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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微臣一定加紧打探此人的情报!”范文程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不过说到他的出身,微臣倒是有一个计策,不知道可用不可用?”
“哦,范先生请讲!”
“这刘成来历不明,却能娶准格尔汗的女儿为妻,麾下又多有蒙古兵将,若是大汗让人在明国散布谣言,称其为虏中贵种,兵败后逃入明国,居心叵测,企图借明国之力恢复故国!想必明国天子也会对其起了疑心,说不定会弃之不用。”
皇太极沉吟了一会,笑道:“范先生这计策倒也不错,只是还没到时候。杨嗣昌能当上首辅便是靠的刘成的军功,他一心想要对我大金用兵,又岂会自折臂膀?莫说这刘成未必是蒙古人,即便他真的是蒙古人又如何?若想用此计,只有等到杨嗣昌已经去职,无人替他在朝中说话才是时候!”
“大汗说的是!臣的确是思虑不周,险些误了国事!”范文程心悦诚服的答道,正如皇太极所说的,明国文贵武贱,政治斗争的主要战场是在朝堂之上,刘成虽然已为宣大总兵,但头上还有巡抚、总督,即便他当真是南逃的蒙古贵族,也不太会被怀疑有背叛的可能。只有杨嗣昌倒台了,他才有可能遭遇池鱼之殃。
“现在看来这杨嗣昌倒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才,崇祯也很信任他!”皇太极笑道:“只能等待机会了!”
正说话间,一个书佐走到门口,神色紧张。皇太极微微的点了点头,范文程会意的起身从书佐手中接过文书,略微看了看脸色顿时大变,对皇太极低声道:“大汗,明国派遣密使,要与大金和谈!”
“和谈?”皇太极闻言一愣,从范文程手中接过文书,细细看了起来,看完后严肃的问道:“此事当真?”
“臣以为不管是真是假,都应该小心应对!”范文程低声道:“大汗,自从老汗起兵以来,明国虽然屡战屡败,丧师辱地,但在议和这个关口上却咬的极严。这次为何突然主动要议和?其中必然有诈!”
“有诈无诈都无妨!”皇太极抖了抖手中的纸张,笑道:“只要他们肯议和就好,这些年下来明国固然是民穷财尽,咱们也是精疲力竭呀,若是能停战到今年秋后就好了。再说岳托在他们手里,咱们若是一口拒绝了,只怕我这个大汗的位置便坐不稳了!若是能把岳托给换回来,把祖大寿他们几个放回去也是可以的!”
“大汗说的是!”范文程点了点头,皇太极方才只说了一半,后金的八旗兵制乃是兵民合一,换句话说除了少数白甲兵以外,大部分八旗兵丁同时还兼有农民的身份,也就是说假如在春耕、秋收的农忙时节,能够动员的兵力是很有限的,后金连年动兵,虽然胜多败少,可是对国力的消耗也是惊人,如果能通过和谈拖过脆弱的耕作期,无疑对其十分有利。这次岳托被俘已经威信扫地,即便被换回来也无法对皇太极构成威胁,反而对其父子卖了个人情,等于是将两红旗拉了过来。而祖大寿被俘后来了个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而皇太极为了招揽人心,却又连一根毫毛都伤不得,只是白白浪费米粮,还不如换个岳托回来,至少有赚。
“就这么办吧!”皇太极站起身来:“这件事情便交给范先生你了,我们这边的底线就是用祖大寿换岳托!刘成那边的情报要抓紧!”
“是,大汗!”范文程赶忙起身相送。
归化城。
“尊敬的国师大人!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得知您击败藏巴汗的欣喜,这份菲薄的礼物不足以表达我的欣喜——”刘成一边口述一边在桌子旁来回踱步,他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上师,送给固始汗的礼物是什么?”
“三千两银子,五百匹苏锦,一百套铁甲,三百担茶叶,还有一些日用品!”切桑一边翻阅礼单,一边飞快的将刘成的话翻译成蒙古文和藏文。
“银子改成五千两!再加上一百石盐!咱们有求于人,总得大方点!“
“是,大人!五千两银子,加一百石盐!”切桑按照刘成所要求的修改之后,停下笔等待着刘成下一个命令,而刘成走到书案边,皱起眉头的看了看一个个宛若小虫子的蒙文字母,想了一会才继续说:“我听说您在与藏巴汗的战斗中俘虏了不少敌人,我知道这些人都是顽固而又凶恶的人——”说到这里,刘成卡住了,他有些懊恼的挥了挥手对切桑说:“剩下的就交给你吧,你告诉固始汗,从今年秋天开始,我就要和女真人打仗了,这里很需要许许多多血肉,只要有力气、勇气的都送到我这里来,我可以出大价钱!”
“是,大人!”切桑恭谨的低下了头,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刘成一屁股坐在那张皮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懊恼的对一旁的敏敏说:“敏敏,你也给阿爹写一封信,希望他七月底前送到我这里一千骑兵,三千匹战马,还有骆驼,越多越多!”
“好的,我待会便写!”敏敏点了点头,问道:“阿成,你觉得秋后真的就要动手了吗?”
“差不多,皇太极应该会做点什么!”刘成就牛奶一口气喝干净:“杨嗣昌在中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太极不可能不知道,两国对垒便如同下棋一般,比的就是谁抢占先手。皇太极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阿成你觉得皇太极会在哪儿动手呢?山西、辽西、还是北直隶?”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成摇了摇头:“东虏那边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不过如果是我肯定是打辽西。”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山西距离京师太远,北直隶的话那几个口子都要绕远路,破边抢掠可以,想要占个地盘就难了。只有辽西,那边是沟通辽东和北直隶的最近通道,只要辽西一出问题,便是天下震动,由不得大明不应招。要打自然是要打疼的地方啦!”
