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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间,疏忽间很快就要过去了。
中考冲刺,摆在了江小朵面前。
谢大彪经常见不到江小朵的人,因为她不是在教室复习,就是在宿舍挑灯夜战。
为了考上重点高中,每个人都在倾尽全力,做最后的拼力一搏。
人生,就是个竞技场,不是你赢,就是我输,终究得分个高下。
人生,也是个拼搏场,拼了上半场,还有下半场,刚开始拼自己,中年后拼儿女,总得拼个你死我活。
不得不说,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却早已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充满弱肉强食的味道。
弱者可能用尽全力,不及强者轻翘一根手指头。
看不到江小朵的人,谢大彪便隔段时间,横空出世,在江小朵去宿舍的路上,塞给她一些复习资料,或者,给她拿点好吃的。
谢大彪知道,“江小朵很穷,买不起复习资料,也吃不起好吃的。”
临近中考,江小朵时间越发紧张,常常是说声“谢谢”,就匆匆而去。
这份关心,这份情,留待中考后,再来郑重道谢吧。
现在,还是没日没夜备战中考要紧。
班上的同学们,打闹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安静,和无数颗脑袋的伏案疾书。
每个人桌上,都堆着层层叠叠的各科复习资料,在最后关头,把复习效率最大化。
一些差生吊儿郎当,倒无所谓,竟然没事人一样,趴在桌上睡觉,被来搞突然袭击的班主任逮个正着,拎着耳朵拎出了教室。
临近考试前几天,各科目老师已经不再上课,时间都留给同学们,自己查漏补缺,老师就在教室里来来回回走动,遇到谁有问题,停留下来解答。
江小朵昨夜复习到凌晨,今天早晨6:00爬起床,看书看得头晕眼花,只好跑出去操场上的水池边,用双手接了一捧水,朝着脸上用力摸一把,如是几次,人才清醒过来,继续回教室复习。
考试前,理科是没法临时抱佛脚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没办法几天之内突击补习。
不过,语文、外语、历史和政治,倒是可以突击恶补一下,特别是历史和政治,考验记忆力,年代、时间和事件,经常记串、记混淆,就得开动脑筋,想办法怎么记准确牢固。
江小朵从小记忆力超群。
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经常用“谁能快速背诵课文,谁就能提前出去操场玩耍”这招,来刺激大家背熟课文。
江小朵常常读几遍,一篇课文就能背得滚瓜烂熟,成为第一个出去玩儿的小伙伴,把那些背半天,仍然磕磕巴巴背不出来的同学,羡慕得要死。
所以,中考前,江小朵用了谐音、事件串联、事务联想等各种方式,背诵历史政治。
最后的时间,在争分夺秒之间,过得似乎更快了。
然后,学校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临考前一个星期,给大家放了两天假,回家补充点营养,放松放松过度紧张的神经,好用最好的状态,迎接中考。
江小朵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宁珑在地里还没回来,于是,江小朵从美秀婶子家接回妹妹,拿了一些家里的红薯,闷了一锅红薯饭,又到屋子前面的菜地,摘了些蔬菜瓜果,炒了两盘菜,和妹妹吃中饭。
直到晚上,宁珑才从地里回来,估计饿了一天,已经有气无力,疲累不堪,腿上的裤管高高卷起,背上背着药水桶,看到小朵回来,很意外:“小朵,不是没几天中考了吗?学校怎么把你们放了?”
“妈,学校说大家都太紧张了,放两天假,放松放松。紧张,导致大脑中枢神经反应迟钝,是没办法考出好成绩的。”
“好啊,那你这两天,就在家好好歇歇,帮着看着妹妹。”
“妈,不用,我可是江小朵哦,哪里需要休息。明天,我跟你下地干活。”
“你这孩子,总是闲不住。”
宁珑放下药水桶,去后面河边洗了洗手和脚上的泥,回到堂屋,拿起盆子装了满盆水,进屋把身上擦洗干净,衣服全部换掉才出来。
江小朵已经盛好了饭菜,把筷子递给宁珑,“妈,快吃吧,您是不是一天没吃饭啦?”
“嗯,早上吃了个馒头出门到现在。没办法呀,今年的棉花虫特别多,得不断打药水,咱们家种了几亩地,都要赶紧打药水,不然啦,棉花就被虫毁了。”
“那打完了吗?要不,余下的明天我和您一起打?”
“哪要你个孩子去打药水,这药水刺鼻着呢,万一吸进去,你还怎么中考啊。你要实在在家待不住,明天你跟我下地,去拔草吧,棉花地里,草也长得多。”
“好啊,我拔草,您打药水,分工协作。”
宁珑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担心地问小朵:“小朵,眼看中考了,你有把握考上高中吗?要是考不上,复读花钱不说,还要多受一年苦。”
“妈,我的学习,什么时候要您操心过啊。您放心吧,发挥得好,说不定能考上县城高中,发挥一般呢,至少镇上的普通高中没问题。”
宁珑一提起花钱,江小朵才突然想起,“如果考上县城重点高中,食宿和学费,都比镇上的高中贵,而且离家远,来回都要几个小时。万一家里有点什么事,自己赶回来都来不及,何况,这么远,发生什么也不可能知道。这样看,这倒是个问题呢。”
“怎么办呢,要不,就上镇上的普通高中,也好方便照顾家里,经常抽时间回来一次,假期也好到镇上打工挣钱。”
江小朵双手托腮,想得出神,宁珑问道:“想什么呢,小朵,这么出神?”
