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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茶肆距离十三丈街并不远,郝风楼带着三十多校尉、力士明火执仗的进去。
茶肆规模不小,因为附近的商旅较多,所以座无虚席。
一群杀气腾腾的‘官差’,穿的又是类似于飞鱼服的亲军,一个个腰间佩刀,尤其是领头之人,一脸铁青的茶肆里头逡巡,最后目光落在了一群差役打扮的人身上。
这些人足足有七八个,围成一桌,点了不少茶点,他们似乎也注意到了郝风楼一干人,为首的一个四旬差役抬眼只看了郝风楼一眼,倒是没有理会,继续低头和人说笑。
永乐主政之后,亲军扩编了不少,从前是亲军十二卫,如今却是二十二卫,几乎所有靖难的兵马,统统打散编入亲军,所以在这里看到一群亲军并不意外。
倒是茶肆的掌柜和伙计看到这些家伙来意不善,又是站在门口不动,提起十二万的小心,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凑上去,还没开口说话。
郝风楼抬腿,直接走到了差役们围坐的桌子附近,只是这里已经客满了,他却不急,只是站在邻桌不动,脸色阴沉的盯着邻座喝茶的茶客。
这几个茶客顿时吓得脸都绿了,一个个缩着脖子,其他校尉、力士也围拢上来,大家围成一个圈,一起围观。
这些茶客吃不消了,其中一个连忙小心翼翼站起来,放下了几十个铜钱在桌上,道:“店家,会帐。”
然后转身便要走,校尉们让开一条路,任他离去。
其他人见了,纷纷有样学样,会帐开溜。
许多茶客见状不妙,也不敢久留,纷纷走了。
片刻功夫,原本人声鼎沸的茶肆,如今只剩下了一群锦衣卫和七八个差役。
郝风楼就近坐下,校尉、力士们各自寻桌椅落座。
郝风楼一拍桌子:“上茶。”
于都头其实并非是于都头,该叫于班头才是,他本名于成海,是应天府二十多年的老吏,如今是应天府皂隶快班的班头,应天府事务繁杂,玉成海主要负责的也就是这一带的治安。
他看到郝风楼这些人,初时不以为意,现在又看这些人如此嚣张跋扈,心里只是笑,果然是一群从北平乡下来的乡巴佬,到了南京,就忍不住要摆谱端架子。
只是于成海并不想招惹这些人,倒也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愿意惹麻烦。大家都是公人,最好能井水不犯河水。
茶博士忙不迭的上了茶水,不待郝风楼吩咐,连糕点也一并奉送上来,殷勤的道:“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众人都看着郝风楼,郝风楼端起茶来轻饮一口,皱眉,啐了一口,将茶盏放下,然后狠拍桌案,大喝道:“这是什么茶?”
茶博士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武夷茶。”
郝风楼冷笑:“这哪里是什么武夷茶,一点醇香都没有,你欺本官吃不起好茶吗?”随即手轻轻一拨,便将茶盏打翻,茶水流出来,淋湿了郝风楼的袖子,郝风楼又是大喝:“岂有此理,本官是来你这里吃茶,这衣衫湿了怎么算?”
曾建唯恐天下不乱,也跟着拍案而起,大喝道:“敢如此轻慢我家百户大人,还客气什么,来,这将茶肆砸了!”
众人轰然响应,纷纷踢翻桌子,一时之间鸡飞狗跳,茶水四溅、瓷杯、瓷壶乱飞,连屏风和墙壁上的话也不能幸免,只片刻功夫,整个茶肆便一片狼藉。
于成海和几个差役的桌子倒是没有被掀翻,只不过见这些亲军如此放肆,一时有点胆怯了,自然不敢上前制止,可是现在就走,又似乎显得太过示弱,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至于茶肆里的掌柜和伙计,只好缩到了柜台下面,瑟瑟发抖,哪里敢来阻止。
郝风楼依旧端坐在他的椅子上不动,手搭在没有掀翻的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于成海。
牙防组的铺子他去看过,早已付之一炬,不只是郝风楼损失惨重,连带他两个伙计也已经烧伤。
他突然豁然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于成海。
于成海等人原本还以为对方只是来胡闹的,谁知道这一次找上了自己,心里颇有点紧张,不过于成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连忙站起来,抱拳道:“不知是哪一卫的朋友?”
三十多个校尉和力士已经围拢上来,将这七八个差役围的水泄不通。
郝风楼端起玉成海这些人桌上的一副茶盏,掀开茶盖,低头看了看茶碗中的碧绿茶水,慢悠悠的道:“你们的茶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
于成海不知如何回答,他正待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的时候,郝风楼突然举起茶盏,狠狠朝他的额头砸过去。
啪……一声入骨撞击,于成海猝不及防,向后仰倒,茶盏里的茶水和茶叶溅得他满脸都是,额头上立即肿起一个鸡蛋般大的血泡,于成海懵了,然后巨大的痛楚传遍全身,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差役们一看,纷纷要去抓腰间的戒尺,只可惜这时候,围住他们的校尉已经纷纷拔出了绣春刀来,十几把绣春刀架起。
差役们不敢动了,其中一个连忙堆笑,将手远离戒尺,干笑道:“误会,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有话好好说。”
郝风楼笑了,朝吴涛努努嘴:“去,把他扶起来。”
曾建跃跃欲试,捋起袖子道:“我来。”但凡这种事,曾建是最积极的一个,这时候他突然有点小小的佩服这个郝百户了,痛快啊,有点本总旗的风格了。
他上前,直接拉住玉成海的衣襟,将唧唧哼哼的玉成海勒起来。
于成海痛的头晕目眩,咬着牙关,随即被曾建和另一个校尉架着。
身为班头,于成海这种老吏当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人物,他咬牙切齿道:“大人不知是谁,为何打我?我是……”
啪……
一个巴掌狠狠的在半空划了个完美的弧线,重重的拍在他的脸颊上。
于成海要吐血,一辈子都不曾这样憋屈,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有点畏惧,可是又不想服软。
郝风楼淡淡的道:“你叫于成海,是应天府里快班的二班班头,是吗?你家里有一妻一妾,有一个儿子,儿子也在应天府里公干。你家住外南城的九星坊,家里有个老妈子和老头照料是不是?”
于成海骇然的看郝风楼,他感觉到,对方不是滋事的寻常亲军,这些人分明是早有预谋而来。
郝风楼道:“知道我为何打你吗?”
于成海道:“不知道。”他说话含糊,想来受了重伤,显得有气无力。
“啪……”
又是一巴掌甩过来,打的于成海一颗门下吐出来,满口牙血。
郝风楼收了巴掌,好整以暇的道:“你身为应天府的官差,在这里喝茶,见我等无理取闹,打砸店家,居然不闻不问,我问你,这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朝廷养着你们这些应天府的狗东西有什么用!”
这……就是理由。
“……”
不只是那些个差役差点没有两眼一黑晕过去,便是这些个校尉、力士都差点想一头撞死算了。
这就好像在后世,某个穷凶极恶的暴力分子正在打家劫舍,沿途过去的警察见状不敢过去制止,结果这暴力分子回过头来直接给警察一个板砖,借口是,见了违法行为不去制止,简直就是纳税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