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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石霆的内牛满面
第六天。
任新蜂戴着副黑眼圈，早早就到了公司。虽说一夜没睡，脚下有棉花，但根本没困意。
昨儿刘大卫出差去了。因此没有抓着他们过创意。不出意外的话，今儿一进公司就会召他们去过堂。别看刘大卫面儿上淡定，其实都看得出来，创意迟迟定不下来，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可再急也不能用骂的。毕竟，创意卡壳就像在饭馆里吃到地沟油，不说必然至少是很难免的。
而且大家都铆足了劲儿。
这时候可以点拨可以敲打可以紧逼就是不能浇冷水。
所以他比谁都煎熬，憋得快内伤了都。
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一场review，任新蜂是期待又怕受伤害。不过眼下他可没工夫想太多。他净顾着在空荡荡的丽华大厦10层里走来走去，伴着吸尘器的声音自言自语，演练一会儿该怎么卖给刘大卫呢。
做广告的，说到底就是一个卖字。
帮客户把产品卖给消费者，自然是这份工作的应有之义。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能把自己的想法卖给同伙。接着要设法卖给老板以及其他部门。然后才有机会卖给客户以及客户的老板以及客户的老板的老板。闯过前面这些关，最后才可能去到消费者跟前吆喝。
中间是一轮一轮的修改，到最后修成正果的广告，绝大多数已离本初想法十万八千里。
而消费者往往不过在人群中匆匆瞥了一眼，便给你果取关。
其实就是里尔克说的：哪有胜利可言，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任新蜂10楼走完一遭回到座位，刚好看见石霆也到了，也是一副熊猫样。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用说，都知道对方昨晚也熬一宿了。不光是任新蜂，石霆在这项目上也憋着劲儿想撸一发大的。
石霆把包一放下就开始擦桌子。
任新蜂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紧张，就找出杯子去接水，却并非给自己喝，而是去浇桌上那盆快旱死的绿萝。那原来是郝建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郝建一走，就传给任新蜂了。这几天一忙，都顾不上照料这绿植了。
两人就这么各自忙活。不一会儿，Paul也到了。眼袋是有的。眼圈倒不是黑的。
最近他危机感很强，天天10点半就现身公司了。搞得大家很困惑，都以为他被THC下了降头。
“怎么样？有什么新idea吗？”Paul一看两个人都在，没等坐下就问。
“欸，有一个。”任新蜂说。
“我也有一个。”石霆说。
“那我就放心了。Because I have nothing。”Paul如释重负地说。
他正打算进一步问两人的想法具体都是什么，手机响了，立即接了。嗯，啊，OK，拢共发了三声，就挂了。
“走吧，David来了。”Paul说。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刘大卫跟前。
布兰达和她手下一众娘子军，还有程欣跟吴迪，都在。
抱着早死早超
生的觉悟，任新蜂正打算先喷为快，却被石霆给抢了先。
石霆掏出一沓纸，给每人发了一份。上面密密麻麻字不少，是他在家打印好的：
捏面狂魔的2分钟爱情
与阿May分手后的第22天
凌晨2点22分22秒
我在楼下的便利店邂逅了一碗方便面
我这辈子在很多店里捏过很多方便面
有的硬气一点
有的呢就软弱一些
有的很敏感
轻轻一碰就咔啦咔啦笑得不成样
还有的压力再大也几乎不吭声
也许以为自己是焖面吧
这碗方便面会是什么性格呢
她的包装上写着“红烧牛肉面”五个字
所以我想
她应该很有味道
刚接触的时候会觉得太霸道
很快你就会发现她其实蛮Q的
内涵丰富有嚼头
为人也很爽直
