上缓慢漂流,像海上不同的小岛。赶上修士大规模打斗,或异宝出世灵脉震动,地貌更是变化剧烈。”
宋潜机:“基础常识没分,说我不知道的。”
撼天人急忙补救:“血河谷地宫不是一座不见天日的宫殿,而是一处地下空间,不止一处出入口。”
“算一分鼓励分,这个我也知道。”
“地宫中有一条暗河连通死海,如果有缘能找到这条河,便可以在秘境封闭时进出死海,河中甚是凶险。”衡玄人道,“本尊年轻时也曾渡河,可与你细说。”
“两分。”宋潜机心想,我也走过。那时他与子夜文殊,还有一群修士漂到死海。然而人心不齐,因争夺机缘,众人互相防备算计,又被邪魔所趁,结局甚惨烈。
现今老实打工的麦田亡魂,活着的时候,也是堂堂宗门强者。大宗门千年积攒的知识底蕴,像一个宝库,让宋潜机有种一边复习旧知识,一边疯狂弊的感觉。
众魂想不通宋潜机从哪里知道这多,只能绞尽脑汁提供信息。
忽听华微人轻咳一声:“吾少时曾被仇敌追杀,与友人坠落悬崖,误入秘境最深处,遇见一片湖,还有传说中的三生石……沧海桑田,不知如今它还在不在。”
麦田霎时静了,众魂紧盯老祖:
“三生石的存在?”
“那石头的可以观照世?”
又是“坠崖遇宝”的套路,宋潜机心想,怎我上辈子坠崖必重伤,重伤必遇敌,遇敌必高?
华微人娓娓道来:“吾低头欲饮,只见湖水清如明镜,水中却没有吾的影子。吾受到某种吸引,不觉向湖心走去……”
“三生石沉在湖底,湖水可照见‘过去’和‘未来’?”宋潜机奇道。
众魂大感震惊,甚至有魂怀疑老祖编故事骗分。
宋潜机死过一次,跟旁白过不知多久的光阴河,接受能较强。
“有人见‘世’,有人见‘未来’,吾不曾见‘过去’,只亲眼见自己诛杀强敌,开山立派,授业传道;又亲眼见华微宗日益壮大,成天西洲第一大宗门。
“借这次奇遇,吾已知晓未来,处处先知先觉,领先同辈一步,如湖中所见,做了一代宗师。三生石一事,吾不曾与人提起,本以这个秘密随吾消散天地。”华微人叹道,“然不曾料想……”
他环顾四周金灿灿的小麦,一脸“我到了传奇的开头,没猜到这结局”的怅然,宋潜机不由动容:“加十分!”
华微人微微一笑,转头对众魂道:“明白了吗,你祖宗永远是你祖宗。”
麦田又吵起来。
……
这一战在月黑风高时打得天昏地暗,腥风血浪染红两岸。
众修士群情激昂,空团结。
大蛟还未彻底清醒,睡意犹存时,便被困在阵中。
上万修士遵守“辈”指示,分工明确,轮流上阵攻击。
大蛟虽死,威压犹存。
人站在蛟边十分渺小,不过一只爪子大。
众修士从浴血奋战的氛围中清醒过来,才知后怕:
“如果不是辈的试炼,我们遇到此蛟,只怕已做了盘中餐。”
“别说这吓人的话!”
尸首横亘于地,像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
蛟尾拍碎两座山峰,河道被堆积的山石阻隔,形成广阔的红色堰塞湖。
南岸、北岸连成一片湖岸,不再遥遥相对。
医修们忙于施术治疗,伤患们打坐休养。
纪辰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宋潜机在暗处,忧的也是宋潜机在暗处。
他和孟河泽故意拦截卫钰,没听宋兄的话,不知道宋兄会不会生气。
先折腾赵仁,也不知宋兄见没有。
战斗时没时间细想,现在越想越觉忐忑。
他站起身,决定努挽回一。
千渠弟子平日在毒瘴林结队打猎,对上大蛟打蛇。他们战斗默契度高,身上的防身宝物也多,很少有人受伤。
修稍低、身价不厚的散修、缺乏与妖兽实战验的其他门派弟子则没有这好运。
“这位道友,来瓶补气丹吧。”纪辰挥自来熟的本领。
被他搭话的小弟子受宠若惊:“纪、纪编修?”
纪辰热情地帮助陌生修士,谁都像宋潜机。
“你到底怎了?”孟河泽莫名其妙。
纪辰只能传音:“从现在开始,你对卫钰脸色好,情况复杂,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孟河泽指了指冷脸的卫钰:“现在是谁脸色不好?是我吗?!他妈的不是我!”
卫钰感知敏锐,抬眼望来。
孟河泽对上他目光,在纪辰疯狂暗示下,勉强勾出一丝不自在地假笑。
卫钰一怔,假装没到,继续找人:
“方才谁见宋浔了?”
众人摇头,卫钰遍寻不获,脸色更差。
在纪辰的影响下,千渠弟子纷纷向四周伸出援。
众修士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
杀蛟时震惊于千渠人的团结和实,战斗后又感受到千渠人的善意。
“千渠风,竟比大宗门更像大宗门。”
“纪编修也不似传闻中严厉苛刻,人如其题,竟十分乐于助人。”
一场酣畅淋漓的并肩战,还有千渠弟子的热情慷慨,令各方关系大改善。
无论原本怀着什目的来到岸边,此时都感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们门派的补灵术厉害,从是我偏见太深。”
“哪里,还多谢你们及时出招,拉走大蛟目光。”
“感谢千渠和漠北的人,这次数他们出最多。”
血河谷地宫像一张更大的馅饼挂在路,此时面对浑身是宝的大蛟尸体,众人非不争抢,甚至在彼此谦让。
又顾忌那一丝残留的意识或魂魄,没人想给辈留下贪婪、浅薄的印象,耽误往后的大机缘。
此等场面,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修界百年难遇之大和谐。
宋潜机回去时,正听见有修士低声教育同门后辈:
“你们沉住气!人家千渠王,年什在登闻雅会能得到强者赏识?因他沉得住气,懂得以退进,你他一副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模样,是不是非常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