“没什么,妈,我在想着,怎么样才能学习和照顾家里两不误。”
“算了,还是放弃重点高中吧,虽说进入县城重点高中,进入名牌大学就机会大了很多,可是,家里怎么办?还是就到镇上普通高中上学,两边都不耽误。”
主意打定后,江小朵轻松了很多。
“如果发挥得好,考上重点高中后,申请调剂到镇上普通高中。如果没考上,正好,就上镇上普通高中。”
作为一个刚进入16岁的小姑娘来说,背负这么大的包袱和担子,确实苦了她。
第二天,宁珑特意晚了一些起来,好让江小朵多睡会。
到早上八点,母女俩起床后,弄了点吃的,宁珑背着药水桶,江小朵拿着锄头,帮着到地里锄草。
“小朵,你就在这里锄草,妈妈去另外一块地打药水,免得药水喷到你身上。”
“好的,妈。”
宁珑走后,江小朵猫腰进入棉花地,棉花长得还不是很高,地里的草倒是疯长得快,都快要缠住棉花根了。
江小朵提起锄头,小心翼翼锄棉花周边的草,而棉花根部的,就弯腰下去,用手直接拔,免得锄头伤到棉花根部。
六月的天气还是很热的,早上,太阳就出来了,照得晃眼睛,江小朵戴了顶草帽,过了一个小时,棉花地里的草锄了一大半,草帽额头那里,也汗湿了。
于是,江小朵取下草帽来,拿在手里“呼呼”猛扇风,并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脸上留下来的汗水。
背上,也汗流浃背,又把帽子拿到背部,扇来扇去,缓解热气。
锄头,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还是挺重的。
江小朵这么弯腰锄草、拔草,腰弯得痛,手腕,也酸麻,只好放下锄头,揉搓手腕。
“妈妈宁珑,常年地里劳作,得多累啊。”
这么一想,江小朵就很心疼妈妈,拿起地上的锄头,加快速度,争取能帮妈妈做一点,就是一点。
早年间,农村都是人工打药水。
把农药按照比例跟水混合后,放入药水桶,背到地里,拿起药水桶喷头,朝地里的庄稼喷洒。
打药水的人,也没戴口罩,有些体质弱的,天气炎热,药水在空气中挥发后飘入鼻子里,闻半天药水味,直接晕倒在地里。
体质好的呢,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回到家,得换掉衣服,全身上下冲洗一遍,因为,衣服上、身上、头发上,有股浓烈的药水残留物,闻得人直恶心想吐。
那个时候,自动锄草机也还没有到江小朵她们这个偏僻的农村,都是人工锄草。
母女俩一个打药水,一个锄草,干活到下午三四点,宁珑想着小朵还没吃午饭,孩子马上要中考,不能太累着,就提前结束当天的劳作,带着小朵回了家,生火做饭吃。
在家待了两天,江小朵又骑着她的破旧自行车,“咯吱咯吱”回了学校。
中考前最后一次摸底考试,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等全部摸底一遍,让学生和老师,都各自心里有底。
江小朵和丁莉莉的摸底成绩都还不错,够上重点中学。
中考,说来,到底还是来了。
学校把操场全部腾出来,初一、初二放假,诺大的操场上,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摆满桌椅凳子。
座位是提前划好的,同学们按照老师的要求,把自己的桌椅凳子搬到指定地点,课桌里的书本全部清空,一个个打开给老师检查。
甚至连桌子上,老师都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看有没有谁把什么政治历史年份、事件,写在课桌上,用来作弊之用。
穿的衣服,有口袋的,也都把口袋翻开,看看有没有夹带私货,准备考场舞弊的。
县教委、镇教委的巡查考官,冷着一张威严的脸,在桌子之间走动察看。
所有的检查工作做完,老师要求同学们全部立正坐好,等待考场铃声响起后开考,任何人不准再交头接耳,喧哗吵闹。
整个操场上,鸦雀无声,只见乌泱泱的脑袋,和疏密有致的桌椅。
偶尔听到一个同学紧张的咳嗽声,大家也继续正襟危坐,不敢回头去看。
屏气凝神中,时间一分一秒划过。
终于,“叮铃铃”,开考的铃声响了,所有人呼出一口长气,把心里的紧张情绪释放一些,然后,翘首以盼,中考试卷分发。
第一场,先考语文。
好像,不管中考高考,都是拿语文开刀。
也不知道为什么,语文招谁惹谁了,要第一个“下油锅”。
……
几天的集体大考试,总算结束了。
同学们压抑着放飞的情绪,把桌椅搬到教室放好,然后,终于洪水泄闸了。
教室里试卷满天飞,书本你扔来我扔去当玩儿,粗声大气笑闹打闹,还有人跑到操场上,把书本朝天空一扔,高呼:“再见了,我的初中生活,再见了,我的16岁。”
江小朵跟丁莉莉拥抱着庆祝一番,开始收拾行李,因为,她要赶紧回家,到镇上打工,挣高中学费呢。
有的人生活优厚,对别人的苦难冷眼旁观,难以理解。
因为,他们不知道,苦难的人,既有经济上的苦,还有心里的苦。
这样双重的苦,怎么能让江小朵轻松起来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