能给你很多满足
总之，应该是一碗双子座的方便面吧
是不是这样的呢
我很期待答案
但是并没有办法知道
因为她是碗面
不像袋面那么好捏
我拿她在手上
感觉无从下手
对视了2分钟之后我决定不捏她了
所以我把她放回原位
我不知道这碗方便面有没有因为我而记住那2分钟
但我一直都记得
那晚之后我每天都来这家便利店
每次我想捏方便面
就来见那碗方便面
我们每天至少见2分钟
因为这2分钟带来的平静
我已经很久没有捏过方便面了
后来
就在那个无人记得的午后
我掏出了口袋里仅剩的2元钱
将一直蜷在货架一角的这碗方便面带回家
我终于想起来那天不捏她的原因了
比起捏她
我更想吃了她
尝尝她的味道是不是跟想象的一样
阿May早已不在了
但是这碗方便面仍然可以替代她
因为她会让我想起她——好泡
当开水冲下去的一刹那
热气从碗里扑到我的镜片上
在一片模糊之中
我找回了2分钟的爱情
别的方便面要泡3分钟
一统红烧牛肉面只需要泡2分钟
虽然省下来的这1分钟
我也不知道可以用来干什么
大家很快就都看完了。
半晌没人说话。
不是吃冰棍拉冰棍——没话。是各有意见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等刘大卫先来。敬老嘛。
可刘大卫也有点犯难呢。他抖了抖那张纸：“介系……什么东西啊？”
石霆：“这是一个超越物种的爱情故事呀。”
布兰达：“酱紫吼，我还以为是一个方便面连环杀手的心声嘞。”
石霆：“这么理
解也没差。其实讲的就是一枚屌丝被女朋友抛弃之后，变成了方便面连环杀手，经常没事杀去超市，把方便面们捏得粉身碎骨。而他则很享受听方便面那种咔啦啦啦的痛苦呻吟声。后来，有一天，这枚屌丝杀手爱上了一碗很特别的方便面，决定退出江湖，和这碗很特别的方便面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这还没完喔。在故事的最后，因为爱得太深他只好把这碗很特别的方便面给吃了，以这种很特别的方式，跟这碗很特别的方便面永远合为一体。”
布兰达手下姑娘甲：“原来这么深奥，光看台词可看不出……咦，May你哭什么？”
布兰达手下姑娘乙：“太感人了……呜呜呜……可他前任为啥子也叫作阿May？”
吴迪：“如果没记错的话，《重庆森林》里金城武的女朋友就叫阿May。”
石霆：“嗯哪，被你发现了，这是向王家卫致敬。”
他因此对吴迪高看了两眼。
程欣：“我有一个问题哈，这枚屌丝最后把方便面吃了，那方便面不就屎了吗？”
Paul：“不是方便面屎了，是第二天会变成屎，哈哈哈……”
Paul才笑了三声就讪讪地噤声了，因为发现没人响应而且石霆脸色一沉。
像他把总监做成这样的，也实在是少见。
石霆正要说什么，就见刘大卫又抖了抖那张纸。
刘大卫：“那嚟打算拿这个故事做什么？”
石霆：“现在时代不同了，广告一定要做得不像广告，我想，一统需要的其实是娱乐化营销。”
“说人话。”
“微电影。”
“哦？”
“可以建议客户拍成《X面狂魔》系列啊。每集2分钟，正好是你等面泡好的时间。第1集是《捏面狂魔的2分钟爱情》。第2集也许是《吃面狂魔的2分钟友情》。第3集呢就叫《卖面狂魔的2分钟激情》。以此类推，一个月推出1集，一年下来12集，一定能帮一统的品牌形象大大提升逼格。”
“说到逼格，必须得请王家卫来拍吧？”
“嗯哪，我也是这么想的。”
“还要找金城武代言？”
“哎呀David，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岂敢岂敢。”刘大卫挠了挠鼻子，扭脸问任新蜂，“介系你写的？”
他之所以这么问，因为任新蜂才是Paul team的文案。石霆虽是副创意总监，出身却是美术。美术写文案，不是真被逼急了谁愿意干这种事儿？
“欸？这个真不是。”任新蜂赶紧撇清。
“哦。”刘大卫说，转头望着石霆，“那真系难为你了。”
石霆：“是挺难的，整整憋了一宿，没想到原来文案也挺不容易的。”
切！任新蜂心里说，没想到原来你高冷的外表下豆瓣味这么浓才是真的。“除了介个X面狂魔，还有别的吗？”刘大卫问。
“我这边也有一个想法，还只是概念，而且可能比较逗逼。”任新蜂迫不及待地准备献宝。
他啪地打开自己那台笔记本，转过屏幕对准众人，开始放映一个PPT。