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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从头痛开始
丽华大厦的日班保安老金，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儿子大学毕业快一年了，还没找着工作，整天在家里长吁短叹没摊上个好爹。要不是老伴拦着，老金早上前啪啪啪一顿抽了。倒不光觉得这熊孩子专注坑爹二十年，老金听不得这个——爹。他是被牢牢套住的小股民，特别忌讳跌啊输啊赔啊这些晦气字。
秉承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自然谐音也是不成的。
所以今早一到班上，看见队长摊在桌上的那份报纸，他气得直打响鼻，想去洗眼睛。
映入他眼中的是这份广告：
老金想，做这广告的真是缺德没边儿。光跌不够，还要拼着跌拼命跌，看来今天不宜看行情。怀着对这广告的恨，继而他恨上这楼里那些做广告的。这恨呀，埋他心里好长时间了。他觉得不平衡：
凭什么那帮小屁孩，岁数比他小好几轮，个个挣着他好几倍的钱？
不就上过大学吗？
凭什么都是大学生，他们能进这么大的公司，他儿子就只配家里蹲？
呸！
凭什么他们九十点钟才上班，就这样还有好些是中午才进公司的，他却天一亮就得起？
这些做广告的都该杀！
天天在电视上卖假表卖减肥药不说，就说那些人的做派，是正派人就看不惯。一个赛一个的怪异。比方说那个小眼睛吧，男的烫头也就罢了，于谦不也烫头吗？顶那么大个爆炸头，直径得有三十公分吧？不热吗？不痒吗？不重吗？还有那个谁，白白净净一小姑娘，也挺爱笑，偏偏文个大花臂。这是想当女流氓吗？还有那个谁，阴阳头就罢了，甭管穿什么就一个字——紧。紧衣紧裤，是暗示自己紧吗？
也不知他们父母怎么想的？这要他老金自己的娃
儿，早抡晕过去上老虎凳喂辣椒水了。
还有他们说话的样子。那叫一个哎哟。好好的中国人不说中国话，一张嘴就往外蹦英文词，还摊手，还耸肩，还嗯哼。装什么洋×！都忘了当年外国鬼子是怎么祸害咱们国家现在外国鬼子是怎么祸害咱们大姑娘的了？虽说祸害的都是高颧骨大脸盘单眼皮姑娘吧。
中国人这是怎么了？
中国还会好吗？
他想着，要是自己当上国家主席，第一条就是废除英语课。
学什么学！有什么可学的？！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文化博大精深，老祖宗的智慧还不够学吗？
老金背着手站在大厦门口，心里忧国忧民，脸上却一点看不出来。挂着笑，这叫专业。他听《三国》最崇拜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刘皇叔就是他的榜样。
一个老外走了近来，他赶紧给拉开门，侧身往里让。
这洋人他认得。派头挺足，好像是楼上那家广告公司里挺大的领导。名字叫什么大人？洋大人！真会占便宜。这洋大人有一怪癖：有电动的旋转门从来不走，非走这手动的小门，号称这么着环保。从来不坐电梯，都是走楼梯上的10楼。号称这么着环保又健康。
目送洋大人背影远去，他心里一哼：这要大清国还在，这要康熙爷年间，你给我开门都不配。
他姓金他骄傲。
爱新觉罗的子孙。
正儿八经正黄旗。
他接着想，当上国家主席第二步该干吗呢？恢复帝制吗？可能有点着急，得往后放放。
他思潮澎湃壮志拍岸，眼里可没闲着。
这不一个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鸡冠头青年想跟在那洋大人后头溜进去，就被他手一伸拦住了。
“干什么的？”他说，“看你
可这儿逡巡挺久的了。”
“上班啊。CIRCLE公司的。”青年说。
死抠？名字是对的，那家广告公司确实叫这么个展现资本家本质的名字。
老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能放他进去。
奇装异服和破衣烂衫的区别，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看那人，领口被撕破了，衣服上沾满草根，裤子上都是泥点，脸上的伤很明显是新近被打的。这不就一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吗？没准儿还是一神经病呢。这要走眼放他进去，万一在里头砍人，再砍着那洋大人，那可是国际事件，他就该吃不了兜着走啦。老金想到这儿，紧张得心跳加速，退后两步仔细打量那人。
嘴里虽有酒气，眼神倒不涣散。身上也不像藏着刀。
老金这才把心放下，摆臂往外哄人：“走走走。”
“我真是CIRCLE的。”
“门卡请出示一下。”
“我今儿入职，得上去才能领着门卡。”
“那就是没有咯。对不起，这是高级写字楼，闲杂人等不能随便出入。”
“叫人下来领我总可以吧？”
“那你打电话吧，就在这儿打。”
“……我手机丢了，能借我使一下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了手机就跑呢？”
“任新蜂？”两人正纠缠不清，不想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老金和那青年齐齐循声看过去，原来是Coke。
那青年正是任新蜂本人。
今天正是他入职的日子。
Coke挑了挑眉毛，把任新蜂拉到一旁，问他怎么这副鬼样子就来了，是又想出奇制胜吗？
“别提了。”任新蜂说。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把原委对她从头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