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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亦玄很识相地退场了。</p>
饶是来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心里建设，见到莫斯年的那一瞬间，宫泽还是有想跪下的冲动。</p>
莫阎王果然不是白叫的。</p>
宫泽心一横，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张开嘴噼里啪啦地坦白：“小舅，是我买通医院的人给林染打电话，把她诓出来，然后求着叶亦玄把人带到我面前。我给她看了小离的病历资料，还有……你替他们做的亲子鉴定。”</p>
莫斯年额角青筋暴跳，极力压着情绪：“她的反应？”</p>
“她…她吐血了。”宫泽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莫斯年居然捏爆了手边的咖啡杯，咖啡溅了满手不说，瓷片扎得整个掌心鲜血横流。</p>
“斯年！”</p>
傅沛惊呼了一声，连尊称都忘了用，他想上前，可莫斯年散发出来一股强大沉冷的生人勿近的威压气场，愣是逼得他不敢靠近。</p>
宫泽这回是真跪下了，他就怕小舅跟着一块吐血。</p>
莫斯年好似没有痛觉一样，寒声继续问：“她说什么了？”</p>
“她…她只是笑，说了一句话……”宫泽连头都抬不起来，惊魂未定地盯着地面，回想起林染当时的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着，“她说，‘原来如此啊’……”</p>
原来如此啊……</p>
她认定了他娶她，宠她只是又一场骗局。</p>
她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误以为他要在大婚当天为了舒意抛下她时，她才会那么不安那么恐慌。</p>
而他，只当她在耍小性子，亲手把她推进更深的地狱里。</p>
他让她输得一她给过他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p>
旧伤未愈，她的每一次试探，都是内心不安的另一种表达……可他从未懂过。</p>
原来如此。</p>
她在赌。</p>
他却让她一败涂地……</p>
莫斯年那双黢黑幽邃的眼眸愈发深寒，像是落了一层雪，仿佛是那晚那场初雪，她说想和他走到白头。</p>
落在肩头发梢的雪全部融进了心里，冰得他骨头都在打颤。</p>
“徐清！”他寒声下了命令，“去抓个人来！”</p>
林染被莫庭生锁在老宅的地下室。</p>
他担心林染自杀，功亏一篑。所以叮嘱高维在给她注射的催生剂里加了会使肌肉疲软，精神萎靡的镇定药物。</p>
高维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哪怕什么都不打，林染也不会自杀的。</p>
那个女人，远比莫庭生想象得更坚强。</p>
她的确死过一次，万念俱灰以后，她新生了。</p>
高维的工作是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哪些病人没有求生意识，哪些病人渴望活着，他不需要问，只要看一眼就知道。</p>
林染显然是后者。</p>
林染活过来了，甚至能虚弱地冲他笑笑，跟他说两句话。</p>
她问得都是有关小离的。</p>
“小离他找不到我，是不是很着急？”</p>
她还不知道小离刚刚经历了一场要了他半条命的大手术。</p>
高维低声说：“小少爷他的确很想你。”</p>
林染眼角有泪：“我真不是个好妈妈……”她复又半开玩笑地问，“这药再这么打下去，等生完孩子以后，我不会变成白痴吧？”</p>
高维同情她，也怕药物注射过量对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就偷偷减少了药量。</p>
反正也不用担心她逃出去，这外面就有带枪的保镖，她一即将临盆的孕妇还能怎么样？莫说别的，就算现在莫斯年知道她人在这儿，敢硬闯吗？</p>
不可能的。</p>
这周围布满了监控和警报器，一旦莫斯年的人想闯进来，莫庭生只需要动动手指，几秒钟的功夫，林染就会横尸当场。</p>
等高维离开后，林染脸上那点笑意就烟消云散了。</p>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变好，身上也恢复了力气。她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化——她快生了。</p>
原本两个月后才会出世的孩子，已经被药剂催大。</p>
林染躺在床上，木然地盯着天花板，在想，当她的孩子是真命苦啊……</p>
地下室里四面灰墙，墙竖得很高，房间里灯永远是亮着的，因为这里不透光，时间仿佛遗忘了这个角落。</p>
林染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待了多久，靠近床的那面墙上留着一扇透气的小窗，成年人脑袋大小，偶尔能透进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p>
那是林染唯一的消遣。</p>
她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哎呀！叫你布置个房间怎么都布置不好？不是早交代过吗？舒意小姐最喜欢的是带露凝珠的白玫瑰，你弄来洋牡丹干什么？”</p>
她认得这声音，这是管家的声音。</p>
另一个答话的应该是家里的小佣人，像是要哭了：“刘管家您别急，我一时记岔了，我马上去换掉。”</p>
“可别有下次了，舒小姐过两天就搬来住了。那可是我们莫先生心尖上的宝贝，让她不高兴，你当心丢饭碗！”</p>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敢了……”</p>
话音渐行渐远，缥缈地好像一场幻听。</p>
白玫瑰啊。</p>
他心尖上的宝贝啊……</p>
林染渐渐笑起来，起先笑声是轻的，丝丝缕缕冰凉入扣，而后越来越大声，演变成癫狂的大笑，她笑得浑身痉挛，眼泪都流了出来，滑进嘴里，咸得发苦。</p>
高维从地下室出来以后，一路上还在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她说不定还是可以离开吧？</p>
听说她从莫斯年手里捞了不少东西，只要公司还回来，莫家不至于对这么个女人赶尽杀绝，下半辈子应该可以富足地过了吧？</p>
正想着一抬头，忽地撞见几步开外有个人影，竟然是莫斯年？？</p>
高维当下僵住，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压得他扭头想逃。</p>
可显然来不及了，莫斯年已经看见他了，甚至开口叫了声：“高医生。”</p>
他依然是白衬衣黑西装，外面套一件黑色大衣，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身形轮廓被黄昏勾勒得笔挺而锋利，气质却矜贵清冷，足以叫人挪不开眼，却更不敢轻易接近。</p>
致命的吸引力，也伴随着致命的危险感。</p>
饶是绕不过了，高维强作镇定地走过去，才发现莫斯年看的是南园方向。</p>
心里一惊，难道他察觉了当初住在南园的人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