“这倒是!”敏敏微微一笑,给刘成的杯子又倒满了:“那阿成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刘成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皇太极要是打辽西,我就去打蒙古左翼,我现在这个济农还有些名不副实,等到把左翼诸部都拿下来,才是名副其实的济农呢!”
“那朝廷若是严令你出兵增援辽西呢?”
“那就让杜如虎带一营兵去应付一下就是了,我已经把艾合买提和阿克敦派出去了,他们两个的任务是在东海女真那边生出点事情来,我这边只要再把左翼诸部拿下来,这盘棋就全活了,东虏就是首尾不得相顾,岂不是远远胜过去辽西那边?那边就算打赢了又如何?最多占几个堡垒,斩首两三百,往前面推个三五十里地,都打了几十年仗了,宽不过几十里,就那么几条路,几个山头、几个城堡,皇太极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应付,我可没那么蠢!”
“那如果皇太极出兵增援左翼呢?那岂不是要和他决战?”
“那又如何?”刘成冷笑道:“那个内齐算是我半个内应,我已经先赢了一分。和辽西不一样,东虏在左翼最多也就能拉出来两万人,加上左翼再万把人。我这边现在光是步营、骑队就有三万人,到了秋后只会更多。草原上打仗,比的就是谁牲口多、脚力好。只要固始汗和你爹愿意支持我,我就能把所有的步兵都配上驼马,加上驼队的辎重,这样才能发挥我军火器的优势,皇太极不来还好,要是来了便让他匹马不还!”
漠北、车臣部,汗帐。
汗帐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喝的半醉的车臣部酋长和长老们,所有的头领几乎全部到场,偌大的汗帐两侧坐满了人,在他们的背后是各自的图腾旗帜。这些浑身酒臭的人正竭力瞪大眼睛,看着从帐篷门口进来的客人。
“尊敬的硕垒汗,这是济农大人托我带来的礼物,还有信笺!”艾合买提低下头,竭力不让人们发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情。虽然对于当时的绝大多数中原人士来说,漠南与漠北的蒙古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野蛮的骚鞑子。但事实上漠南与漠北蒙古人是有很大区别的,相比起漠南,漠北的土地更加贫瘠、气候更加寒冷,最重要的是水也更少;漠北的蒙古人也更加穷苦、野蛮而且坚韧,换句话说也就是更加“脏”。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艾合买提自然知道这点,也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他走进硕垒汗的王帐时,还是被里面的气味弄得几乎窒息了。
标志着硕垒汗的高贵地位的高背椅上空空如也,椅子的两旁是他的武器和盔甲,在椅子旁边的隔板桌只剩下吃剩的骨头和油腻的盘子。艾合买提惊讶的发现一条汉子正四脚八叉的躺在地上,打着呼噜,莫非这个人就是车臣部的硕垒汗?他犹豫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稍微提高了一点嗓门。
“喂,商人!”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艾合买提侧过头,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正笑着看着自己,满脸醉意,手中拿着一只牛角杯:“你是来找硕垒汗的吗?我就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硕垒汗?”艾合买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指着高背椅旁边地上那个呼呼大睡的汉子:“那,那他是——?”
那中年汉子瞪大眼睛,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汉子,脸上露出醉汉努力思索时的费力样子:“阿索部的哈拉?还是巴哈尔部的土末儿?算了,管他是谁——,你不是要找硕垒吗?我便是硕垒,车臣部的汗!”
艾合买提的目光扫过众人,大多数人都在喝酒,少数人则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但没有人起来驳斥那自称是硕垒汗的中年汉子,他从怀中取出礼单,恭谨的低下头:“我是济农大人的使者,带来了给您的礼物和信笺,并请求——”
“礼物?”硕垒一把从艾合买提手中夺过礼单,一边拆开一边冷笑道:“济农大人这次又看上了什么猎物,需要我们车臣部来当他的鹰犬?”这时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鸟铳,火药、盔甲、还有铅,看来济农大人这次下的本钱可不小呀!”
“大汗,济农大人希望漠北保持和平!”艾合买提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封蜡上是代表着蒙古大汗的苍狼与白鹿图样的印迹,在大汗成年以前刘成以济农的身份使用。硕垒怀疑的看了艾合买提一眼,结果卷轴,拆开细细看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在解决皇太极之前,我不希望漠北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哪怕那属于我妻子的兄长。只要你别妨碍我的计划,你就能不断从我这里得到武器和火药。”最后硕垒注意到信的末尾没有落款。
“这是济农大人的信,为何没有落款?”
“有印鉴为证,济农大人不希望这封信让不应该看到的人看到!”
硕垒没有说话,刘成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他希望硕垒是唯一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蜡印在拆开信的同时就会破碎,如果硕垒想要拿这封信去做点什么的话,他完全可以抵赖不认账。
“这里太乱了,我们可以到我妻子的帐篷去好好谈谈!”硕垒将信和礼单塞进怀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相比起汗帐里,小帐篷要整洁的多,艾合买提竭力不让硕垒发现自己的庆幸。硕垒一屁股坐在一堆皮毛上面:“坐吧,商人,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这里可没有其他人那儿那么多规矩,破羊皮下面照样可能跳着一颗忠诚的心,也许比貂皮下面的分量还多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